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爆炸 第60章 燧石月-4

回到大厅后，大家自觉地围在圆桌边，按照昨晚的顺序入座。

“说起来，是不是少了一个人？”·秋杪指向自己右侧的座位，那里无人入座。它犀利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个人，有的人直直地瞪回去，也有人低着头，不知是在心虚还是在想怎么编瞎话。

如同昨夜的圆桌会议，庭小止又是第一个讲话的。他受不了被当作嫌疑人，竭力为自己辩解，“凌晨时，我被一阵巨响吵醒，并且感觉楼道里很乱，就起床查看了一下。开门后，发现有几个人堵在楼梯口，匆匆忙忙的，都准备往一楼跑。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去1号房，打算叫醒钰食肴，和我一起下楼看看情况。”庭小止依旧记得当时的场景，“结果，我敲了半天门都没有回应，门没有锁，推门进去，房间里根本就没有人。”

而后，直到现在，也没有人知道钰食肴的踪迹。

秋杪好奇那一声巨响。

“现在回想起来，我认为应当是阁楼塌陷的声音。”庭小止是这样分析的。

住在6号房的术筹也点头确认，它也是因为这个不寻常的动静而惊醒，等起床查看时，发现大家早已汇集在宫殿侧门，准备开门了。

而秋杪则是最后一个醒过来的，并且它是被强制唤醒的。

“是谁把我叫醒的？”秋杪只记得额头上的冰凉的忘川河水，知道这种唤醒方式的人，必定不简单。

与秋杪坐在对角线的一个陌生面孔承认了自己的行径。

“我叫泥洹。”它先自我介绍了一下，“我住在6号房，最先看到阁楼塌了，等其他人都陆陆续续赶来时，我发现唯独少了你和钰食肴，就返回了宫殿。结果和庭小止说的一样，1号房的钰食肴不见踪影，而7号房的你还在昏迷。因为我怎么都叫不醒你，最后从你的背包里找到一瓶水，上面贴了特殊标签，我猜，这应该就是你的救命水了。才试了一试。”

“也就是说，我被下药了。”秋杪排列出被迷晕的所有可能性，宴会的饭菜、祝问弥的茶或者回到房间后喝的水。接着，秋杪又问，“其他人呢？在阁楼倒塌时，都在做什么？”

住在4号房的星玥灵耸了耸肩，只说自己是在睡觉，忽然就听到响声，随后出门查看，循着声音发出的地方一直走出宫殿，刚一推开侧门就看到了泥洹。

而住在5号房的祝问弥则坦白，自己确实彻夜未眠，但也只是和秦犀照在房间里讨论研究课题，直到听到巨响才出门，并且还是跟在星玥灵后面，一起下楼的。

秋杪扫视一圈，不知谁真谁假，似乎都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因此，秋杪决定采取最常规的搜证模式，“各位，现在发生了命案，还失踪了一个人，我们每一个人都逃脱不了嫌疑。现在，我们要搜查整个宫殿，包括每个人的房间，看看是否能找到线索。保险起见，我们七个人要一起搜查。”

听到此话，除了术筹和泥洹，其他人都欲言又止；然而他们同样也不愿意因此被怀疑，只好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偌大的宫殿因设施较少，倒也一目了然，没有花费太多时间就搜查完毕。

众多线索出现在二楼。宫殿二楼呈现为悬挂式的回字形结构，以楼梯口为对称轴，两侧分别是4号房和公共空间；左右两臂也各有三间客房，分别是1-3号房和5-7号房。

大家首先直奔左臂悬廊尽头的房间，也就是钰食肴所在的1号房。尽管人已经消失不见，行囊却还在房间中，里面甚至搜查出了拆开了的迷药。至此，秋杪基本可以锁定给自己下药的人，正是钰食肴。至于钰食肴的目的，秋杪悄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黄金正二十面不见了。

秋杪几乎在一瞬间懂得：钰食肴是从吞金兽修炼成人的，到底还是钟爱黄金，比那个一心想要彩虹尽头的金子的庭小止更加贪婪。早在圆桌会议开始时，钰食肴就察觉到自己随身携带的黄金。但圆桌会议中人多眼杂，不方便动手，钰食肴便一直等到众人陆续进入房间，趁着秋杪和祝问弥寒暄的时机，偷偷在秋杪房间里的水中倒入迷药，并最终顺利潜入房间偷走黄金。

接着，他们找到了更加严重的疑点，将整个谜案都指向凶杀案：在公共空间的墙上发现了被子弹打中的痕迹，地毯上也出现了大量血迹。血液流出后因长时间氧化而发黑，却仍旧呈流动状，这不免让秋杪想到，灵类的血液就是不会凝固的，可在场的灵类都没有伤口，那这血迹很有可能来自燕客：燕客因中弹陷入昏迷，被凶手扔到了焚星炉中。

这个疑点很快就在接下来的搜证中被放大。

三楼的障眼术因燕客的死亡而解禁，众人在三楼燕客的房间里搜到了一把手/枪，初步观察，枪口直径与二楼公共区域留下的弹痕比较吻合。

秋杪握着枪，跟在众人后面。其他人倒也不害怕会被误击，因为枪中并无子弹上膛；在燕客房间里找到的只是空枪，子弹也许是用完了，也许是被销毁了，反正翻遍了整座宫殿也没找到。

就在一阵阵摩挲期间，秋杪忽然在手/枪的握柄上摸到一个袖珍的图案：圆形中嵌套这一个六角星。

太眼熟了，熟悉到秋杪一下就锁定了目标。

众人搜查一番，都疲惫不堪，回到一楼大厅后便直奔圆桌边坐下，揉揉肩，按按太阳穴。只有泥洹陪着秋杪继续在宫殿周围搜证，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连门口也没放过。

