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落无衣蕴今心 第12章 黑棺

棺盖飞到顶部第二口棺前就定住不动，两人抬头望了望最上边的那口，约莫还有三丈的距离。

初心带着月一飞身上去，脚刚触地，棺底便直接开了。

两人互看一眼，提高警惕，小心翼翼地朝里走。

进门后，只见眼前一片广阔——正前方是一座重檐歇山顶的红墙大殿，宏伟庄严；左侧是齐齐整整排排挨的殿堂，鳞次栉比；右侧有一垣墙，墙门是道黑光封印。

棺城终日黑夜，除了通棺张挂的灯火照明，主要光源全都来自于头顶的月亮。

黑棺处于棺城的至高之处，外城瞧着远在天边的月，此刻仿如就在头顶触手可及，再加上步步紧凑的地灯，整座黑棺亮堂无比。

门边守着两名衣着华丽的女子，见到二人连连揖身。

月一淡定地往前走，不料女子开口：“副棺前来，可需婢棺禀报棺主？”

“......不用了，我自己进去。”

“是。”

两人若无其事地继续向前，殿外来来往往的侍卫婢女见到二人纷纷行礼。

眼看大殿将近，身后忽然有人高声喝止。

他俩回头，只见方才碰到的两队人马此时竟追了上来，身旁还有一男一女，定睛一看，正是那如假包换的副棺主和副棺夫人。

说时迟那时快，初心迅速感应了连理的位置，确定它就在正前方的不远处后，抓着月一就往里冲。

进了大殿，她反手将门闩上，再施法上了道封印，大门封死，外头的人冲门不入。

月一环顾四周，发现殿内空无一人，询问连理在哪，初心指了指大殿后方。

两人追随气息绕到殿后，却出奇地看到一个和棺城截然不同的庭院——这里艳阳高照，风和日丽，是打初心进棺城后看到的第一个白日。

庭中有一莲池，池中游弋着火红的龙尾鱼，鱼儿不时跃出水面，鱼尾燃火，摇摆着在空中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落入水中后，火焰呲声熄灭；池面有一拱形木桥，桥的那头似是一间寝殿，殿前挂满细纱，微风拂过纱帘飘起，摆动间，一股股的薄雾四散而起。

透过帘间的缝隙望去，能看到一张红木花雕的几案，案上有个金花熏炉，熏烟袅袅升起，映衬在庭内景色中，彷如仙境一般。

初心被眼前的景象所吸引，一时忘了身后还有危机。

门外停止撞击，脚步声朝两侧转移，看样子应是从殿侧绕了过来。

初心：“怎么办？！”

月一：“纳折拿出来！”

“？？？？？”她取出纳折，提醒他道，“若是没人将我们放出来的话，我们就得在里面呆一辈子了！”

月一：“船到桥头自然直，先进去再说！”

情况紧急，没有时间给她思考，月一抓过纳折摊在桌上，牵起她的手就往里放，方才没入半截手指，两人便被一股力量吸了进去。

两队人马进到大殿的时候，殿内已经没了人影，纳折混在书卷之中，丝毫没有惹人注意。

副棺主后脚跟着进来，里里外外搜了一遍都没见着人，随即过了浅水桥，来到庭中殿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

“棺主！”

无人回应。

“棺主！～”

仍是无人回应。

副棺主歪着脑袋往里瞧，见里头毫无动静便想入殿寻人，谁知前脚刚跨出去，池中的龙尾鱼便跃出水面，拿鱼尾朝他甩出火焰。

副棺主抬手护脸，连连后退，只闻庭中传来一声质问：“庭外何事喧哗？”

是一女子的声音。

龙尾鱼坠入池中没再出来，副棺主放下手臂，打躬作揖，道：“棺主，方才有两名贼子化成我和夫人的模样闯进来，眼下没了人影，我担心那贼子进了您的寝殿。”

“哦？~”殿内之人不急不缓，语气透出一丝玩味，“能逃过众多守棺的眼睛，将易容术使得如此出神入化之人，本座倒想亲眼瞧瞧~”

“属下该死！”

副棺主当即跪地请罪，身后众人也齐齐跪下。

“无妨，退下吧。”

闻言，副棺主诚惶诚恐地带着人马离开了。

作为一个常物，纳折这东西，初心使用过的次数数都数不过来，可像如今这样本人进到纳折里面，三百年来，她还是头一回。

原本以为进去就会看到之前秋水县的百姓们给她送的吃穿用度各色杂物，谁知里边却并非如此——这里不仅啥啥没有，还一片漆黑，一整个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空间......

“小月光？！”

她一边喊着，一边撞进了月一怀里。

月一听出了她的慌张，伸手抓住她的手臂：“我在这儿。”

初心揪着他的衣袖，说话的声音微微颤抖：“这里面...好黑......”

