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留不住 第14章 要逃离的地方

众人吃完午饭，转眼就到了分别的时刻。

“子晴你这就丢下我们了。”林箐箐又有些难过了，她撇着嘴嘟囔。

叶子晴摸摸她的头安抚，“没事，以后我来看你们。”

她转头看见落在最后的楚霜月，两步走过去挤开了黏在楚霜月身上的黎骁。

黎骁：？

栾旭颜一把扯过黎骁，另一只手搂着林箐箐，三人拉拉扯扯地走着。

“怎么样？和她相处还舒服吗？”

楚霜月看叶子晴走过来，猜到了她想问关于黎骁的事情。

她沉吟，“挺自在的。”

“看得出你不排斥她，那有考虑下一步进展吗？”

“暂时没有…”楚霜月轻轻摇头。

“有很多需要考虑的因素吗？”

“嗯…”

叶子晴总是能轻松地洞察一切，就连用词都格外的简单但精准。

“我爸想让我学翻译，但是我计划学金融。”

“嗯？”

叶子晴破天荒主动说起自己的事情，楚霜月一时反应不过来。

“他从来管不住我，因为我只为自己活。”叶子晴顿了顿，看向楚霜月的眼睛。

“霜月，快快独立起来吧。”

…

四人站在路边与叶子晴告别。金黄的树叶飘下，正好落在她的肩头。一辆黑色轿车在她身旁停下，她拉开车门冲着大家招手。

“再见。”

汽车离开，只留下模糊的影子。

热络的气氛好像随着叶子晴远离，四人站在原地又回到了沉默的状态。

楚霜月有些后知后觉的难过，鼻子有些发酸。已是深秋，等到下一个夏天到来的时候，也就是大家分别的时刻了。

不知道以后是否还能再见？

脸颊上突然落下一只温热的手轻轻拭去了她眼角的泪花，黎骁轮廓分明的脸落在她的视线中。

“没事，会再见的。”

自己的心事被她看穿，楚霜月轻轻地点点头，默默在心里许愿。

“希望以后不会离她太远。”

她突然想起黎骁说起的数学试卷。

她一直都没有想好要给黎骁准备什么生日礼物，到这种时间她才发现自己并不算了解她，但是她总是清楚的知道自己的各种习惯和喜好。

有点不公平。

不过楚霜月现在突然有了想法。她悄悄拉着林箐箐，附上她的耳朵。

“箐箐，明天放学陪我去买点东西。”

林箐箐奇怪地打量着楚霜月一副支支吾吾的模样，有些好奇。“买什么？”

谁知楚霜月打定主意不愿意说，林箐箐只好作罢，答应了下来。

大不了就好奇到明天，等明天一切谜底都揭晓。

…

周五的最后一堂课的铃声响起，楚霜月急匆匆丢下黎骁，拉着林箐箐飞奔出了校门。

林箐箐满脑袋疑惑，她早就把昨天答应楚霜月的话忘了个一干二净，如今又看见楚霜月一反常态丢下了最爱的黎骁，反倒是拉着自己不撒手。

“霜月，去哪里？”

好不容易停在一家商场门口，林箐箐穿着粗气问，她实在是不擅长跑步。

楚霜月也好不了哪去，她也不想这么着急，甚至都没有给林箐箐解释的机会，还直接丢下了一头雾水的黎骁。

但是她没有太多时间，老早母亲就嘱咐了自己这两天家里有亲戚要来，所以要早点回家。这样算下来自己怕是一整个周末都没有再溜出家门的机会了，所以她必须要赶在回家之前把给黎骁的礼物选好。

下周六就是霜降了。迫在眉睫。

楚霜月想起黎骁亮晶晶的眼睛，想象着她收到自己送的礼物的时候应该会很开心吧，不自觉地玩了玩嘴角。

林箐箐无情打断她，出言抨击，“霜月，你现在就像掉进爱情粉红泡泡中的棉花糖。”

楚霜月心情正好，她没有还嘴，拉着林箐箐走进了商场。

她昨天查过，附近有一家店能满足她的需要。

林箐箐一脸懵的被她拉着走到一家店门口停下。

“墨水画室。”

