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修补计划 第12章 新年

到了元旦，巩明妍不得不买了动车票回县城。

从市里回到澧县，动车的车程不过三个小时，并不遥远。可是这个学期，巩明妍只回过两次家——这是第三次。一是因为家里经济紧张，二是巩明妍也不太愿意回家。

“妈，我到家了。”巩明妍放下行李。她的妈妈王慧芝笑着迎了出来：“阿宝，终于回来啦！晚饭吃了吗？妈妈给你煮面？”巩明妍淡淡地笑着：“不用，我吃过了。我先回房间了。”王慧芝闻言也不强求，随女儿去了。

王慧芝用力关上了大门，寒风吹过她有些皲裂的脸——一年又要过去了。

安顿好行李，巩明妍走到客厅，看见妈妈坐在沙发上发呆，不时还看看大门。

“妈，”巩明妍心疼地说：“巩壮今年不会闹事的，他还在牢里呢。”

王慧芝回过神，眨了几下眼睛，才开口道：“哦。没，妈没担心这个。”

“也不会有人来讨巩壮的债务的，几笔补贴已经把这些还清了。”巩明妍看着妈妈愁眉不展，又说道。

王慧芝扯了笑，说：“没事，妈没事。习惯了守岁了而已。”

这边的习俗从来只守春节。没有人拆穿这句谎话。

巩明妍悄悄深呼吸平复了一下心情，笑着跟妈妈说：“妈，我在附中过得很好，元旦庆典特别有意思。”

王慧芝也笑：“好，阿宝开心就好。”她沉默半晌，然后说：“咱会好起来的，哦！”巩明妍闷闷地“嗯”了一声，转头回房间了。

还剩十分钟，新年就要到了。

巩明妍的二手手机被她保护得很好。此时，屏幕亮了起来。

【小阮：妍妍宝贝新年快乐！！！（我要第一个说！你就当现在零点了！）】

眼泪忽然涌进了她的眼眶。巩明妍解锁手机，看着和阮圆秋的聊天界面，含着泪笑。

【好。阿阮新年快乐！】巩明妍回复道。

1206的宿舍群里，此时也很热闹。群名是杨明月“舌战群儒”后改的，叫“花开富贵”。她说，这里有六朵金花，自然富贵——气得余瑾喊了杨明月一周的“如花”。巩明妍每次看到这个群名都忍俊不禁。

【杨妈：咱们的第一个New Year！cheers!［狗头］】

【小余：我要洋人死［微笑］】

【班长薛灵雪：一分钟一分钟！】

【江姐：我这里鞭炮放得跟开战了一样。】

窗外，烟花升上澧县的天空。

【阿阮：新年快乐！】

【一颗星的夜：新年快乐！】

巩明妍把信息发出去，才发现自己和阮圆秋不约而同地选择卡点在群里发祝福。她笑了笑，然后点出去，一一回复着同学发来的祝福。巩明妍加的同学只有高中同学，而且除了宿舍五个人之外，也就只有那几个和她一起摆摊的同学了。

【刘晓鱼：明妍新年快乐！天天开心哦！】

【一颗星的夜：好！谢谢。你也是！［爱心］】

回复完信息之后，巩明妍兴致缺缺地关掉了手机。

房间里没有开灯，巩明妍看着窗外，不远处的中心广场在举行烟花秀。烟花骄傲地仰头，升上天空，在万家灯火里绽放。巩明妍身处爆竹声中，却觉得自己离这样有烟火气的人间好远好远。

好像自记事起，巩明妍就没有在欢声笑语中迎接过新年。总是躲在房间，听着客厅的嘈杂。巩明妍有意识地遗忘那些声音，她从不承认自己的记忆。只是在夜深时闪回，那些无助和恐惧。

“杂种？你要是没出息，将来也就只能嫁给我这种男人！”

爸爸说过的这句话，像屈辱的烙印一样，烫在巩明妍的心上。巩明妍觉得，终此一生，她都逃不脱这个诅咒。

妈妈隐忍的啜泣声在客厅隐隐响起，巩明妍总是痛恨自己的听力怎么这样好。她的整个童年，都在保护妈妈。她不讨厌王慧芝，只是怜悯。巩明妍不喜欢家里压抑的氛围，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巩明妍很想很想离开青山省，离这里远远的，再也不回来。

