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下山 第17章 女孩的耳语

认命坐上车，周离正准备给自己系安全带，苏月现坐上驾驶位，伸手止住了她的动作：

“先等等。”

周离不解地看过去。

苏月现笑道：“能不能抽出小周同学宝贵的三分钟时间，跟我聊一聊。”

“聊什么？”

“聊——”苏月现凑近轻捏住她的脸：“某位小朋友似乎生气了的事情。”

周离躲开她的动作，反驳道：“我才没有生气！”

“没生气吗？”苏月现手指点点她的嘴唇：“那刚刚怎么嘴巴撅得能挂油壶了？”

周离一惊，迅速回想自己方才的表情，难道真的没忍住暴露了情绪？

不对，她明明全程没有表情！

这女人，又骗人！

看着周离几番变化的脸色，苏月现没忍住笑了出来。

“是我不对，”苏月现好似精准的明白周离到底在生什么气：“这周我去安市出差了，忙得都忘了回小周同学的信息。”

张张嘴，周离不知道说些什么，只能重复的辩驳道：“我没生气。”

“嗯呢，你没生气，”苏月现莞尔：“是我，怕你生气。”

周离彻底无言，女人眼神温柔，她只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一支羽毛轻轻扫着，满是难耐的痒意。

“没回的消息都得补上。”苏月现拿出手机，操作了一番：“一共七天没回你，得补七次。”

她话说完，周离就感觉自己兜里的手机震动了起来，短促的一震一震，她没有刻意数，但就是知道震了七次。

周离没有查看消息，只盯着女人喃喃道：“苏医生，你没有必要这样。”

没有必要，条条回复她的消息，没有必要，这样照顾她的心情，更没有必要，为本来就不是她义务的东西道歉。

她们之间的互动，已然超过了医生和患者的范畴。

若是烟花般绚烂但是却短暂的温暖，她情愿不要。

苏月现懂她的意思。

轻叹口气，她笑了笑：“我对你，不单单是医生对患者的感觉呢。”

要真的只是单纯把她当成患者，她确实不会多做这么多事。

周离浑身一震，她这话什么意思。

“可能是缘分吧，我每次看到你，就感觉很亲近，人与人之间，不是有一种磁场存在吗？我觉得我们磁场很合呢。”苏月现替她理了理散出来的刘海：“你愿意叫我姐姐吗？”

周离沉默着，没吭声。

苏月现无奈地轻揪了揪她的耳朵，倒也没强求，她感觉自己对这个小朋友，大概心中怜惜，总是能有很大的耐心与纵容。

“所以，”她打开车内抽屉，从里面拿出了一个纸袋子：“这是我准备的道歉礼物。”

纸袋子里，是几本包装精美的书籍。

周离大概扫了一眼，发现是《巴黎圣母院》、《傲慢与偏见》、《战争与和平》等几本以前自己想买但是为了省钱并没有买的书。

现在一本书动辄几十块，尤其是国内外名著更贵，再厚一点的上百的都有，周离自然负担不起，以前想看，都是去借学校图书馆的，若是很喜欢想留着二刷三刷的书，她都会直接抄下来。

现在休学，图书馆的也借不了了。

她……大概是那时候看到自己房间的书柜了。

周离垂下眼眸，正想拒绝，苏月现先开了口：“不要拒绝我，好吗？”

她声音柔和又诚恳：“你知道我们学医的都是理科生，身边爱阅读的少，以后，你可以当我的书友吗，我很想有个人能一起讨论呢？”

这个女人，总是这样，明明是对别人的帮助，却总能把概念转化成是她自己的需求。

而且她并不知道今天会和自己遇见，所以这礼物是一早就准备好了放在车里吗？

不等周离反应，苏月现就把袋子塞进了她怀里，又俯身帮她系好安全带。

周离怔怔的，任由自己被女人的香味裹挟。

苏月现还准备说些什么，突然眼神一变，抓住周离的胳膊抬起来，发现有血迹从袖子口渗出来，瞬间面色凝重，小心翼翼地拉起衣袖。

一道刀伤横在手腕附近，伤口很浅，但还是流了少量的血。

直到看到手腕，周离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疼痛，她想大概是跟那个抢劫犯挣扎的时候被匕首划到的，因为穿着黑色衣服，沾染上的血迹不注意看并不明显。

“什么时候伤到的？”苏月现皱着眉，又担忧又无奈：“你这人，都不知道疼的么？”

一顿饭功夫吃下来，居然连一声都不吱！

苏月现莫名觉得心里有点气。

轻瞪了周离一眼：“还好我车里有医药箱。”