林箐箐轻轻念着门牌上的名字，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霜月，你要给黎骁买的礼物在这里？”

楚霜月轻轻点头，她有些迟疑。这个想法只是自己的猜测，她有些拿不准，但是她也不愿意去向黎骁求证。

于是楚霜月拉着林箐箐走了进去。

迎接她们的是一个年纪不算大的女生，温和地问她们有什么需要。

楚霜月咬着嘴唇，说道，“我想买一个画板。”

…

过了许久，林箐箐有些无奈，她扯扯楚霜月的衣角喊停了她。

楚霜月讪讪地收回还在挑选的手，身边已经堆上了她挑选的画板画架和各种画笔。

“霜月，你买的太多了，还有——”林箐箐指了指落地窗，“天快黑了。”

楚霜月后知后觉，“完了！”这下好了，明明答应了母亲要早点回家的。

她匆匆忙忙掏出钱来付款，可是这一堆东西别说拿回家藏起来，就算是铺在地上，她的房间面积也不够。

林箐箐给她出谋划策，“要不先暂存在店里，我们下周六再来去。”

楚霜月欣慰了摸摸她的头，眼神仿佛在说：你长大了。林箐箐嘴角抽动，要不说这两人是绝配呢，对她的态度也逐渐变得差不多了起来。

楚霜月又仔细嘱咐了林箐箐几遍千万别说漏嘴，折磨得林箐箐一点耐心也没了。

以往都是她折磨楚霜月的，如今怎么颠倒过来了。“爱情真是让人心智扭曲”她默默想。

楚霜月来不及再拖延，和林箐箐告别后，急匆匆地往家的方向跑去。

…

好不容易跑回家，楚霜月一边掏着钥匙一边靠着喘气。

不知道今天回来这么晚，会不会又挨骂？她有些忐忑。

袁玉听见响动打开门，正好与在门口顺气的楚霜月四目相对。

楚霜月有些尴尬，捏捏衣角，细微开口，“妈，耽搁了一会，回来晚了。”

尖锐地责骂声没有响起，袁玉一反常态的只是用眼神剜了她一眼，“快进屋吃饭了。”

楚霜月如临大敌，想不通母亲这是怎么了，只能一边不安一边踏进了家门。

“快打招呼，这是你李叔和王姨。”

袁玉又换上和蔼的笑容客厅沙发上的两人招呼着。“饭菜马上好啊。”

原来是有客人在，难怪母亲这么温和。

楚霜月这才看见自家沙发上坐着三个陌生人。

她不记得是否是见过他们，只是乖巧地打了招呼，就想回屋放书包。

耽误这么久，黎骁肯定担心她了吧，得赶紧报个平安才行。

袁玉没给她这个机会。

她端着盘子从厨房里出来，看着楚霜月正要开溜，又厉声喝住，“干什么呢？看不见要吃饭了？”说到一半像是想起家里有客，又陡然地降低了音调。

楚霜月身子一震，乖巧转身，有些遗憾地看了一眼放着手机的抽屉。

楚霜月懂事地进了厨房帮母亲端菜，楚石敬也从橱柜里翻找着酒出来了。

今天的饭菜格外丰盛，楚霜月端着椅子在茶几边坐下。

楚霜月家不大，是标准的两室一厅，没有单独的餐厅，所以平时一家人都在茶几上用餐。茶几偏矮，楚霜月初中长高了不少，不过长久以来她也习惯了蜷在小椅子上吃饭。

由于老房子的电路总是不稳定，昏黄的客厅灯光时不时闪烁。

袁玉讪讪地笑着，招呼客人吃饭。

楚霜月一整天运动量不少，中午虽然吃的很饱，但是现在也是饿得不行，眼睛盯在桌上的糖醋排骨上。

她从小都偏爱辣口，不过偶然吃上一次糖醋排骨，她就觉得这是世界上最好吃的甜口菜。

不过袁玉一直嫌弃这道菜麻烦，所以她也一般在逢年过节时才能吃到。越罕见，这道菜在楚霜月的心中就越珍贵。

袁玉忙着给客人们布菜，客人们还没动筷，楚霜月也只能眼巴巴的看着本就不多的排骨越来越少。

“霜月，这是你李叔，你小时候还抱过你呢，不记得了？”

