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留不住 第32章 请勿道谢

“病人现在右脚踝骨折和右掌切割伤是需要监测的重点，脚踝处的钢板看她的恢复情况，一年或更短的时间可能可以拆掉。”

“手掌切割伤非常深，出血量较大，但是好在切缘都很整齐，所以我们手术中能较大程度的修复，但是手掌本身张力很大，所以所需康复时间也比较长。”

“考虑到患者还是学生，近期握笔肯定是做不到的，但是控制感染，也能顺利参加明年高考。”

“右侧肋骨有一处轻微骨裂，这个情况比较轻，可以多修养，达到自行修复的结果。”

…

医生的话还在黎扬耳边回荡，她手中拿着黎骁的各项检测报告单和一沓乱七八糟的缴费单，眼神沉重又自责。

要不是自己打破规定私自告诉了她那个线索的位置，黎骁也不会以身犯险，只身跑到那么混乱的地方去，还受了这么重的伤。

要不是黎骁最后坚持住给她打来了求救电话，她甚至都有可能再也见不到妹妹了。

想到这里，黎扬浑身无力，靠在走廊的墙壁上缓缓坐了下去。

手机被她捏在手心，距离黎骁出事已经过去了将近24h，但是黎扬还是没有勇气给杨千语打去电话。

她不知道该怎么告诉杨千语这个坏消息，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杨千语的哭泣。

“唉——”

一夜没睡，烦躁和疲倦席卷而来，黎骁仰头，长叹一声。

现在已经快六点了，还是先不要告诉姑姑了，以免姑姑慌乱之中一时无法接受。

黎扬疲惫的站起身来，隔着门上的透明玻璃看见楚霜月正一下一下哄着黎骁睡觉。

至少现在骁骁还有楚霜月能陪着。

黎扬自嘲的笑笑，看着房间内两人依偎着的温馨场景，有些庆幸。

自己这个姐姐真是不称职啊，不过好在黎骁还有她在身边。

还陷在沉思中，黎扬手中的电话就不合时宜地震动了起来。

屏幕闪烁着队长的电话，黎扬不敢耽误，走到一边迅速接了起来。

“小黎，迅速来队里报道，人抓回来了。”

“是！”

看见电话的那一刻黎扬就有预感，二队的速度比想象中快多了。她着急回队里，却又放心不下黎骁。

眼神掠过病房门，黎扬想到了什么，隔着玻璃冲楚霜月招了招手。

“黎…姐姐，你找我？”

还没正式称呼过黎扬，此时楚霜月有些拘谨着措辞。

“叫我姐姐就行。”

黎扬冲楚霜月扬眉，她语速很快，对着楚霜月交代着。

“我现在要回队里一趟，不一定什么时候能回来，黎骁这边就交给你了，待会如果她醒了，可以给她吃一些清淡的菜，手和脚尽量不要乱动。”

楚霜月听的仔细，时不时点头表示明白，黎扬嘱咐清楚后看着女孩认真的神色，心中的忧虑也减少了一些。

“如果有事，你随时给我打电话。你也多注意休息。”

“好的，姐姐。”

黎扬很满意楚霜月机灵的模样，拍了拍她的肩就放心地匆匆离去。

…

黎骁这次是被疼醒的。

她缓慢地睁开眼睛，恍惚中看见几个医生对她的手进行着什么操作。

黎骁猛地一惊，条件反射地就要挣脱，却突然被一阵温暖的风环抱住，无法动弹。

楚霜月一直紧盯着黎骁的面容，从医生交代她上药可能会有比较明显的疼痛时，她就一直担心黎骁会醒过来。

于是她寸步不离，半屈着身子伏在黎骁的床头，端详着黎骁的睡颜。

随着医生解开一层层厚厚的纱布，楚霜月看见那肿起的伤口和密密麻麻的针脚，心中不免也随之刺痛。

果然医生们开始上药时，黎骁本安静的面容有一些松动，眉头也不自觉地皱起，楚霜月大气不敢出，时刻预备着她的惊醒。

还好，她在黎骁惊醒的那一瞬间就抱住了她，最大程度地安抚住了黎骁因为恐惧而暴起的神经。

“别怕，别怕，在上药呢。”

楚霜月将黎骁的头塞进自己的怀抱，轻轻抚摸着她的长发安慰道。

“会有一点疼，骁骁坚持一下。”

