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有记忆开始,便是在这南风馆里生活了。
他们说我的亲娘是街对面不知哪家的花魁,意外怀上了打不掉,生下来又发现是个带把的才扔到这儿来的。他们也说还好这街上还有一家南风馆,不然我早就成了野狗的腹中餐了。
所以我只有一个娘,就是妈妈。
妈妈是馆里的管事人,照顾我们的生活起居和接客的顺序,除了也是个带把的之外,平日里和别的楼里的妈妈也没有什么不同。他们也告诉我,妈妈年轻时也跟我们是一条路里挣扎出来的,所以比起其他楼里接客不顾姑娘死活的样子,妈妈还是多了点人性的。
我今年一十有六,按寻常人家的情况来说尚未及冠,不过在馆子里哪管那劳什子东西,按着姑娘十五及笄的年岁就推出去接了客。亲娘是花魁儿子的皮囊也差不到哪里去,也亏了这好脸,我被妈妈自小花大价钱琴棋书画养着,就等着十五那晚卖个好价钱。花的心思是丝毫不输隔壁那声名鹊起的小天仙,第一晚的价格更是甩了她不知多少条街去。
第一晚我紧张极了。
站在高台上奏乐起舞之后就被妈妈带回房间里等着贵人出价。屋子漏风,也漏得进外头的声音,我站在妈妈身边,双手紧紧揪着袖管,将那苏州来的良绣都攥出痕来了。听着价格从三两银子一路上涨,最终停在了十二两黄金,当时我还不知道这是多少贯铜钱,也不知道这能供百姓一家三口一年半的开销,我只知道妈妈笑得很满意,我没有让他失望,这就够了。
贵人踏着织金履就进来了,我坐在床沿上不敢抬头,看见了红艳艳的官服也只得假装自己是瞎的。教导妈妈说过,是这些穿着官服的贵人在上头罩着,我们这些像臭虫老鼠一样的人才能在缝里勉强活着,不想死就只能装没看见。
我不想死,我记着了。
贵人也没多说话,上了床就把我捆在了床柱子上,翻来覆去折腾了一个晚上,直到天边泛白才放过我。那天晚上除了疼之外就没有什么其他的记忆了,只记得贵人走后,妈妈斜斜倚在门框上看着我说,来南风馆找乐子的人多半和去青楼的不一样,他们磋磨人的手段多了去了。
妈妈眼里那几分时间去不掉的痛我是知道了,我腰身上那几个去不掉的烙疤也知道了。
第一晚的十二两黄金伴着我的花名月铃一同在京城里散播了开来,与此同时还有那位大人的消息一起飞速传开。虽然贵人的消息被迅速压了下来,但是慕名而来同我共度一夜的人却是多了不少。当然这些我那时候并不知晓,是后来隔壁屋里的柳哥哥告诉我的。
柳哥哥花名叫青弦,姓柳是他同我聊天时说的,我向来不爱叫人花名,就好像还在接客一样,不甚自在,所以就喊柳哥哥。他说他是罪臣之后,十八生辰当天被抄了家,犯了错的父母长辈被即刻斩了首示众。圣上仁慈没有株连九族,柳家几位庶子男丁流放,女子充军妓,独独这个嫡子不知怎么处理,就放在了京城的花街柳巷里,算是也给了一条活路。
他同我说这话的时候我已经接了三个月的客了,托了那位大人的福,我的房里夜夜都有贵客,甚至有人白日里不惜出三倍价也要见我。于是身上的伤一层叠着一层,妈妈给的用一月的药量往往一周便用完了,为了不生疤掉了价又得拖着这破烂身子上楼去求妈妈再抓几副药配几盒子药膏。
我也不知道这条路是不是真的是活路,但是或许对于他而言出卖身体换来的平静也很珍贵。
其实这篇写的时间很早,大概在22年的冬天,写完之后难过了很久。
由于内容的原因,能放出来多少不清楚,干脆一次性一起发出来,不嫌弃的话就一次性看完这个故事吧,承蒙大家厚爱了。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