月落星沉 第19章 第 19 章

主楼前面的草坪上，节目组临时搭了个简易舞台，小小的方形舞台上方，任景泽正在进行唱跳表演，这是他出道的成名曲，演过不知道多少回了，熟练到已经形成条件反射。

乔令姜坐在台下第二排中间，李丽红的身后，跟着大家一起打着节奏捧场，右手一上一下的晃动着。

檀斯宇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副场景。

舞台上的男生一改往常的冷酷模样，剩下的只有满载荷尔蒙的酷，激昂的音乐搭配着热烈的舞蹈，动作流畅自如，每一个动作都充满力量和节奏感，他灵活的身姿在音乐的节奏中起伏，时而如同流水般顺畅，时而又如弹簧般爆发力十足，向观众展示着舞蹈的魅力。

任景泽的唱跳将整个录制地点燃，他在舞台上闪闪发光，乔令姜就这样认真看着，而檀斯宇在黑暗之中望着她出神。

曾经，他也这样闪耀过。

年少的他，初出茅庐便斩获各种国际大奖，那时候年幼的乔令姜视他为偶像，欣赏和崇拜盛满她清澈的眼眸。

再后来，他放弃钢琴扛起家庭的重任，她没再用那样的眼神看过他。

“檀先生，您来啦，快请入座，李丽红老师左手边，正中间的位置是给您留的。”

说话声将檀斯宇从低沉的气氛中拉出来。

檀斯宇回头，是带着耳麦的郑平。

他点点头，整理好情绪，向观众席走去。

他走近，原本热烈的气氛突然冷起来，李丽红和众人停止欣赏任景泽的表演，纷纷站起身和他打招呼。

檀斯宇和众人点头致意，眼神扫过乔令姜的时候，看到了她眼里的不赞同，他顿了一秒，乔令姜的眼神已然回到舞台上，怪他打扰到她看任景泽表演了？他落寞落座。

一舞过后，掌声雷动，之后任景泽又演唱了一首《月光》，温柔又缱绻，和之前跳舞时的酷劲大相径庭。

他站在舞台中央，没有任何肢体动作，安安静静地握着麦克风，唱到深情之处，抬眼看向观众席中间，檀斯宇知道，他是在看乔令姜。

檀斯宇放在身侧的手轻轻握成拳，他抬头，眼底的落寞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被点燃的焰火，他从不认输。

唱歌跳舞而已，只要她喜欢，他可以学。

任景泽演唱结束，落座在檀斯宇的左侧，主持人尹丹妮串场完毕，代河仙和单钰、孟东旭走上舞台。

他们仨排了个小品，融合了李丽红出道以来的作品，致敬李丽红，有笑有泪，节目最后，落下感动眼泪的李丽红，被代河仙请上舞台，讲了一番“感天动地”的话。

檀斯宇看了一眼腕表，敛去眼底的不耐，静静看着舞台上哭作一团的四人。

几分钟后，终于到了乔令姜的演出时间，檀斯宇回头，本属于她的位置此刻空无一人，他的眼神在四周梭巡一圈，也没看到乔令姜的人影。

主持人串场结束，檀斯宇回头看向舞台，乔令姜不知何时，已经站在早已放上舞台边侧的三角钢琴旁，一身黑色的长裙，只袖口处一对纯白的花边。

她的长卷发披散着，像是年代记忆里烫着大波浪的摩登女郎，明艳大气。

只见她向观众颔首，然后和潘立明对了个眼神，《贝加尔湖畔》再次在录制地飘荡开来。

钢琴上流淌着悠扬的乐章，音色如泉水般清亮，时而轻柔如丝，时而激荡如潮，可能是加上音响的缘故，比之前音乐房里的版本更加空灵、飘逸。

乔令姜的指尖在琴键上轻舞，发出优美的旋律，世间的美好被停留在这一刻。

檀斯宇抬头望向浩瀚的天空，稀稀松松的散布着几棵星星，连成勺子的形状，他想起五年前，他在她家听到她弹奏的《月光奏鸣曲》，他当时就在想，她弹奏的时候心里在想些什么？

想到这里，檀斯宇低头看向舞台，视线和乔令姜相接，她刚刚抬眸的那一眼，是在看他？他内心暗喜，侧头看向左侧的任景泽，发现他的嘴角也带着笑意，檀斯宇的笑容僵在脸上。

任景泽眼神不好？姜姜看他，他笑个什么劲。

檀斯宇在乔令姜又一次抬眸的时候仔细辨认，发现乔令姜看得既不是他，也不是任景泽，而是拉小提琴的潘立明。

延长线——把一条线段以原来的方向放长，使得线段延长出原来长度之外的线段。而他就是那原来长度之外的，恰巧在那条延长线上的一个点。

多么美丽的误会，他的嘴角彻底耷拉下来，恢复本来的模样。

乔令姜发现，每次抬眸和潘立明交流，都能看见台下正中间的檀斯宇，本来他抬头不知道在看什么，她还能堂而皇之的看着，后来，他看向舞台，她的眼神恰好和他相撞，他朝着她笑，她来不及闪躲，只能故作镇定。