巩明妍洗漱之后，躺到床上。又看了看手机，阮圆秋发信息给她了。

【阿阮：现在感觉怎么样，在家里还好吗？】

巩明妍思考了一下，然后回复。

【一颗星的夜：嗯，还好。今年家里还算平静。】

【阿阮：我们妍妍宝贝超棒！盖世英雄！】

巩明妍看着屏幕笑，然后又哭了。

她真的，很幸运，很幸运啊。

“小秋，你妈妈的电话。”

阮圆秋发完信息之后放下手机，接过干妈的手机。

“秋宝，妈妈在外面开会，春节一定回来过。”电话里传来妈妈的声音。

阮圆秋平静地开口：“好，知道了。”

母女二人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对面开口道：“把手机给你干妈吧。”

阮圆秋没有应答，把手机递给了旁边的女人。

阮圆秋转头，从干妈家的落地窗往外看：灯火璀璨，高楼林立。客厅的顶灯散发着暖光，中央空调也在送着暖气，可是阮圆秋感受不到温暖。

阮圆秋的语音通话铃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喂？姐姐。”

“嗯。圆秋，新年快乐！”

“姐姐那里离新年还有多久？”阮圆秋问。

“还有六个多小时呢。”

对面沉默了一会儿，又继续说：“好久没联系你了，上高中之后怎么样，还有复发吗？”

“嗯，没有了。挺放松的，还好。”阮圆秋回答。

“那就好。希望下一次我见到你是在国内。”

阮圆秋笑了笑，没有回话。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然后挂断了电话。

现在，没有那种悸动的感觉了吧。阮圆秋问自己。

没有了。她又回答。

干妈打完电话，从房间走出来。

“唉，你干爸也在忙工作，你姐姐又在国外。今年又是咱们娘俩过。”

阮圆秋被干妈哀怨的语气逗笑了。

干妈嗔怪：“笑什么！我们两个现在在这里大眼瞪小眼，都有责任！快想想，干什么。新年不能就这么无聊地过了，总得做点什么。”

“那我们下飞行棋？”

“去你的！”干妈笑骂了一声，然后起身：“算了算了，睡觉吧。明儿你有安排吗？”

“有，同学约我出去玩。”

“那还不快睡觉，赶明儿迟到了。”

阮圆秋想到余瑾那个大鸽子，笑着起身回房间：“不会迟到的，放心吧。”

果然，第二天，阮圆秋在商场门口的咖啡店等了余瑾半个小时。

“哎呦累死我了。报一丝起迟了，少奶奶恕罪！”余瑾喘着气到阮圆秋对面坐下。

“没事儿小祖宗，我特意早一个小时约你，现在再坐个二十分钟都来得及。”阮圆秋气定神闲地应答。

余瑾说着“师父高见”，喝了一大口咖啡。阮圆秋有些意外地看着余瑾的动作，然后便端起了看戏的姿态。余瑾含着咖啡愣了一下，然后像喝中药一样，视死如归地迅速咽了下去。

余瑾低头看桌上，杯子旁边赫然放着两小杯牛奶。余瑾用幽怨的眼神看着阮圆秋，阮圆秋一脸“与我无关”地摊手。

等余瑾喝完咖啡，喘匀了气之后，两人动身前往剧本杀店。

“我跟你说，昨晚我爸我妈一人拿一个窜天猴站我两边放，我感觉他们是想把我送上天！”“徒儿，闭嘴！”“闭什么……”阮圆秋打断了叽叽喳喳的余瑾，指向前方。剧本杀店内，杨明月和李闲潭坐在一起。

“我们今天不会是跟她们拼车吧？”余瑾问。“走，进去打个招呼就知道了。”阮圆秋回答。

“明月！新年快乐！”“杨妈！”二人异口同声。

杨明月和李闲潭双双回头。“秋秋！小瑾！新年快乐！你们来玩哪个本啊？”杨明月笑着打招呼。

“我们玩最近新出的那个多元情感本！”余瑾回答。

“这么巧啊，我们也是，”杨明月有点惊讶：“看来……我们是一车的咯？”

