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云栖颓废的眼神瞬间敛起,迅速奔来,从她身旁急速掠过,在唐偌还没来得及说话的瞬间,挥拳朝着她身后的人打了过去。
“啊!”就听那个秃顶男人发出了惊人的惨叫。
唐偌回头,秃顶男人躺在地上,双手捂着自己的口鼻,指缝中流出殷红的血,瞪大了双眼,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惊恐。
穆云栖用膝盖压在他的胸口上,又是狠狠的一拳下去。
看到鲜血,唐偌瞬间清醒过来,一把拉住还要出拳的穆云栖道:“别打了,别打了!”
可此时的穆云栖完全无法思考,残余的理智让他没有立刻推开唐偌,而是在她的拉扯之下又出了一拳,将那男人打得躺在地上哀号。
唐偌只能厉声警告:“别打了,穆云栖你还听不听我的话了!”
高彦林闻声出来,看到的就是双目赤红的穆云栖将一个中年男人打得满嘴是血的样子。
那躺在地上的男人撕心裂肺地哭喊着,双手抱住头部,蜷缩着避开穆云栖的攻击。
高彦林赶紧上前,和唐偌一起拼命拉住愤怒之中穆云栖,好不容易将两人拉开,穆云栖却还要往那男人身上扑。
唐偌力竭,大声道:“穆云栖你再不住手,我真的要生气了!”
穆云栖停了下来,浑身紧绷的肌肉渐渐消退,脸上依然露出凶狠的表情,指着那秃顶男人道:“你要是再敢骚扰别人,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说完,他一把拉起唐偌的手朝前走。
他握紧了唐偌的手,不给她挣脱的机会。
脑海里不断浮现那个男人跟在她身后猥琐的模样,不敢去想如果自己没有及时走出来,她会遭遇怎样的骚扰。
唐偌的手腕被穆云栖的手紧紧锢住,他的指节修长,轻易就将唐偌的细小的手腕完全捏紧,像捏一根细长的藕节。
一直到走完这条街,唐偌给足了他平复满身怒意的时间之后,才心平气和道:“松手。”
穆云栖乖乖松了手。
唐偌心中五味杂陈,既感谢他出手相救,又深感他不该如此冲动。
一时,感激的话说不出来,想说教一番的话也说不出来。
憋得难受,她只能转身对身后的高彦林道:“你说说他。”
高彦林一脸无辜:“我什么都不知道,我说什么?”
“我要不拉着,他都要把人打死了。”
穆云栖先开口:“那个猥琐男经常骚扰周围的女孩子,尾随人家或者直接裸露□□。被抓过几次,因为有神经病,每次都放了。”
高彦林看向唐偌,问:“他骚扰你?那报警啊!”
穆云栖道:“报警没用,他有精神疾病。”
唐偌心里的怒意渐渐退去,还是忍不住道:“那你还出手打一个疯子,他要是发起疯来怎么办?”
穆云栖道:“他骚扰你就该打。”
唐偌严肃的表情凝在半空中,深觉自己像个恩将仇报的恶人。
但同时她更担心这样做的后果,竭力维持原有的态度道:“遇到这样的人你离他远一些,不要去跟他发生什么肢体冲突,听到没?”
“再见我还要打他!”
话音刚落,穆云栖的手臂就挨了唐偌一拳:“你真要把他打伤了,没人去看守所给你送饭。”
唐偌瞪着他:“他都是神经病了,你跟一个神经病较真干什么?”
