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季表白 第12章 他

周齐是家里大的那一个，他从小被家里灌输家里很穷的思想，在他小的时候，他记得他是和奶奶一起住在一个小小的镇上，那时候他衣柜里的衣服也屈指可数，还记得上小学时大家都在攀比，比自己又穿了什么牌子啊，买了什么牌子的手机啊，讨论玩了什么游戏啊……他从来都不参与这些，其实那时候的他不是不想，而是不行，那时的他其实还是有点自卑的，但也只是心里淡淡的想着，他觉得只要他好好学习，以后拥有这些都会很轻松的。周围的大人都说小周是一个努力上进的孩子，奶奶也以他为傲，那时的他虽然自卑，但是他觉得也是很快乐的。

事情的转折发生在六年级那年，那年班里流行早恋，周齐因为长得不错，被很多女孩子当成喜欢的对象，其中包括一个平时很文静的女孩。起初他并不觉得有什么，他好好学习好好听课，这些都影响不了他的。但那天那个女孩子向他表白了，他依稀记得那天，女孩乘着放学的时候把他堵在教室，女孩扭扭捏捏的向他表达自己对他的喜欢，然后递给他一封手写的情书。他并没有接，而是一本正经的对她说：“不好意思，我不想谈恋爱。”然后径直略过她。女孩被拒绝后呆愣住，转过身看着他的背影。她失魂落魄走出教室，看到教室外面还站着一个人，那个人是她的热烈追求者，男孩教室就在她们隔壁，基本每天都会跟着女孩一起回家。

男孩看着女孩眼眶红红的，似乎受了天大的委屈。他记住了周齐。

隔天下午放学，周齐被男孩带着一堆人堵在了校门口，男孩是当地超社会的混子，他看到周齐放学背着一个破帆布包走出校门，一把把他连拉带扯的带到校门旁边的小树林里，小时候的周齐因为营养不良加上比较瘦弱，根本没有反抗的力气。

男孩把周齐带到后一把将他推倒在地，把他的包一脚踹远

“你她妈什么东西，敢惹李湘？你知道她谁罩着的不？”男孩用脚踹了周齐一脚。

“哎呀，龙哥！我认识这个杂pi，我经常在路上路过看到他家，那不是出了名的穷吗？！……哈哈哈”旁边的小弟指着地上的他嘲笑道。

“前几天我就看他穿着这件衣服了，今天怎么还在穿啊？”几人爆发出笑声：“不会都臭了还在穿吧！”

周齐隐忍的咬着嘴皮，其实他裤包里有美工刀，但他不敢，因为伤了人要赔钱，他没钱。他想起身去捡自己的包，刚起身几人就凑上去对他动手动脚的。

“你们有毛病啊！干啥呢？”不远处传来一个女孩愤怒的声音。

周齐寻声望去，发现了一个矮矮瘦瘦，用樱桃皮筋扎着高马尾的女孩。那天女孩站在泥土地上，下午六七点暖洋洋的阳光给她的发顶染上了一层金黄色。

混混们也看了过去，发现了女孩，这个女孩还有点眼熟……男孩认出了她，她是经常跟在李湘身旁的好姐妹，她也见过自己。

“欺负别人有意思吗！我才知道你是这种人！”女孩气愤的冲他们喊道。

男孩放开了揪住周齐衣领的手，狠狠剜了他一眼。“滚！”男孩把周齐向出口推，下手很重，推的他踉跄，但他没走，因为他的包还没拿回来，那里面有他的书。他站在远处看着他们和女孩争执着什么，最终混混们离开。他看着混混们走出来，暂时躲了起来，等他们走远后转身回树林找自己的包，他刚回头走了几步就迎面撞上同样从树林出来的女孩，女孩吓了一激灵，两人对视一眼，他第一眼就注意到了女孩的眼睛，他觉得很漂亮。随后撇到了女孩手中的包，那是他的。

“这是你的包吧？还给你。”女孩见他正盯着自己手上的包，抬手递给他。

“谢谢你。”周齐接过包，快步匆匆离开了。他此刻是狼狈到极点的，至少他认为是。

那天过后，他开始更加努力的学习，他想要变得更优秀，更厉害。他想让自己不再受欺负，能变得强大起来。他并没有把这件事情告诉奶奶，他不想让奶奶为自己担心，她已经那么难了。那次之后，混混也没再找过他的麻烦。但他依稀记得那个女孩，他是无比感谢的，他有时候躺在床上，会回想起那天女孩漂亮的眉眼，还有女孩像天使一样的出现，拯救了他。