还没来得及看清医生们的动作，黎骁的视线就统统落入了楚霜月温柔的怀抱中。淡淡的桂花香安抚了她紧绷的神经。

察觉到怀中人逐渐放松了身体，楚霜月依旧没将她放开。她一边轻言细语地安慰着黎骁，一边观察着医生们的操作。

伤口经过处理已经看不出有多深，只是通过层层叠叠的纱布和黎骁无力的手指，楚霜月还是不免心惊。

不知道骁骁经历了什么，这么受这么重的伤。

楚霜月黯然垂眸，她将疑惑埋在心底，并不打算问出口。

无论如何，黎骁肯定经历了非常难熬的事情，她不能再让她心里难过了。

不管发生了什么，只要她还在自己身旁，只要自己还能看见她，就已经满足了。

楚霜月收回视线，默默想着。

她同黎扬有着同样的庆幸：幸好黎骁还在，幸好自己还在她身旁。

楚霜月轻哼起那首哄睡的歌，不动声色地遮住黎骁的视线。

伤口看起来有点可怕，她不想让黎骁看见。

医生们检查了黎骁的手掌，又转头检查起她的脚踝。黎骁的脚踝也被厚厚的纱布包裹，重重纱布下还有坚硬的夹板，限制着黎骁的行动。

最后给黎骁又加上新一组的点滴，医生们对着楚霜月嘱咐道：“伤口目前恢复状态良好，这几天患者暂时不要下床，尽量减少活动。过两天后就可以适当下地活动了，但是右腿不要有任何承重。”

“好的。”

楚霜月应下，又在心中过了三遍。

医生们退出病房，楚霜月还在默念着医嘱，依旧保持着拥抱黎骁的姿势没有改变。

黎骁有些好笑，但是也没有打算挣脱，此时她正享受着最甜蜜的拥抱，为何要主动逃离温柔乡呢。

楚霜月后知后觉地发现二人的姿态，忙不迭又退开，耳朵和脸颊又红起一大片。

两人冷不丁对视上，互相看着对方有些窘迫又期待的模样，忍不住都笑出了声。

几个小时前二人之间有些紧张的气氛瞬间荡然无存。

已经是日落西山，楚霜月端起放在床头柜上剥好的柚子，小心地一块块喂到黎骁的嘴边。

甜蜜的汁水在嘴里绽开，盘子里的柚子被楚霜月仔细地去掉了皮，掰成了适合入口的大小。

黎骁一口接一口地吃着，口腔里的甜蜜流入心尖，暖洋洋地让她眼眶湿润。

她抬起还有些无力的左手，也拿起一块柚子肉放在楚霜月的嘴边。

“你也吃。”

楚霜月乖巧地吃下，又拿过一张纸来擦去黎骁眼角流出的眼泪。

好奇怪，原来感到幸福也会想哭。

眼前视线逐渐模糊，楚霜月的动作明显有了一丝慌乱。

大概是因为疼痛，也可能是劫后余生，黎骁俯在楚霜月的心口号啕大哭。

楚霜月若有若无地叹息飘进黎骁的耳朵，正当她以为是自己太过脆弱而被楚霜月端嫌弃时，她的脸突然就被眼前人抬起。

还来不及反应，黎骁眼前模糊的视线突然黑暗，冰凉的唇上就落下了一个轻柔又温热的吻。

太快。

还没有来得及仔细感受那温软细腻的唇瓣，那奇异的触感就稍纵即逝。

黎骁睁大眼睛怔怔地看着楚霜月，脸上的泪珠还在缓慢地流淌。她脑子一片空白，就像突然被按下暂停键的人偶，呆呆地僵在原地。

楚霜月也没有清醒到哪里去。

黎骁在她怀中痛哭时，她也忍不住想要落泪。她心疼她受伤，心疼她坚强，心疼她有口难言。酸楚从她的心口不停蔓延，从见到黎骁躺在病床上苍白虚弱的那一秒开始，她心中的雨就没有停过。

当黎骁的眼泪透过衣衫浸湿皮肤时，冰凉的液体轻易就透进她的心口，楚霜月突然就有了想要亲吻她的冲动。

她从没有接过吻，也不知道具体要如何做。但是此时此刻，黎骁崩塌的坚强和自己隐忍过久的担心让她不想再迫使自己思考太多，她无比迫切地想要感受黎骁嘴唇的温度。

短短接触的一瞬间像有电流闪过，楚霜月的呼吸为之一凝。

她本能地闭上眼，虔诚又温柔地将唇奉上，仿佛对着黎骁献出了自己最为之珍贵的宝物。

不得不说，这也是抚慰黎骁最简单粗暴的办法。

黎骁的哭泣被暂停，后知后觉地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楚霜月羞涩地低头躲避黎骁痴痴的目光，嘴唇上隐隐约约还有着黎骁因为落泪而冰凉的温度。