穆云栖的鼻翼微张,咬了咬牙,最终还是没有开口反驳。
高彦林见状,立刻在一旁打圆场,劝道:“好了好了,穆云栖也是好心。既然是惯犯,要真的去了派出所,警察也一定拎得清对错。”
唐偌没等到穆云栖的反驳,一颗备战的心渐渐失去斗志。
缓过神之后,她才意识到刚才自己的刚才的话有些伤人。
觉得懊恼,却丢不下脸面,只径直朝前走,嘴里低声道:“走吧,我们还要赶回江都。”
三人无语前行,气氛低沉。
一直到停车场,唐偌等到高彦林上了车,这才组织好了语言,主动开口对一直沉默无语的穆云栖道:“刚才我语气不好,对不起,你别生气。我就是怕你真的把他打狠了,给自己增加很多的麻烦。我们都不在你身边,你什么事儿都要自己解决。”
穆云栖静默了几秒,才点点头道:“好,我知道了。”
他嘴上这样说着,心里却一丝悔意都没有。
他只是不想唐偌心生愧疚而已。
唐偌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想明白了,她站在车旁,微仰着头看向这个比她小十岁的小子,努力回想自己二十岁左右时的脾性。
书上说,男人永远比女人晚熟,二十一岁的穆云栖,也许和十五六岁时的自己一样冲动吧。
高彦林和唐偌连夜回到公司,发现公司新招的五个年轻人已经到公司报到了。
财务室最先挑走一个,技术中心紧随其后带走了二个,剩下一男一女给了高彦林和唐偌一组一人。
为期半个月的中秋赏月节在淅淅沥沥的秋雨中圆满落幕,此次活动给本市带来了数亿的旅游收入,而穆安平的公司也因这次活动的成功,开始大刀阔斧地接收新项目。
好在公司招了新人,各个项目组也不至于手忙脚乱。
跟着唐偌的是传媒大学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照片看起来特别清秀,是这五个人里年纪最小的姑娘。
等她本人到唐偌办公室报到时,唐偌才看到了她一身的大牌衣服鞋帽,活脱脱一个没有受过苦的有钱人家小姐。
苏梅第一眼就不喜欢这姑娘,说她打扮得花枝招展。
唐偌挑眉讥讽道:“你不也一样?”
苏梅没好气地说:“我跟她能一样?我代表的可是公司的形象。”
“说不定哪天她也会成为公司的形象呢?”唐偌笑着打趣道。
果然,没到年底,整个公司的人都认识了这个叫薛欣然的小姑娘。
公司网站的主页上,也将她年轻朝气的照片放在了最显眼的位置。
被换下来的苏梅气得咬牙切齿,而薛欣然则把自己的千鸟格套装和白色长靴给收了起来,天天套着运动装跟着唐偌跑现场,像极了刚上大学的美少女。
唐偌发现,薛欣然没有苏梅说的那么娇气,人很漂亮,也非常聪明,智慧和美貌难得的共同出现在她身上。
如果非要说有什么让自己不舒服的地方,那大概就是对唐偌这个没有系统学习过相关专业而表现出来的“狂妄”吧。
一个目标明确,充满斗志的年轻人,短短的三个月所表现出的惊人的学习能力,让本就对工作充满怠意的姜晓琴失去了斗志,更加消极怠工。
唐偌跟龙殴谈了好几次,最终才从穆安平那里得到了一个口头承诺,给她机会,看她表现。但姜晓琴依然不瘟不火地工作,一副听天由命的样子。最后索性给唐偌递了辞职信。
唐偌找了个手上的项目还要过段时间完工的借口,暂时扣下了辞职信。
直到詹远在聚餐时无意提起,姜晓琴的老公要她离职回家备孕。
“我不能理解她老公的想法,为什么备孕就要在家待着。她身体又没有什么毛病,公司也没有说怀孕了不能上班,为什么要她离职?她跟着我也好几年了吧,就算没有我她也能自己做项目了,她居然要辞职!”
