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坠落一千次 第32章 第 32 章

唐偌抬头对上穆安平的目光，就听他继续道：“高彦林也道歉了，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吧。”

一股风四散吹来，星火炸裂开，四周热浪扑面。

在接触到这股热浪的瞬间，唐偌内心的不甘和执拗消解于这些斑斑星火之中。随即落地熄灭，巨大的压迫感接踵而至。

这好像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也只能是这样的结果了。

她咽下口中的唾沫，无奈地看着高彦林，大声道：“好。”

高彦林立刻伸出自己的右手，举到了唐偌面前，笑道：“那咱俩就算和解了？”

唐偌抬眼瞄着他，用手轻碰了一下他的手，点点头道：“算是吧。”

众人欢呼，很快又恢复了之前的热闹，只剩下穆云栖眉头轻蹙，端着酒杯，沉默不语。他凝视着酒杯中晃荡着的自己的面孔，那份心疼与悲悯便在流淌着的酒杯之中更加明显。

高彦林被人架走，广场上重新放起了音乐，唐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对身旁的苏梅道：“我有些想睡觉，先回去了。”

苏梅面带担忧地拉住她问：“你没事儿吧？”

唐偌摇摇头：“没事儿，就肚子不舒服，回去躺着好些。”

苏梅松开拉着唐偌的手，又问：“你带药了吗？”

“老毛病了，吃药也没什么用，明天应该就不痛了。”

说完，对不远处龙鸥那桌人打了声招呼，抬起头对上了穆云栖的目光。

她面带笑意走过来，对穆云栖一桌的几个人道：“我先回去了，你们玩儿开心啊！”

身旁的张兴悦问：“才九点过你就要走啊？”

罗靖窃窃笑道：“你不会是背着我们出去约会吧？”

唐偌双手撑在桌面上，笑着对罗靖道：“来，看看我的脸。”

“看啥？”罗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唐偌指着自己苍白的脸道：“你看我这张憔悴的脸，除了见你们这些人之外，我还能见谁？”

刚才迎着篝火时，她的脸被篝火照得通红。

现在背对着火光，脸色晦暗，透出有一种久病的灰白的病容。

罗靖不明所以，继续道：“挺好看的嘛，依然是绝世大美女啊！”

张兴悦立刻拍马屁：“就是，素颜也好看，素颜也能约会。”

“精心打扮后去见人的才叫约会。我现在要出去，见的也只有仇人。”

唐偌直起身子摆了摆手，不跟这些家伙打嘴仗，只道：“走了。”

然后，她双手插兜，朝着自己的小木屋走去。

罗靖转头递了瓶酒给穆云栖：“龙姐到底有没有男朋友，你知道不？”

穆云栖的眼有意无意地瞥向唐偌离开的方向，又故作无意道：“你打听这个干嘛？”

张兴悦凑过来对罗靖道：“你有想法？”

罗靖立刻疯狂摇头，面露惊惧之色：“不不不，我不敢有想法。”

张兴悦大笑几声，又道：“你怕她啊？”

罗靖没有反驳，小声道：“她太有压迫感了。上次展厅被人占了的事情，说起来就是个沟通不畅造成的结果。但她非要和对方说个对错，把别人惹炸了。她一个人站在旁边，冷静得像对方是个疯子一样。”

“彬哥跟我说过，她工作起来就是那个样子。其他的事儿她不争不抢，但工作上的事儿她非要争个输赢对错。”

张兴悦道：“她不恋爱不结婚，精力都花在了工作上。”

“听说她之前的男朋友是开酒店的，对吧？”罗靖问。

张兴悦问：“你什么时候连这个事儿都知道了？”

“大家都知道了啊！”罗靖道：“说她前男友来找了她几次，估计想复合。”

两人说着，见穆云栖一直盯着正在唱歌的詹远和白巧灵，忍不住开口：“穆云栖，高彦林跟你说过没有龙姐的男朋友没有？”

穆云栖头也不回，声音平静如冰面：“我见过。”

“她前男友？你什么时候见过啊？”罗靖来了兴致：“长得怎么样？”

“配不上。”穆云栖胡乱回答。

他不断呼气，想将内心郁结吐出。耳旁是嘈杂的歌声、酒瓶滚落的声音、欢呼击掌的笑声，他内心被这些繁杂的声音缠绕，难以解脱。

回到小木屋，唐偌内心挣扎了片刻，还是强撑着不适洗了个澡，去掉了身上的炭火和孜然味道。

正纠结要不要吹头发，外面传来了敲门声。

唐偌以为是苏梅追过来了，便也没问，直接开了门。

没想到那人体型高大不少，唐偌抬起头，才看到面前站着的是穆云栖。

她诧异地看着胸口剧烈起伏的穆云栖：“有事儿？”

穆云栖鼻息很重，像是匆忙赶过来之后还没有调整好呼吸。他先摇了下头，吞了口唾沫，艰难开口道：“没事儿。”

“那你……”

唐偌刚要问，一只手掌就伸了过来。

在小木屋外幽暗的灯光下，宽厚的手掌轻轻贴在她的额头上，皱眉说：“你是不是发烧了？”