原来她的嘴唇这么软…

楚霜月相信自己喜欢这样的表达方式，她有时不善言辞，用行动显然更直接明了。

更何况，她的唇让自己感到…流连忘返。

气氛莫名地又局促起来。

二人都如此仓促又随机地交出了初吻，懵懂间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打破安静，偌大的房间里只有两人的呼吸声相交缠。

病房中没有开灯，窗户投射进来的阳光逐渐消失，房间里也随之黑暗了下来。

可能是刚才的行为太过大胆亲密，楚霜月只觉得就连黎骁的呼吸声都充满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气息。

“咳…我去买饭…你再吃点柚子。”

楚霜月试图调整状态，但她依旧不好意思回应黎骁的目光，轻声说道就准备逃离病房。

刚走出两步，她又不放心地回头嘱咐：“不要乱动，我很快就回来，有事给我打电话。”

她冲黎骁扬了扬手机，又指了指床头。黎骁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扭头，看见本应该在尹杰那里的手机正静静地躺在枕头边。

大概是怕她身子不方便够不着手机，楚霜月贴心地将手机放在了她左手活动范围内。

黎骁嘴角不自觉扬起，还想对楚霜月说些什么，刚抬起头，门口的人就已经消失不见。

…

等待总是漫长的。

但是比起上一次在紧张中等待黎扬的身影，黎骁此时无比放松。

她甚至逐渐忽略了身上的疼痛，一边哼着楚霜月刚才哄自己的歌，一边回味着那个短暂又温柔的吻。

她虽然对楚霜月无比动心，可是她也从未想过要这么迫切地与她有更亲密的接触，更没有想过初吻居然会是楚霜月主动。

如果说黎骁之前可能还有些怀疑楚霜月对自己的感情模糊不清，她曾经一直隐隐担心楚霜月对自己只是错把友情当爱情。

可今天的一个吻，让黎骁心中的一切不安都不攻自破。

黎骁陷在温柔乡中不愿出来，她痴痴地盯着放在手边的那一盘剥得干干净净的柚子肉，脸上挂着甜蜜的笑容。

不知道她在脑海中又来回重复模拟了多少遍，等黎骁回过神来时，楚霜月已经坐在她身边，一只手悬空舀起一勺粥要喂她的模样，已经不知道保持了有多久了。

“咳，你回来啦？”

黎骁不自在地咳嗽，慌张地掩去自己不太聪明的模样。

楚霜月并没有遗漏她的掩饰，只是她体贴地没有戳穿，有些好笑地打量着黎骁有些不自然的神色。

看来出门买饭已经让楚霜月完全调整回了平时冷静温和的状态了，只是她不会告诉黎骁自己出门后吹了好久的冷风才让发烫的耳朵降温。

楚霜月贴心地买了两份粥和几个清淡的小菜，小心地舀起一勺，又放在嘴边吹到适口的温度了才递到黎骁的嘴边。

黎骁只顾得上看楚霜月温柔地动作，入口的粥温热，只是她没有心思品尝味道。

楚霜月的眉眼算不上秀气，平日里在她冷静疏离的气质加持下本就显得有些凌厉俊朗。此时她温情脉脉地照顾着黎骁，整个人都散发着柔软成熟的味道，让黎骁忍不住地咽了咽口水。

“我好看吗？”

楚霜月被黎骁火热的眼神盯得有些不自在，一时间有些好笑，忍不住发问。

“啊…”黎骁如梦初醒，有些不好意思地挪开黏在楚霜月脸上的目光，轻声回答道：“好看…”

“噗。”

楚霜月成功被她逗笑，见黎骁躲闪地眼神，胆子愈发大了起来。

“喜欢吗？”

“什么？”

黎骁一脸疑惑。

楚霜月没再出声，只是用手指轻轻点了一下黎骁柔软的唇。

“…喜欢。”

不知道楚霜月又有什么任督二脉被打通，接连的问题让黎骁整个人都滚烫起来。

她躲开楚霜月清澈含笑的眼神，诚实地低声回答道。

“那你有没有开心一点？”

“有。”

黎骁嘟囔着点头，思绪被楚霜月牵走。她突然反应过来什么，连忙又着急地追问：“难道你亲我就是为了哄我开心？”

楚霜月大抵是没想到黎骁会追问。她定定地直视着黎骁的双眼，轻声回答。

“不是。”

“那是为什么——”

“我想要亲你。”

楚霜月依旧是淡淡的语气，倒是黎骁没想到她会如此坦然地讲出如此诱惑的话，刚褪下的潮红又爬上了脸。

没听见黎骁的回应，楚霜月以为她没有听清，于是贴心地附上黎骁的耳朵，轻柔地在她耳边说道。

“因为我喜欢你，因为我想要亲你。”

