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落无衣蕴今心 第21章 幻境重生

神尊阁内，月一双手被缚，一股熟悉的力量在他体内翻涌，直往外窜，他吃疼摔倒，蜷缩不已。

众仙在旁，纷纷等候天尊降下处罚。

天尊扶了扶前额，缓缓开口：“着实没想到你会这么快苏醒，这可真是让本尊万分为难啊......”

月一咬着牙，忍着疼痛起身，朝他冷笑：“要杀便杀，何必在此...惺惺作态......”

天尊抬眼看他，叹气道：“本尊也想杀了你，但本尊…不能这样做啊~”

闻言，众仙接连谏言，说他魔性难训留不得，当处以极刑，最好当场法灭了他。

天尊微微抬手，朝着月一施了一击，月一一下没站住，单膝跪在了地上。

体内一股灵力窜走，似是和正在翻涌的力量打了起来，月一疼得直冒冷汗，仰身又摔了回去，手脚蜷在一起，青筋爆现，死死咬牙也压不住口中发出的闷哼，疼得死去活来。

以为这是天尊降下的惩罚，众仙们大快人心。

好一阵过去，他打入的那股灵力才将月一体内不断涌动的力量制住，身体逐渐平静下来，疼痛顿时减轻不少。

彷如经历了死里逃生，月一感觉自己像是生生收回了跨入鬼门关的那只脚。

他躺在地上喘着粗气，抬眸看向座上之人，语带质问：“你往我体内打了什么？”

天尊没有回他，而是扬扬手道：“放了吧。”

众仙面面相觑，难以置信，纷纷反对。

天尊起身，向前迈了一步，眉头一蹙，现场气压霎时沉了下来，话语声逐渐消散。

待全场安静，天尊开口说道：“千月上神为六界做出的贡献和牺牲，就是在场各位全加起来也无可比拟，当初她以命换命保这魔头，本尊既答应了，便不会反悔，况且，莫说如今这魔头大势已去，即便他恢复如初，本尊要收拾他，也易如反掌。”

闻言，月一乜了天尊一眼，心道这天尊老儿还真是大言不惭。

“若是有谁不服，定要取了这魔头的命，自来找我单挑便是~”

此话一出，在场之人纷纷低头，大气都不敢出。

“若是没有，那这事便到此为止，今后休得再提，本尊乏了，都退下吧。”

说罢，天尊轻拂衣袖在座前消失，众仙虽心有不甘，但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悻悻而去。

双手松绑，月一艰难起身，回头就撞上莫上松怨恨的眼神。

他扶着心口重重喘气，明明一副劫后余生的虚弱模样还不忘朝他呵笑一声，挑衅他道：“可惜了，我没死。”

莫上松气得咬牙切齿：“你也不用得意，如今你废人一个，不死也只是苟活罢了。”

“那......”他走到他的身侧，语气轻蔑，“就辛苦你看着我这个废人美美苟活了~”说罢扬长而去。

文毓带着初心去了浮沉幻境，但此时的幻境早已沦为了一片荒地——数不清的贫瘠山头围绕着一池洼地，山脚坐落着一座杂乱无章的庭院，院中有一残破不堪的木屋，风吹过就能听到吱嘎吱嘎的声音。

明明是头一回来，初心却总觉得这里莫名熟悉。

“你听说过昼光仙境吗？”文毓突然发问。

初心摇头，说不知道。

文毓告诉她，昼光仙境是六界中最纯净的地方，那里灵力环绕，万物圣洁，每一根草每一滴水都含有净化之力，无一丝浊气可以沾染。

“竟还有如此神奇的地方？”

文毓点头，说木无衣原本就是昼光仙境语心池里的无尘花，经过吸收数十万年的灵力精华方才化形，是世间唯一一个拥有净化之力的上神，她的修为，不在天尊之下。

初心想了想道：“木神以前说过，姐姐性子喜静，那她为何不留在昼光仙境呢？”

似是想起什么，文毓忍不住笑出了声：“因为天尊。”

初心：“天尊？”

文毓：“你见过天尊吗？”

初心：“见过，当年木神带我回天界的时候，我便见过天尊了。”

文毓：“你觉得天尊是个怎样的人？”

“这个嘛......”她努力回想，说，“我觉得...天尊从样貌看起来特别的年轻，但从他的行为举止看起来又格外的成熟稳重。”

听到这话，文毓彻底笑开了。

他揉了揉初心的头，说她说得也没错，只不过天尊以前不是这样的——虽然天尊数十万年来，将天界打理得井井有条，又骁勇善战，亲身上阵带领天界征伐魔界数十次，表面看来对得起他那六界第一神尊的称呼，但在背后，却从未褪去他那颗少年之心。

一想到过往文毓就觉得好笑：“他啊，缠了无衣近万年。”

初心惊愕：“？？？”

文毓：“无衣化形之时，天尊刚从魔界得胜归来，途中遇天光乍现，极北之处异彩漫天，他好奇，便只身前往昼光仙境一探究竟，然后......”

初心：“然后怎样？？？”

文毓：“然后...便遇见了刚化形的木无衣......”

——

“你是何人？！”

忱天举剑指向池中之人，那人身披银发，背朝着他，正低头端详自己的手。

闻声，那人缓缓转了过来。

是名女子。

一个，

□□的女子......