那手掌覆盖着唐偌细软的头发，掌心传来灼热的温度，她胸腔里好似有什么东西就要飞了出来，大概是风，蝴蝶，星月。

她回神过来，立刻后退一步，心脏急速跳动。

压在她额头的手松开，穆云栖又摸了摸他自己的额头，脸上的凝重增添了几分：“你真的发烧了。”

唐偌赫然，赶紧伸手去摸自己的额头。

她不知道自己是真的发烧了，还是刚才那一个微小的接触让她觉得燥热而面红耳赤，只木然地站着，见穆云栖已经跑出了院子，只留声音道：“你等我，我去给你找药！”

被屋外的冷风吹着，唐偌的脑袋晕得厉害。

回到房间，先给自己倒了些热水灌，等自己剧烈的心跳慢慢平复下来后，她才确定自己是真的发烧了。

十多分钟之后，穆云栖手中提着大半袋的药，汗津津地跑了回来。

他半句话也没有说，上来就拿出耳温枪给唐偌测温度，皱着眉道：“39.2度，要吃退烧药了。”

唐偌瞠目结舌地看着他把药拿出来，一个个解释：“这个是退烧药，38.5度以上吃，这个是退热贴，可以一起用。布洛芬身上痛得厉害时吃，这个是止咳化痰的，咳嗽时吃，如果咽喉痛就吃这个糖浆……”

唐偌觉得药店的员工一定爱极了这个小子。

他一边说一边给唐偌兑退烧药，又细心问：“你身上有哪儿痛不？”

唐偌摇摇头。

她一直以为这两天不舒服是因为来例假了，没想到是真的生病了。

“喉咙痒不痒？想不想咳嗽？”

唐偌耐着性子摇头。

“这个退烧的药得饭后吃，你房间里有吃的吗？”

唐偌继续摇头：“刚吃的东西还没有消化完，应该没事。”

穆云栖“哦”了一声，将退烧药递给唐偌：“你先把这个吃了，然后待会儿我再给你测体温。”

他一边说着，又要去撕退烧贴的包装。

“我自己来。”唐偌抢先开口。

穆云栖就由着她弄，自己则起身去寻电吹风。

等他拿着电吹风走出来，看到唐偌额头上斜歪着的退烧贴还粘着不少头发时，忍不住笑出声：“你是在给你头发退烧吗？你把头发撩开，我给你重新贴。”

他伸手将唐偌额头的退烧贴小心翼翼扯了下来，唐偌只好将碎发朝两边理，再用手掌固定着头皮，等着穆云栖将退烧贴贴在自己的额头上。

唐偌正襟危坐，紧闭着唇，憋着气不敢出。

穆云栖的脸离唐偌很近，近到可以看见他额头和鼻翼冒出的细小汗珠和纤长的睫毛在下眼睑扫出的阴影。他的眼神依旧清澈明亮，却挂着和平日完全不同的谨慎认真，像是在完成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好了。”穆云栖站直了身体，很是满意自己的手艺。

唐偌混乱的思绪恢复了一些清明，却又不断乱着她的情愫：“我自己吹头发，你早些回去休息。”

穆云栖充耳不闻，继续道：“你晚上还吃了烤羊肉，待会儿说不定会嗓子痛，药店的人说你得多喝点儿鲜竹沥。”

唐偌看向那大半袋的药，不知道里面还能钻出什么东西来。

“我没事儿，就是发个烧而已，没有哪儿不舒服。”唐偌再三强调，“我身体好着呢。你赶快回去吧！”

穆云栖盯着唐偌，抱怨道：“你老赶我走干什么？”

唐偌略显尴尬：“我没有赶你走，我只是不想耽搁你休息！”

“不会。”

唐偌又道：“而且我生病了，待会儿传染给了怎么办？”

“我身体好，不会被传染。”

“这又不是你说了算。”

穆云栖沉默一阵，从药店的塑料袋里取出一个口罩。

唐偌彻底语塞，只能直白道：“孤男寡女一个房间……”

“你不是天天说我是小屁孩吗？”

唐偌盯着他，半句回怼的话也说不出。

她无奈地投降，打开电吹风给自己吹头发：“这次是你自己说的啊！不是我说的你是小屁孩！”

她强迫自己怦怦跳的心平静下来。

穆云栖要干啥干啥吧，带了他那么久，让他照顾下也是自己应该得的。

等她吹干了头发，穆云栖又测了一次体温。

温度下降了一些，到了39度以下，唐偌才道：“放心了吧？可以回去休息了吧？”

穆云栖略有迟疑，却也不想她在自己面前局促不安。

临走之前，他还是再三叮嘱：“你记得把糖浆喝了，待会儿再测一□□温，如果晚上有哪儿不舒服一定要给我打电话，听到没有？”

“什么听到没有？一个小……”

话到这里，唐偌突然想起之前已经答应过他的话，立刻改口：“你怎么跟前辈说话的？”

穆云栖看着她一脸的病态，将想反驳的话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