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落星沉 第10章 第 10 章

工作人员来人通知任景泽去补录背采，工具房只剩乔令姜一个人，她的思绪被拉到四年前。

她为了参加校庆表演，在家里练习《月光奏鸣曲》。

一曲结束，身后响起掌声，乔令姜回头，不知檀斯宇是何时过来的，正站在她身后鼓着掌。

他是在她高中结束的那个暑假搬出去的，听黎妈说，御景天城离公司近，他是为了工作方便。

自打他搬出去已近一年，这是她第一次见到檀斯宇，乔令姜紧张兮兮地站起身，许是久坐的缘故，又或是太过紧张，她瞬间有点腿软，踉跄了一下。

檀斯宇出手扶住她的胳膊，她像是受了惊吓，愈发站不稳了。

两人维持着这个姿势，谁都没有出声。

片刻后，檀斯宇轻咳一声，自然地撤去扶着她的手，开了腔：“我只听了个尾声，姜姜刚才弹的是《月光奏鸣曲》？”

“嗯。”乔令姜点点头，垂着眼掩饰失落。

手臂处还留着他的余温，如冰川被烈焰慢慢融化，当这热源离开，澎湃的内心也逐渐偃旗息鼓。

“我有幸再听一遍吗？姜姜。”檀斯宇目光直视着她，像是哄小妹妹要糖吃的口吻。

“当然可以，斯宇哥。”她听见她说，语气里的娇嗔始料不及，全然透露出少女心事。

此刻她的脸一定红透了，乔令姜心想。

乔令姜回到三角钢琴前，双手搭在琴键时恢复了冷静，一曲贝多芬的《升c小调第十四号钢琴奏鸣曲》（《月光》）在她的指尖下流淌而出，徐缓的旋律中流露出一种淡淡的伤感，如在瑞士琉森湖那月光闪耀的湖面上，一只摇荡的小舟。

月光奏鸣曲是贝多芬为初恋朱丽叶坦创作的一首钢琴奏鸣，由三个乐章组成，表达了悲伤、欢快和愤怒的情绪。

冥想的柔情、悲伤的吟诵、阴暗的预感；瞬息间留下的温存的微笑；热情不可遏制的沸腾和煽动性、心底发出的申述、沸腾的热情到达顶点时突然的沉寂。

汹涌澎湃的心情并没有就此平静。

乔令姜代入自己和檀斯宇的关系，内心久久不能平静，这首曲子她练了很久，一直找不准这首曲子的情绪。

当时她选这一曲的时候，罗老师劝过她：“《月光》从技巧上来说不是最难的，可感情表达却层次丰富，你还年轻，轻易不要尝试。”

就在刚才，她顿悟了。

这是她对檀斯宇感情的写照，自我幻想时的甜蜜柔情、梦醒时分的空洞与悲伤、时刻担心少女心事被发现的小心翼翼；他主动靠近时留下的瞬息温存；他突然的热情让她热血沸腾、他和温乔娜相处时她内心的酸和无法道出的怒、他转身离开时陷入一片沉寂，她的心情却不能就此平静。

一曲结束，情绪表达趋于顶点，屋内陷入沉寂，只剩两人的心跳和呼吸声。

良久之后，乔令姜听见檀斯宇轻声开口：“一声已动/物皆静，四座无言星欲稀。”

这个评价，她想她能够铭记一生。

~

晚上，结束一天接待的檀斯宇回到御景天城，宋简汇报完第二天的日程，在车库和檀斯宇分开。

孤身一人站在玄关处，檀斯宇打开全屋的灯，明黄的光照在他身上，崩了一天的神经放松下来，疲惫突然袭来。

“叮咚”

檀斯宇放下外套，看了一眼可视门铃，随即按下开门键。

他没在门口等，转身走到酒柜选了一瓶酒打开，又拿了两个玻璃方酒杯，放在阳台上的小圆台上。

人还没到，檀斯宇兀自倒了两杯，透过凹凸不平的杯壁，橙黄的酒液在灯下犹如深邃的宝石，晶莹剔透中透着层次神秘的光。

夜色浓重，檀斯宇站在阳台上，隔着玻璃围栏往下望，波光粼粼的江面上航行着几艘夜游的游轮，一圈一圈的金黄灯光照着大片的白，在江面上闪闪发光。

他收回视线，拿起手边的酒杯递向唇边。

“我还没到，你怎么就喝上了？”脚步声伴着说话声稳步向他靠近。

檀斯宇举到嘴边的酒杯缓缓放下，和桌上另外的酒杯轻轻撞击：“我记得我没叫你。”

不请自来还要等你才能喝？

嵇松没继续自讨没趣，松松垮垮地坐在旁边的皮椅上，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听说你最近在追一部综艺？”

檀斯宇并不诧异，咽下一口清甜的酒液，不答反问：“孙一博又找你诉苦了？你是他老板我是他老板？”

“别生气，打工人不容易，你把小孙吓跑了，看谁能既给你当老妈子又当私家侦探的？哦对，他还要给你说相声。”嵇松收回搭在椅背上的手，倾身给两个空杯添酒，“怎么回事，小乔同学迟到的叛逆期终于来了？”

说起这件事，檀斯宇愈加烦躁，食指在杯沿上点了又点，抬手清空酒杯。

想到晚饭前孙一博发来的任景泽资料，正好当事人在这里，解决麻烦之前先征求一下当事人的意见。

“你们家旗下公司的艺人任景泽，认识吗？”

“景泽啊，我当然认识，子公司就靠他挣业绩呢，这两年上了好几次财报，”嵇松对他答非所问的态度早已习惯，都知道檀斯宇的嘴硬撬不开，但他可是嵇松，“不过，这事和小乔妹妹上综艺的事有什么关联？”