又下车从后备箱拿出药箱再上车，她将周离的手放置在自己腿上，拿出棉签碘伏轻轻地给伤口消毒。

女人微卷的发丝有几缕落在周离手背上，痒痒的，激得周离手一颤。

“疼吗？”苏月现美眸一瞪：“再疼也忍住，该。”

尽管这样说着，她还是低头凑近伤口，轻柔地吹了吹。

她是医生，一眼就能看出这是利器伤，什么情况能造成利器伤？难不成又跑去打架了，为什么每次见到她，不是伤这里就是伤那里？

直到包扎完，苏月现全程表情微沉，周离默默瞅着她脸色，一句话也不敢说。

女人冷下脸的气场，还真挺能唬人。

她一声叹息：“是谁当初答应我，不要再受伤了？”

其实并不是质问的语气，竟然让周离心中生起了一些内疚，没做到承诺的内疚。

说完这话，苏月现就没再说什么，安静着发动了车子。

她好像记住了周离的地址，并没有问她什么，自己开着导航就上路了。

一路无话，周离侧着头，望着车窗外，街头店铺灯光交映，车辆川流不息，人声鼎沸，热闹繁华跟车子内的安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似是看出她的不自在，苏月现打开了车载音乐，优美浪漫的钢琴曲流淌，冲散了些许沉闷。

周离慢慢放松了身体，手指轻捏着手中的袋子。

车子停到了巷子外，周离打开车门前，停顿了一下。

她转过身，直直地看着驾驶座上的女人，淡褐色的瞳孔中漾起波澜。

苏月现好奇地歪了歪头。

女孩突然倾身抱住了她，少女的馨香扑了满怀。

“谢谢你。”周离在苏月现耳边小声又认真的说。

然后下一刻便打开车门跑了出去。

那句呢喃耳语仿佛还缠绕在耳畔，小孩的拥抱温暖到炙热。

保持着侧身的姿势，苏月现静静地坐在座位上没动，片刻后，低头浅浅一笑。

周离一路跑回家，不知是跑步太猛还是怎么，她感觉自己心跳很快，深呼吸了几下，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

帮姥姥喂完药，周离洗漱完回到房间，将袋子里的书本拿出来一本本整整齐齐地放置在了柜子里。

包装精美的书籍跟皱皱巴巴的旧书放在一块，对比鲜明，仿佛映照了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给周离带来了一种不切实际的割裂感。

直到忙完躺在床上，她才突然开始后悔刚才那突兀的一抱。

当时就凭着一股子上涌的冲动就抱了过去，现在回想，对方会不会觉得很突兀？会不会觉得很奇怪？

虽然她说了现在对于自己不仅仅是医生和患者的关系，她还说，让自己叫她姐姐，但是，她应该也不缺什么妹妹吧？像陈诗柚…陈诗柚不也是她的妹妹？所以，她也会这样送陈诗柚礼物，安慰她，照顾她，讨她开心吗？

肯定是的吧，不然怎么会看陈诗柚一个人在家，还特意跑过来送饭呢？

这么一想，周离心中又有点闷。

也是，刚刚饭桌上陈诗柚就提了一嘴，她跟苏月现从小就认识，两三岁就被苏月现抱着出去玩了，这么多年的姐妹情谊，哪是她一个认识几个月的人能比的。

周离怏怏不乐地想着，又觉得自己这突如其来的小情绪非常莫名其妙。

不能再想下去。

她内心的保护机制下意识开启，强行收回了自己被牵扯的心神，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自己要是真对别人的善意形成依赖，才是真的麻烦。

这么想着，直到周离点开手机里的消息。

苏月现发来七条消息。

时间就是在车上那时候发送的。

苏医生：

乖。

乖。

乖。

乖。

乖。

乖。

乖。

一共七个乖，是她说好的补上的回复。

周离耳朵微烫，感觉自己都快要不认识这个乖字了。

正恍惚着盯着对话框，对面又跳出来了一条消息：

晚安。

周离被烫了手似的丢掉手机，无力躺倒，拿枕头死死压住脑袋，上挑的嘴角几乎就要压不住了。

纠结半晌，她还是拿起了手机。

苏月现打开门回到家，偌大的平层，每日都是一片漆黑迎接着她，摁开灯，明亮的光照得整个房子空荡荡的，冷冷清清。

走到红酒柜旁拿出杯子倒了杯红酒，她拖着疲累的身躯陷入沙发里，静静地看着落地窗外的城市夜景，车水马龙，更加称托得此时的女人分外寂寥。

好似她的全世界，皆被孤独包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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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女孩的耳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