楚石敬给李叔斟满酒，对着楚霜月介绍着。

楚霜月无声无息地撇嘴，这老套的说辞她耳朵都听起茧了。按照这个说法，那岂不是她小时候被这些亲戚朋友们挨个抱着，就像击鼓传花似的。

想起那个画面，楚霜月没憋住，笑出了声。

袁玉夹菜的手一顿，又是一记眼刀，楚霜月赶紧止住声，乖巧地喊人：“李叔。”

那男人接过楚石敬斟满的酒，冲她笑笑，“霜月都长大好多了啊，以前你和李钦关系好着呢。”

楚霜月这才注意到李叔身边还坐着一个沉默的男生，李钦应该是他的名字，看样子年岁和自己差不多的样子。

她在脑中思索了一下，想不起来这是谁。

“哎呀，小时候你和小钦天天在我们大院门口玩呢，黏乎得很。”

旁边的中年妇女也开口，楚霜月还是一点记忆都没有。

她不在乎小时候和谁一起玩，小朋友不都是一样，只要交流两句话就能当朋友。她现在只在乎那盘子里剩余不多的排骨。

楚霜月礼貌点头，袁玉也在一旁附和，“对啊，后来我们搬家到这来，你还哭一场呢。”

排骨还剩四块。

楚霜月慢吞吞夹起一筷面前的青菜。楚石敬举起酒杯与李叔说着话，挡住了那盘排骨。

还剩三块。

楚霜月瞅准时机，在父亲放下酒杯的时候夹住了一块排骨。

“诶，你留给人家客人吃，你都吃了，人家吃什么。”

袁玉说着就要伸筷子打掉她的排骨。

楚霜月还没来得及为自己叫屈，李叔又大度地开口，“哎呀——小孩子长身体，等她多吃点。”

袁玉忿忿不平地收回筷子。排骨如愿夹回了自己碗里，可是楚霜月看着这块排骨，却一点胃口都没了。

“霜月啊，小钦去年高考，现在可是在清华读书呢。”

袁玉用手肘捅了捅楚霜月，楚霜月茫然抬头，她该有什么反应吗。

“你和小钦小时候就是朋友，该联络一下感情。”

楚霜月目光落在那个沉默的男生身上。

那男生瘦弱得很，像一片风中的残叶，眼镜斜斜歪歪的挂在脸上，他正专心地啃着一块排骨。

他吃的肯定比我多。楚霜月想着。

“跟你说话呢，你这孩子怎么回事，待会和小钦聊聊天，看人家高三怎么复习的———”

袁玉尖锐的声音还在耳边回荡，楚霜月突然有点厌烦。

楚霜月正想发作，刚准备开口为自己辩解，袁玉还在冲着自己絮絮叨叨的说着。

“你一天天别出去和什么狐朋狗友瞎混，你就该交小钦这样的朋友，又能给你辅导功课，多好啊———”

“别说我朋友！”

楚霜月委屈和烦躁爆发，使劲把碗往茶几上一磕，饭碗裂开，锋利的陶瓷划破了她的掌心。鲜红的血慢慢涌出来，沾到了那块排骨上。

这下彻底不能吃了。

她还没来得及落泪就眼前一花，楚霜月感觉一阵风袭来，袁玉的手掌就落到了她的脸上。

“你什么毛病！”

楚霜月呆呆地站在原地，眼前是愤怒的母亲，皱眉的父亲和惊诧的一家三口。

楚霜月想明白了，茶几上本就没有她的位置。

她想起中午叶子晴潇洒的模样，多年的委屈就顺着眼泪涌了出来。

“你干嘛说我朋友！我朋友人都很好！我不需要辅导，我的成绩已经是年级前十了！我也不需要考清华北大，我有我自己想去的地方———”

“啪。”

又是一记清脆的耳光，比先前那记要重许多。

楚石敬嘴里叼着烟，酒精让他眼睛泛红，他冲着楚霜月喷着酒味的烟，怒吼道：“你和你妈说话什么态度！”

袁玉跌坐在楚石敬身后掩面哭泣，李叔一家又赶忙去安慰她。

“有话好好说，别打孩子。”