像烟花，巨大的轰鸣声在脑中响起，黎骁的脑子中像是举行了一场欢庆派对，楚霜月轻轻地一句话就让她迷了心智，失了魂魄。

罪魁祸首并没有察觉到自己诚实的回答让眼前人已经掉进了甜蜜海里，她退回身子专注地继续给黎骁喂饭。

黎骁机械地吃着楚霜月喂来的每一口饭菜，直到饱腹感将她的清醒唤回。

“不想吃了。”

黎骁侧头躲避着楚霜月夹来的菜，她刚苏醒不久，本身觉得有些饿但也毫无胃口，现下被楚霜月喂着多吃两口就已经足够。

“好，那我们不吃了。”

楚霜月轻柔地笑着，收回悬空的手，又揉了揉黎骁的头以示表扬。

黎骁一整天都被楚霜月无微不至地照顾着，此时被她揉着头也渐渐享受起来，她后知后觉地想起楚霜月守在她身边也一直饿着肚子，于是忍不住问道：“那你吃什么？”

楚霜月自然地冲她扬扬手里剩下的半碗粥，回答道：“我吃这个。”

“可是…这是我吃过的。”

黎骁有些惊讶，她看见楚霜月买了两份粥，难道她不吃另外一份吗。

“我知道啊，另一份我放在保温袋里了，防止你半夜会饿。”

楚霜月平淡的语气没有丝毫起伏，似乎她从一开始就是这样计划的。

她坦然地端起黎骁吃过的那半碗粥，小口小口地喝着。

黎骁心尖轻颤，她从未面对过如此汹涌直接的爱意，此时幸福涌上心头竟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那你是怎么到医院里来的呢？”

黎骁艰难忍住眼眶中的暖流，挪开眼神，抛出了心中的疑惑。

“我给你发信息你没有回复，后来打电话就发现你关机了。”

楚霜月做出思考的模样，仔细回忆着。

“但是你昨天给我留了纸条说让我退烧了就告诉你，所以你关机我就会觉得很奇怪。”

黎骁也想起昨日她在匆匆离开楚家时给楚霜月留下的纸条，因为担心楚霜月的身体，所以自己还特意强调了会回复她的信息。

“然后我就找借口去你家找你，谁知道在你家门口就碰见你姐姐了，然后你姐姐就把我带到这里来了。”

楚霜月隐瞒了一些内容。

其实她在久久等不到黎骁回音的时候便觉得不安，随着夜色逐渐浓郁，她趁着父母都歇下便悄悄地逃了出来。

她凭着这一股冲动就这样跑到了黎骁家，寒气浸透了她的外套，白天还因为高热而无力的身体此时也因为焦急而充满动力。

黎骁家没有灯光，大门也紧闭。毕竟已是深夜，楚霜月不敢贸然敲门，生怕打扰了杨千语。

她并不能确定黎骁是否在家，她站在楼下只能看见黎骁卧室的阳台，此时阳台也一片安静，屋内的窗帘也关闭着，她并不能看出来有任何情况。

楚霜月茫然又心急如焚，她一边思索着对策一边在黎家门口来回踱步，不知道在黑夜中耗了多少时间，在天边渐渐有亮光升起时，才碰上了匆忙回家给黎骁取生活用品和换洗衣物的黎扬。

就这样，黎扬带着楚霜月来到了医院，她终于如愿以偿见到了心心念念的人。

彼时黎骁刚做完第一次急救手术，整个人还苍白虚弱的昏睡着，被换下的衣服血迹斑斑丢在一旁。

楚霜月并不知道白天还活蹦乱跳照顾自己的人怎么就突然受了这么重的伤昏迷不醒，她只是倔强地守在黎骁身旁，沉默的掉着眼泪。

回想到这，楚霜月心中的疼痛又再次传来，她的声音突然就有些低哑，看向黎骁的眼神中全是后怕。

虽然楚霜月两三句话轻描淡写地讲了事情的缘由，但是黎骁知道她出现在这可能并没有那么简单。

一直以为楚霜月是需要被照顾的那个人，事到如今才发现原来楚霜月早就温柔安静地为她付出太多。

“谢谢你。”

黎骁有些哽咽，三个字从喉咙迸出是如此郑重又真挚。

黎骁想要感谢她对自己无微不至的照顾，感谢她因为自己而担心，感谢她无私又包容的爱。

楚霜月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抬起手紧紧握住了黎骁完好的左手，真诚的眼眸闪烁。

“不要谢谢，因为我喜欢你。”

真诚永远是最锋利的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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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请勿道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