檀斯宇眼锋扫过来，嵇松立刻笑眯眯地改口：“一时口误，小乔同学小乔同学。”

“让他退出综艺，违约金我来出。”

“让谁退出？”嵇松一头雾水，片刻后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说景泽和你的小乔妹妹在录同一个综艺？”

“哈哈哈，缘分呐。”

嵇松自顾自笑着，抬眼的瞬间笑容凝固在脸上，如果眼神可以杀人，他早已被檀斯宇杀得片甲不留，他讪讪道：“我不笑了。”

“他怎么得罪到你了？”

“没有。”任景泽怎么可能有得罪他的机会。

“没有你让他退出录制？钱多得慌你给我呀，正好最近我看中了点儿东西，你要不要投资？”

“看他不爽。”檀斯宇忽略嵇松的后半句，他每次找他就是拉着他聊那些他投资的莫名其妙的东西。

每次都不赚钱还盲目自信，又菜又爱玩说得就是嵇松。

嵇松将檀斯宇释放出来的信息咀嚼了一遍，得出一个结论：任景泽这小子估计是和乔令姜走得有点儿近，踩了檀斯宇的雷区。

“那这就有点儿为难了，我不管事，你知道的。”嵇松坐地起价。

他们是大学同学，檀斯宇知道嵇松的德行，淡淡开口：“周导最近在筹拍一部电影，我投资了点儿。”

“OK，我现在就打电话，你等着啊。”嵇松鲜少能在檀斯宇这里讨到好处，他见好就收，一脸包在我身上的表情，起身去客厅打电话。

檀斯宇揉揉眉角，许是酒精作祟，头有点沉。

片刻后，嵇松垮着脸走过来。

“哥们儿，不是我不帮你，任景泽是北城卫视台长点名要的，这个节目打着景泽的名头招的商，违约估计得被封杀，”嵇松坐下，可怜巴巴地望着他，“你不会让我干这么缺德的事儿吧？你那么爱我，我知道你不忍心。”

“......”檀斯宇只觉得眉角处隐隐作痛，不得安宁。

嵇松讨好似的给檀斯宇倒上酒：“周导的电影，还缺投资吗？”

檀斯宇吞下一口酒，“不缺。”两个字从喉咙滑出来。

嵇松再次替檀斯宇续杯，小算盘打得铛铛响：“实在不缺投资的话，给个角色也行，苍蝇腿也是肉哇~”

“你想得倒挺美。”他恨不得任景泽马上消失，还给他角色？檀斯宇站起来，转身往客厅走。

“我会跟景泽说的，让她离小乔同学远远的！”嵇松不死心，还在奋力争取。

嵇松的承诺从身后传来，不煽风点火看他笑话都不错了，檀斯宇信他才怪。

“慢走不送。”檀斯宇的身影在拐角处消失。

“我还是不是你好兄弟了？赚钱都不带我？！”

回应他的是一阵冷冽的西南风，只穿了一件薄衬衫的嵇松缩了缩脖子，将桌上的两杯酒悉数吞下，抹嘴道：“哼，有钱了不起啊~啊~浪~费~可耻~”

然后骂骂咧咧的缩着脖子快步离开。

~

起居室里，听到门关上的声音，忙碌一整天的檀斯宇打开了孙一博发来的综艺现场片段。

檀斯宇看到乔令姜和任景泽的对话，他后悔刚才不该心软。

和潘立明的直白却无措相比，任景泽的段位高多了，他一眼能看出来任景泽心里想什么，偏偏任景泽会装，懂得循序渐进，让乔令姜看不出来，一步一步跟着任景泽的节奏走。

他不敢想，单纯的乔令姜如果步入任景泽的甜蜜陷阱，该怎么办。

正抱着平板挑灯夜读乔令姜直拍镜头的孙一博，双眼有节奏的一睁一合，这都几点了这群人还聚在一起玩游戏，还让不让他这个上班族活？

内心祈祷到一百零一次的时候，那群人终于结束那无聊的“捉鸭子”游戏，乔令姜回房，孙一博的工作终于结束。

刚放下平板，电话适时响起，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立马精神百倍，狗腿道：“老板，您有什么指示？”

“我要上那个综艺，越快越好。”电话里传来檀斯宇低沉的声音。

“什么？”孙一博以为自己出现幻觉，难道他太累睡着了？他抬起右手捏向左手，顺时针拧了半圈。

痛，他没听错，从未在大众面前露脸的檀氏集团掌舵人，居然要去参加一个对集团发展毫无作用的综艺节目，孙一博只觉得头疼，他该怎么和“太后”交代？

“我想我并没有吐词不清的毛病。”言下之意，是孙一博的耳朵出了问题。

“可是，您这样......”不务正业这四个字孙一博没敢说出来，他顿了顿，为难道“要是被黎董知道这么大的事我都没拦着您，那我不是自寻死路嘛？”

“你现在就是在作死。”

冷冷的声音不带任何情绪，孙一博不自觉打了个寒战。

“......”孙一博在明天死和今天死之间果断选择了前者，他恢复狗腿模样，语气里充斥着老板再爱我一次，“好的老板，我马上找宋助和陆助沟通您的行程，您放心休息，包您满意！”

“嗯。”

“那您休息，我先退下了。”

电话被挂断，孙一博自觉在他的工作履历上添加“艺人助理”的斜杠。

斜杠青年：老妈子/私家侦探/逗梗/双面间谍/嵇松私设诉苦站/艺人助理~孙一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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