见这人明明怕得要死还强装淡定，月一偷笑，轻拍她的肩膀。

“你在湖底的时候...也是这么黑吗？”

闻言，他的手顿了一下。

月一：“自己都怕成这样了，还有精力关心我？”

初心：“第一次处在这样的黑暗当中，不自觉就想到了湖底的你......”

月一：“......湖底倒也没有这么黑。”

初心：“所以......你怕吗？”

月一：“当然不怕。”

初心：“我是指...在湖底这件事......”

月一：“......”

重新拍起她的肩膀，月一并不想回答。

初心：“我想...你应该是怕的。”

月一：“笑话，我堂堂魔尊，怎么可能怕黑！”

初心摇头，说：“你一定很怕，怕从此和姐姐一刀两断，怕自己误会了姐姐，怕此生再也见不到她......”

肩上的手停了下来，月一心中五味杂陈。

月一：“这世上，没有人比我更希望它是误会......”

初心：“如果它真的就是场误会呢？”

“不可能。”收回手，他背过身去，“她亲口跟我说的话，亲手对我做的事，怎么可能是误会。”

虽然眼前什么都看不见，但是她能猜到他此刻的表情。

她苦笑，在他背上轻轻一戳，语带歉意：“提起这事是我不对，你就当我什么都没说吧。”

从袖中掏出一片枯叶置于空中，她随手捻了个诀，枯叶自燃，悬于空中。

月一回头，见她又从袖中掏出树叶，他疑惑，说她明明就能凭空生花，为何还要随身携带这些东西，初心只道凭空生花要耗法费力，而随手捡些枯枝烂叶又不花钱，何乐不为。

月一闻言，不禁失笑。

然后换来了初心的一个白眼。

“我知道我跟姐姐相差甚远，莫说是徒手生花，就是凭空变人都不带眨眼的，可是我有什么办法，我被贬下凡受尽轮回之苦已经够惨了，现在好不容易有个机会重新飞升，还不让人省点儿法力，万一遇到什么危险，我也得有能力自救不是~”

听她这么说，月一瞥了一眼头顶，拿眼神回她：「现在正是你该自救的时候。」

初心抬头望去，尴尬一笑，说纳折这东西，即便月一解了禁制恢复如前，也不一定能从这里面出去。

月一觑眸，冷哼一声：“如果我说我曾经从纳折里面出去过呢？”

初心震惊：“怎么可能？！”

——

“怎么可能~”月一递来葡萄，在榻上斜卧览卷的上神张嘴接过，懒洋洋地同他说道，“纳折只可进不可出，你就别想了。”

“不试试怎么知道？”月一随手抓起桌上的纳折，打开来一番观察，“不过就是个纳物的折子罢了，哪那么玄乎，你要是不放心，我就让人在旁守着，就算不成功，也会有人放我们出来~”

“不行，你别小看......”

话音未落，上神就被他带进了纳折。

“你...！！”

不打算给她发作的机会，月一将人紧紧搂住，窝在她的颈窝处死皮赖脸地同她撒娇：“无衣，这里面好黑，我好害怕！”

被高自己一个头的人扣在怀里反向撒娇，上神没好气道：“堂堂魔尊大人居然怕黑，还真是稀罕~”

闻言，月一直起身子。

他勾着上神的腰，稍稍使力就教她贴在了自己身上，然后把脸往她跟前一凑，语气骤变：“那我们生于昼光仙境的千月上神，此刻怕是不怕？”

知道他这话头是在往哪儿引，上神顺水推舟：“我说怕，你待如何？我说不怕，你又待如何？”

“你若不怕，那我就怕，我叫你声姐姐，你保护我；你若是怕，那我就不怕，你叫我声哥哥，我保护你，如何？”

“没大没小。”

上神呵笑着想要推开他，可身子还未离开半寸又被搂了回来。

他贴在她的脸边，鼻尖滑过她的脸颊，呼吸一点一点沉重起来......

“我真的......”嘴唇轻扫，他沉声说道，“很想听你叫我一声哥哥～”

闻言，上神莞尔一笑，捏着他的下巴将他推远，回了一句——「做梦。」

牵起她的手，月一埋首轻轻吻了吻她的指尖，抬头说道：“不叫哥哥也行，那你亲我一下～”

“趁黑打劫？”

“我就劫了，怎么，不让？”

上神失笑，摇了摇头，踮起脚尖在他唇上落下一吻。

“这样行了...唔......！”话音未落，便被月一封住了嘴。

她唇角一勾，伸手环在他的腰间。

两人就这样，

在无尽的黑暗中，

交换了一个绵长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