阮圆秋点头，笑着就向旁边的李闲潭打招呼。“你好。新年快乐！”李闲潭也笑着回应。

不多时，剩下三男一女到场之后，DM就把他们领进了房间。

余瑾和那个陌生的女人抽到了情侣，阮圆秋和一个男高中生结对，另外一个男高中生和陌生男人结对，杨明月和李闲潭巧合地凑在了一起。阮圆秋有点尴尬，那两个男高中生是同伴，那对男女是情侣。她本来看着要拼车就没想来的，可是余瑾执意抓着她来。这下好了，阮圆秋最不希望看到的场面出现了，但也只好硬着头皮玩下去。

不过好在，阮圆秋的剧本的情感线是和男朋友貌合神离、互相背刺。余瑾就没那么幸运了，要和对面飚演技演破镜重圆。杨明月那组要上演无可奈何的生别——阮圆秋倒是非常期待。

最先进入情感线的是那对男性。阮圆秋看着他们两个尬演，脚趾开始施工。几个人接着走剧情，才发现关系错综复杂，堪称伦理大戏。另阮圆秋很意外的是，和阮圆秋结对的男生很会演，气得阮圆秋拍案而起，也演得不亦乐乎。刚刚飚完戏不久的阮圆秋，就欣赏到了两个演技派的表演。台词抑扬顿挫，两人潸然泪下。余瑾悄悄凑过来感叹：“眼泪真的说掉就掉啊，我的老天奶！”

阮圆秋的关注点倒是和余瑾不太一样。她总觉得这两个人除了表面上她感觉到的针锋相对，还有点儿……微妙的情感。啧，至少有一个人不对劲。阮圆秋想。李闲潭学姐拉住杨明月的那种隐忍克制的眼神……真的不像演的啊！杨明月的回握也看起来好真……她们俩的演技这么出神入化吗？阮圆秋在心里不经怀疑。

接下来，就是场面一时混乱的演技大乱斗了。杨明月和余瑾吵架，李闲潭和男高中生吵架，阮圆秋也和那个陌生女人来了一段爱而不得。总之这一场下来，阮圆秋演得身心俱疲，感觉再也不会只是因为余瑾十分诚恳的请求就和她出来玩！

不过，对于杨明月和李闲潭的关系，阮圆秋倒是起了好奇心。这天晚上，阮圆秋就私聊杨明月，开始旁敲侧击。

【超高校重量级怨种月饼：明月！你和李闲潭学姐怎么认识的啊？】阮圆秋先是问了一句废话，降低戒备。

【宿舍里超级温柔可爱的小月亮：她是戏剧社社长，而且我们之前在比赛里当过对手。】

对手？阮圆秋想，难怪两个人演起戏来针锋相对的。

【超高校重量级怨种月饼：那你们俩今天怎么出来打情感本啊，pk赛吗哈哈哈】

【宿舍里超级温柔可爱的小月亮：嗯，算是吧。】

算是吧？难道还有什么隐情？

【超高校重量级怨种月饼：哦哦这样啊，难怪看你们今天演的时候像在干架［顽皮］】

【宿舍里超级温柔可爱的小月亮：啥呀哈哈哈［笑哭］不过今天出来，是她想和我演一场，我们还从来没有合作过什么戏呢。】

哦，这样啊……演戏偏偏挑情侣款的情感本演是吧……阮圆秋的cp脑犯了。

【超高校重量级怨种月饼：那你们为啥挑情感本演啊？】阮圆秋觉得没必要拐弯抹角，直接出击。

【宿舍里超级温柔可爱的小月亮：不知道，学姐选的本子，我跟着来的。】

李闲潭学姐？哇哦。阮圆秋问到了答案，满意地笑了。接下来，就到学校里观察观察咯。阮圆秋想。

不要担心，清风明月大旗不动摇～只是咱秋秋姐磕错了哈哈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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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新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