唐偌对苏梅不停抱怨,苏梅被她叨得烦了,开口道:“这就是她不跟你说的原因。你这个一心工作的狂魔,怎么可能知道她现在的两地分居的压力有多大。”
唐偌紧抿着唇,说不出话来。
一月底,公司忙着年底的各种项目,穆云栖悄无声息地回到了公司。
唐偌出门时远远看到他,好似瞬间褪去青葱,变得沉重而暗淡。
即使身形笔直地站着,露出一些掩饰内心情绪的笑意,四周也都是晦暗的气息,冰冷而沉重。
有几次,唐偌都想问他最近怎么样,话到嘴边又咽下了。
没有了共事的项目,各个组之间都有了各自忙碌的事情,即使在同一个办公区,也没有多余的时间闲聊。
好在这样的情绪他似乎并没有持续太久,高强度的工作压得人没有时间去想太多的事情。
高彦林的项目组临时接了个小项目,是一个新锐设计师的新品发布会现场运营。因为涉及复杂且精细的舞台效果,高彦林的主要精力便放在了和技术部门的沟通协调上。
发布会不大,据说只邀请了三百多名客人。而这三百人之中,便有贵宾客户薛欣然。
她把征求意见的短信拿给唐偌看,略带试探地问:“这消息像是我们公司的系统发的。是高彦林他们组负责的项目吗?这个也太不专业了吧。”
唐偌将上面的征求意见看了一遍,脸色就阴沉了下来。然后起身去了高彦林那组的办公区,走到张维彬面前问:“征求意见的短信是谁发的?”
张维彬茫然抬起头,懵懂地看着唐偌,又看了看短信内容道:“好像是穆云栖。”
得到回复,唐偌走到穆云栖的面前,拍了拍他的桌子,沉着脸道:“你到我办公室一下。”
穆云栖走进办公室,唐偌示意他关了门,这才直截了当地指着短信问:“茶点这块也要你们负责?”
穆云栖道:“对,合同上有这一条。”
“那好。”唐偌点点头,又道:“但是一个中途休息时用的点心,你需要给他们那么多选项吗?你给了他们选择,相当于给了别人期待,如果他们选择的东西没有出现呢?”
穆云栖道:“上面有说以多数客户意见为主。”
“那些没有被选择的客人心里会舒服吗?”
唐偌蹙眉,神色冷肃:“你要清楚,了解客人的喜好这不是我们的工作内容,我们只需要跟甲方,这次发布会的主办者沟通,满足他的要求,给他提供合理化的建议,而不是替他考虑所有的一切。”
“还有,这条征求意见文字太过于小心翼翼了不管是对甲方邀请的客人,还是我们要直接面对的甲方,我们提供的是专业的技术,怎么以最少的劳动时间把产品做得最好,怎么样性价比才最高,这才是我们讨论的内容。而不是对每一句话斟字酌句,恭敬顺从,不好意思,麻烦了,谢谢了,辛苦您,我们一个都不需要,这只会浪费大家时间而已。”
唐偌等着他发表自己的意见,可穆云栖却只是用食指挠了挠眉心,不轻不重地说:“我知道了。”
唐偌有些失望:“没其他说的了?”
穆云栖脸上并未有丝毫愧色,只道:“没有。谢谢偌偌姐。”
唐偌知道他还没有从亲人去世这件事上缓过来,只好压抑着音调,尽量平和地问:“你发这个之前给高彦林或者张维彬看了吗?”
穆云栖内心好像挣扎了许久,终于道:“这个……是罗靖发的。”
罗靖是高彦林那组新来的人。
唐偌有一种被戏耍了的感觉,忍不住恼道:“不是你发的,那为什么要承认?”
穆云栖立刻道:“我没有承认啊,是你一直在说。”
唐偌深深吸了一口道:“你可以打断我的话,跟我说不是你发的,你以前不是很擅长这么做么?”
“我要是跟你说了是他发的,你会这样跟他说这么多道理吗?”
“我怎么可能跟他说这些……”
他怎么可能跟罗靖说这些!罗靖又不是她这组的人。
唐偌刚要张嘴,突然意识到穆云栖也不是自己组的,自己却在这儿大放厥词。
想到这里,她的耳廓不自觉地烧了起来,立刻道:“你赶紧回去!”
穆云栖见她没有发火,嘴角有了一些淡淡的笑意,轻声道:“谢谢偌偌姐把我当自己人。”
唐偌的耳朵更红了,她赶紧用手理了理头发将耳朵遮住,大声道:“谁当你自己人了,出去!我要做事了。”
穆云栖看到唐偌将头发撩到耳朵前面试图遮掩泛起的红晕,可慌乱的手指却暴露出了她的慌张。
他有些想揭穿她,又不敢,只得当作什么都没有看到,低声道:“偌偌姐,你还生我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