小学毕业后，周齐离开了那个地方，转学到了市里的初中，他还是和奶奶一起住。住在离市中心不远的一所中学附近的一条小巷子里，他就在那所中学读书，当时的他还太小，并不知道这所中学的含金量，他只知道他终于可以离开那里了，那个让他自尊心丢失的地方。

再一次见到女孩，是在初二的一次星期六，他出去给奶奶买礼物，逛到了一个精品店，他走进去想看看，却看到了女孩……那张脸是他忘不掉的，此刻的女孩已经剪去长发，变成一个乖巧的学生头，而她的身边站着一个男孩子，那个男孩高高白白的，正伸手摆弄着货架上的娃娃，他看着男孩的背影出神，他不知道为什么，此刻心里有点不好受，但他并没有什么大反应，只是平淡的路过她们，继续挑选着礼物。

…………

初三那年，他知道了自己的家室其实并不简单，他被妈妈接回了一个豪华的单独套房，妈妈告诉他，其实他有一个弟弟，叫周宇。其实他们家不止不穷，还很富裕。他第一次见到周宇时，周宇在二楼探出头来冲他妈妈喊：“妈，我的衣服洗好了没有，我一会要穿啊！”

妈妈温柔的对他说：“洗好了，正在烘干呢，一会你吃完饭再穿吧！”

他感受到，弟弟受到的爱，应该是很多的。他想不明白，为什么他也是妈妈的孩子，却要被迫留在老家。

妈妈告诉他，本来她们是想让他在奶奶家呆一段时间就接回来的，男孩子应该吃吃苦，才可以成长的快。但是忽然发现自己又有了弟弟，于是想着老人需要人陪着，男孩子吃点苦没什么的，就一直将他放在奶奶家住。其实爸爸妈妈有给奶奶寄钱的，但是奶奶留着也没告诉过他，从来都没有让他知道过自己的身世。因为她也同样觉得男孩子应该从小学会吃苦。她们怕他吃到甜头后就不努力不上进，一直赖着回家。但是弟弟呢，为什么弟弟可以一出生就享受一切，为什么弟弟就可以不用受苦，他不明白。他恨，为什么要让他经历这一切，凭什么他要忍受这些没必要的麻烦，为什么不觉得他也有自尊的，他一点知情权也没有。那时的他血气方刚，他恨一切，他曾经拼了命想要得到的东西，在一夜之间就得到了，他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为什么呢？可能是那些无数个冬天自己手洗的衣服裤子，冬天别的同学都穿的暖暖的，可是他只穿两件，真的很冷。也有可能是同学们一起玩耍讨论的时候，他插不上嘴。但他觉得最难受的就是他自尊被践踏的那天，他明明可以不用承受这一切，如果他有钱，他不会被混混认为好欺负而毫无顾忌找上门，如果他有钱，他可以从包里掏出那把美工刀，告诉他们，老子有钱，谁敢再动老子一下老子要他命。

但他没有。

那时候的他其实是很难接受的，他怨恨奶奶为什么知道一切，却看着他吃苦而什么也不告诉他。他恨爸爸妈妈为什么要选择让他去接受“吃苦教育”。

但初三毕业那年，奶奶生了一场大病。他暑假知道这个消息之后，赶去病房，他看着这个小老太太，他看着她，忽然他就不恨了，奶奶对他的好是真的，奶奶独自带大他，是真的。世界上要说唯一对他好的，就是奶奶。他不希望奶奶走，他不希望。那年暑假他时不时就往医院跑，但最终，奶奶还是走了。其实他初三那阵子就学会抽烟了，但那个暑假，抽的最多。他好像一瞬间长大了，他不怨恨了，他不再恨任何人。只是偶尔会去奶奶曾经带他住过的那条巷子里抽烟，不知不觉思绪就会飘去很远。

…………

再一次见到她，是高一。女孩留成了齐肩短发，带着圆框的银色眼镜，推着浅绿色的行李箱好奇的观望着这个他读了三年的学校，他默默的跟在远处，看着她。但他并没有上前去，而是看了一会就走了，他坐在长椅上发了会呆，最终还是去厕所抽了烟。

当他走进教室，再次看到了她，女孩坐在她的左手边，但他只看了一眼便不敢再看。

再然后，就是他在巷子抽烟时，思绪飘回从前，正伤感呢，忽然他一抬眼就撞见了同样低垂着眼看着心情不好的女孩。他心脏停止了一瞬，好像，忽然感觉怪怪的。他开口和女孩搭讪，却发现女孩好像不记得他了。

后来他知道了她的名字，她叫陈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