要不是曲谱已经刻进脑海里，差点就出了演出事故，要真像她和潘立明开玩笑说的那样——后期修音，那可就丢大脸了。

她不能让檀斯宇发现她在看他，于是再次抬眸，为了证明她没看他，她定定的看着潘立明，余光里檀斯宇脸上的笑容消失，恢复了往常的冷淡模样，她的黑眼珠越来越靠向鼻梁，快要对眼的瞬间她缓缓闭上双眼，他从她的余光里消失不见。

之后的后半段演出，她全神贯注在钢琴上，再也没有抬眼看任何人。

钢琴，一直陪伴着她，像她的伙伴，陪伴她玩耍着度过一个快乐的童年，像她的影子，寸步不离她的左右，有时候练习很枯燥，但有时也很有趣，一曲弹下来，让她沉浸在音乐的海洋中，久久无法自拔。

起初，她对钢琴的热爱确实起源于檀斯宇，可最近几年，钢琴俨然成了她的灵魂伴侣，陪伴她演过喜怒哀乐，由着她释放情绪，像是她最忠诚的朋友，她早已离不开她。

在被拒绝联姻后的一个月，她就是靠着练琴度过了那段难熬的时光，起初，她练习《阿尔兹海默症》这样救赎失败的曲子，然后练习《月光奏鸣曲》这种爱而不得，再到《贝加尔湖畔》这种对美好事物消逝的惋惜，最后，她能再次全情投入到《春天》的演奏中。

《贝加尔湖畔》钢琴版本演奏结束，观众席响起掌声，乔令姜和潘立明站在舞台中间谢幕。

檀斯宇在主持人串场的间隙，起身离开。

晚风轻拂，一阵青草香气沁入心脾，他从裤子口袋拿出手机，给孙一博打电话，电话很快就被接通。

“老板，您有什么指示？”

“准备准备，一小时后回御景天城。”

“好的老板。”

檀斯宇放下手机，没有回侧楼二层，而是转弯走进主楼，坐在正对着门口的沙发上处理邮件。

伴着李丽华的戏曲声，一一回复今天的工作邮件。

半小时后，文艺汇演结束，屋外传来远远近近的说话声，檀斯宇收起手机，放下翘着的腿，冷冽的黑眸一瞬不眨地盯着门口。

第一个进来的尹丹妮撞上他的眼神，慌乱一阵后对着他尴尬笑笑，他点点头，视线盯着门口没动，尹丹妮识趣地拉着赵宇走向厨房的冰箱拿水。

乔令姜进门的时候，被檀斯宇喊住。

“姜姜。”

“......”他到底什么意思？准备摊牌她的身份？乔令姜没说话，倔强地看着他，像是进入“战时状态”的斗鸡，随时都可能飞起来嗑人，浑身上下写着“我不好惹”四个字。

对面的檀斯宇一步一步走近，皮鞋在大理石砖面上发出“嗑、嗑、嗑、嗑”的声音，只五步，就从沙发另一头走到她面前。

“我明天早上要开现场会，今晚回御景天城那边，明天我让司机来接你回家。”

乔令姜没想到他是来跟她汇报行程，竖起的尖刺渐渐软下来，她低下昂起的头，看着檀斯宇的衬衫第二颗纽扣，语气不自然道：“你去哪儿不用专门找过来说给我听，”不知道是谁开了厨房的窗户，一阵穿堂风吹过来，乔令姜身后的几缕头发被吹到脸上，打断了她的话，她伸手往后抚了抚，再抬眼的时候眼里没有任何情绪，“我有司机，不劳您费心。”

“也好，我的司机你不熟悉，路上怕你会无聊，还是你熟悉的司机送你我放心些。”

乔令姜无语，她不想再和他废话：“你没事的话，我先回房了。”

“我也不想，”檀斯宇看了一眼四周，压低声音，一脸委屈道，“你不是把我拉黑了吗？打电话发信息都找不到你......”

檀斯宇最近还真是刷新了她对他的认知，几年来都是冷脸，最近一两个月倒是让她看到了很多其他情绪，不知道是他吃错药了，还是她对他的滤镜破了，恢复了对他情绪的感知力。

“你准备，什么时候加回我？”檀斯宇凑近，在她耳边低语。

乔令姜一闪神，后退一步拉开和檀斯宇地距离，抬眸定定地看着他，一字一顿道：“没、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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