忱天猛地把头别过一边，脸上一红：“你、你怎么不穿衣服？！”

女子将他打量一番，然后悠悠地滑到池边，伸手触上他的剑。

一股灵力从剑尖蔓延，浸透全身，顷刻间就将他战时沾染的邪气清了个一干二净，让他浑身舒畅，如沐春风。

忱天惊了，想说什么，可回头却瞧见了一些非礼勿视的东西。

他连忙转身，从自己衣角撕下一块小小的布料，朝身后一拂，叫她赶紧把衣服穿上。

布料飞到了女子肩头，触上肌肤便延展开来，就着她的身子化成了一件单衣。

待她衣着整齐，忱天这才回过头来。

女子轻轻地靠在池边，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身后的衣摆在水中缓缓漂荡。

忱天蹲下身，仔细端详水中的人——一袭白发，宛如皓月，眉宇间透出的，是这世间不曾见过的灵净，双眸好似这昼光仙境的语心池般，清明通透。

——语心池......

他记得这语心池里长着两株无尘花，一黑一白。

——莫不是......

他朝池中望去，白花此时已消失不见。

心中有了猜测，他便朝池中之人伸出双指。

女子看了一眼，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他瞅瞅自己的指尖，又瞅瞅女子，眨巴眨巴眼睛，道：“别怕，我不是坏人。”

闻言，女子犹豫片刻，终是靠近，将自己的额头轻轻贴了上去。

“果然......”

忱天勾起她的下巴，问她叫什么名字，女子摇了摇头。

“你也算是活了数十万年了，这么长的时间，都不曾考虑过自己化形后要叫什么名字？”

女子盯着他，也不说话。

看她那懵懂的样子，忱天心道：「莫不是这几十万年都灵智未开？？？」

“那...你自己不取，我可就不客气了？”忱天捏着她的下巴抬高了些，说，“都说小动物在出生后见到的第一眼便是爹娘，那你以后叫我爹爹，我来养你，如何？”

女子仍是默不作声。

“你属草木化形，用草做姓不好听，就姓木吧，至于名字嘛，嗯.....”他想了想，道，“就叫无衣吧，挺形象的~”

他看着池中人，心说自己可真是个大聪明，然后满意地笑了。

——

初心：“原来姐姐的名字，是天尊取的......”

文毓：“是啊～自打那以后，天尊便时常去找她。久了，他嫌昼光仙境实在太远，就让她跟着自己搬去天界，可无衣性子喜静，虽烦天尊时时唠叨不得不搬，但又不愿同人住得近了，便索性在天界之外，就近寻了个地方，筑了这浮沉幻境，并将语心池迁了过来。”

初心惊诧：“这地方，是姐姐造的？”

文毓：“没错，法力能有这般高深的，六界之中除了她，想来也就天尊一人了吧。”

初心之前只浅浅听说了一些千月上神的传闻，着实没想到，自己的姐姐竟然是如此的修为高深。

“我感觉...”她朝洼地迈进几步，屈身蹲下，伸手抚上地里的枯茎，“我来过这里......”

文毓看着她，神色凝重。

正想说些什么，只见她指尖触碰的地方竟然冒出了绿芽。

枯茎重生，根部开始钻入地底，原本干涸的地面也突然开始涌出水来。

初心吃了一惊，文毓连忙上前拉开她。

水流喷涌源源不断，漫过一处便复活了一处的水植，此间灵力四散，薄雾笼罩，破旧的木屋焕然一新，贫瘠的山头也开始重现绿荫，不一会儿，洼地成了莲池，山木重现生机，庭院郁郁葱葱，屋前也飘起了纱帘。

整片幻境，全然新生。

初心被眼前的一幕给惊呆了，木木地道：“师父，这......？？？”

文毓又何尝不是看得目瞪口呆，他阖上自己的下巴，强装淡定，道：“不愧是无衣...的妹妹......”

月一于天界而言，是最特殊的存在——

作为千月上神的爱侣，他是自己人；

作为魔界的尊主，他是敌对；

作为维系天魔两界和谐相处的重要因素，他又是两界功臣。

一想到月一的身份如此复杂，掌管天界日常事务的祁也上仙就颇感头疼。

从神尊阁出来，没弄懂天尊的意思，不知道月一该去该留的她，思来想去也不知该如何对待月一，只得为他随意安排了一个住所。

跟在祁也身后，月一随口问了问初心的行踪，祁也对初心也了解甚少，仅有的一次接触，是三百年前天尊让她为她安排住处，可木神却替初心推辞，直接带她去了千月殿。

当时那一面，她唯一的印象就是——初心的容貌神似那位鲜少露面的千月上神。

此时提起，虽祁也还没见到人，但不用猜都知道，定然又是去了故居。

“想来，初心仙子应是在千月殿吧。”

月一听了，若有所思。

“魔尊若无事，小仙便退下了。”

月一点头。

待她离去，他进屋倒了杯水，越喝越感心中烦闷，最后索性起身，直接去了千月殿。

月一对千月殿本无甚牵挂，可如今木无衣不在了，留他一人面对这空荡荡的寝殿，反倒生出些莫名的伤感——他和无衣常年居住在浮沉幻境，可就如其名，浮沉幻境并非现实存在的地方，而是木无衣凭空筑造的一处虚幻仙境。如今她人没了，那幻境自然也会随之消失，唯一留有他俩痕迹的，也就只有这百年不来一次的千月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