霎时间，耳边是父亲的怒吼，母亲的痛哭，李叔一家慌张的安慰。楚霜月觉得自己的耳膜快炸了。

她只看见那块沾血的没来得及吃的糖醋排骨。

楚霜月有些累了。这样的情形她经历了不少次，她从未抗争过，如今敢站起来反驳无异于是试图撼动父母的权威。

可是她反驳了，结果也只会更差。

楚霜月心灰意冷，摔门进了卧室，把自己反锁在房间。

她后知后觉的感觉到脸上火辣辣的疼，来不及擦拭眼泪，就把自己蒙在被子里嚎啕大哭。

为什么自己的父母总是不理解她，总是一再要求她懂事听话，可自己到底如何做才能让他们满意呢。

楚霜月找不到答案，也不想再找了。

她攥紧拳头，无声地捶打被子。屋外的叫骂声也已经停止了，仿佛刚才那一幕并未出现。

不知道哭了多久，等楚霜月从被子里爬出来，屋外又是一阵阵的笑声传来。她更加确信，自己不属于这里，至少这里不是她的家。

楚霜月黯然神伤，突然想起被她遗忘的手机，慌忙打开抽屉拿出，屏幕上闪烁着黎骁的电话。

她毫不犹豫地挂断了电话，此刻她鼻音浓重，她可不想这些家长里短的事情影响到黎骁。

楚霜月打开手机查看收件箱，黎骁发了不少信息。

18:16 黎骁：【你和林箐箐干什么去了？那么着急。】

19:20 黎骁：【安全到家了吗？安全到家告诉我哦。】

19:45 黎骁：【霜霜，在干什么呢？】

20:21 黎骁：【还没到家？你在哪呢？】

21:38 黎骁：【看见信息回复我，不然我晚上十点就来你家找你了。】

屏幕再次闪烁，黎骁的电话又打了进来。

楚霜月一阵慌乱，猝不及防地接起了电话。

对面的黎骁应该也没想到电话会突然接通，有些迟疑：“你好？”

楚霜月听着她试探的语气，噗嗤一下笑出了声，对面的人听见她的声音后也长舒了一口气。

黎骁：“呼，霜霜你吓死我了，这么久不回消息，我还以为你出事了呢。”

楚霜月脸上还挂着泪珠，怕被她听出来，只闷闷的回答，“没有。”

黎骁听着她的声音有些奇怪，追问道：“怎么了？没出什么事吧？”

楚霜月清了清嗓，尽量控制声音，“没有，家里来客人了，我在招待。”

黎骁有些迟疑，她听得出对面的人带着哭腔，虽然在试图掩饰，但是她还是敏锐的辨析出来。

“你哭了？怎么了？阿姨骂你了？”

楚霜月被识破，她想起刚才那块排骨有些尴尬：“没事，一点小事而已。”

黎骁有些着急的声音传来：“没问题吗？要不要我来帮忙？”

楚霜月再次被逗笑：“你来能干嘛啊？”

黎骁也不知道自己能干嘛，但是她听着楚霜月的哭腔心里难受极了。

楚霜月察觉到了她的沉默，出声安抚道：“没事，不用担心我，真的只是一点小事。”

黎骁有些迟疑，“真的？”

“真的。”

楚霜月语气平缓，黎骁信了几分。

“那你有事随时打电话给我。”

黎骁嘱咐，楚霜月乖巧答应。

好不容易挂断电话，楚霜月才发觉自己的左手掌心一阵刺痛，是刚才饭碗的瓷片，伤口不大，但是不浅，还在阵阵冒着鲜血。

楚霜月皱眉，房间里没有医药箱。可是她此时听着屋外觥筹交错和父母客人愉快的对话，她是不可能出门的。

算了。

她找出一件干净的毛巾裹在左手掌心，趴在书桌前。

窗外又淅淅沥沥的下起小雨，她晚饭什么都没来得及吃，如今安静下来倒觉得越发的饿了。

“唉。”楚霜月叹了一口气，看着日历算着自己高考的日子。

那也是自己逃离的日子。

又是比较仓促的一章。请大家谅解。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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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要逃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