检查过大门后，泥洹回到大厅，向大家报告最新发现：在大门之外，地上有一层薄薄的雪，雪地上是野兽的脚印。

大厅里即刻喧闹起来，众人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也许昨晚正是这个野兽从楼上传来巨响，惊扰得燕客立即结束圆桌会议；也正是这个野兽，攻击了燕客后，从宫殿中逃之夭夭。大家对这个猜测很是推崇，以为这样就可以消除自己身上的嫌疑了。

站在门口的秋杪，听到大厅中的人催促它赶紧关上门，憎恶地回头瞧了一眼，合上厚重的铁门，孤身站在风雪之中，耳边立马清净许多。可是它的心并未因此平静，迷茫与愤怒充斥着浑身的每一个细胞。

与宫殿里的众人不同，秋杪认为这些杂乱的野兽脚印，来源于钰食肴：正如燕客所说，极地宫殿具有魔力，可以使钰食肴变回吞金兽；而吞金兽偷走自己的黄金正二十面体后，便溜之大吉。

秋杪低头看着枪上的图案，想了很多：也许现在它就可以揪出凶手，可是又能如何呢？燕客的死亡已经是板上钉钉之时。此时此刻，秋杪不稀罕真相，它想要的，是活着的燕客。

下意识中秋杪摸了摸脖子，通常，秋杪会等到正二十面体发烫、沙漏里的沙子倒流时，再注入一点点灵力，开启穿越。但这不代表只有一种回溯时间的方式——

秋杪绕到坍塌的阁楼边，剧烈地呕出心脏，掏出六只鸡市友人赠送的防身刀具，残酷而冷静地斩断心脏的细小血管，从而剖析出完整的一魂。紧接着，秋杪将这个与自己生命息息相关的魂，扔到火势正盛的焚星炉中。

好痛！

然而，在整个通过消耗灵魂强行换取时间回溯的过程中，秋杪没有一丝犹豫。

再次于新月升起之夜赶到极地宫殿，秋杪迫不及待地推开沉重的大门，干爽的寒风随着间隙钻进大厅中，又被大厅里温暖的空气融化。

秋杪轻车熟路地走到空位上，整场圆桌会议照常进行，秋杪没有吃东西，也不敢喝水，只是静静地听着前几个人依次发言，不时摸索着挂在脖子上的正二十面体。回溯过去后，一切都经过重置，在上一轮时间线丢失的正二十面体，也在这个时间线回到自己身边。

直至会议的发言“击鼓传花”般传到秋杪时，它没有讲述任何自己的故事，冷不丁地向燕客提问：“月亮什么时候才会再次出现？”

不知道是因为离得太远，还是灯光不够明亮，无论怎样仔细观察，燕客脸上的表情始终是难以琢磨。犹豫的时间太久，以至于原本对这个问题不感兴趣的人，都开始看向燕客，以为它能吐出箴言，想不到只是短短的四个字：“无星之夜。”

圆桌会议再次因楼上传来的“野兽”嘶吼戛然而止，燕客匆忙离席。

再次尝试一番，秋杪依旧被挡在三楼的楼道外；好吧，这个结果早已预料到，接下来，秋杪要去做正事了。

秋杪轻轻敲响4号房的房门，等待房间里的人开门后，便利落地将锋利的刀刃探到来者的脖子，胁迫它返回房间，用撕裂的床单将它绑起来。随后，经过一番翻找，找到了藏在手提包里的手/枪。

它抚摸过那个微小的六角星圆圈，这是灵界修日组的标志。而在场的几个灵类中，只有它来自修日组——秋杪将枪抵在星玥灵的额头上。

“为什么要杀燕客？”

面对秋杪的强硬质问，星玥灵不卑不亢地为解释，“我不知道你这是听信了谁的谗言，对我心存误解。”

“那随身带着枪？”现在秋杪对一切都抱有戒备。

星玥灵为自己辩驳，“枪是用来保护燕客的，燕客对我们很重要。你知道吗，灵类的处境已经很危险了。”

“哦？详细说说。”秋杪仍旧用枪指着星玥灵，只不过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听对方长篇大论。

“在人间这么多年，你就没有产生过疑问：人类如此忌惮灵类的能力，我们凭什么还要上赶着帮人家？”星玥没有给对方接话的机会，自顾自地说下去，“进入人间不久，我还跟随修日组一起行动。有一天，修日组的一个灵为了救人，耗费了全部灵力，提当场灭。而那个人，获得灵类的全部灵力后，竟然整日游手好闲，每天就是去不同的城市观云弄雨。”

原来，正是修日组的灵用一命换一命的方式，救了庭小止。

为了人类赴汤蹈火，原本是灵类的宿命，然而这种近距离看到同伴牺牲的冲击，令星玥久久不能忘怀。如果说，还在灵界时，所有灵都是“机器人”，拥有超能力而无人性。那么当灵类浸染人间后，部分灵类的思想就发生了转变：为什么灵类要舍弃自己的生命，来帮助人类文明的延续？灵类难道不能拥有自己的独立文明吗？为了人类奉献自己，付出所有，值得吗？

这样的一连串问题，促使灵类“反叛者”出现，它们认为，灵类应该只为自己而活，不值当为人类贡献生命。这些反叛者背叛了空间意志制造灵类的初衷，并且引领众多同伴，走上建立灵类文明的道路。

而星玥正是“反叛者”的头目之一。

“在月亮爆炸后，是燕客替代月亮成为灵界的庇护者。只要燕客还活着，而且老老实实地待在宫殿里，就能维持灵界隐身于人间的现状，并保佑在外的灵类平安顺遂，不会暴露在人群中。一旦神明寂灭，灵类会首当其冲，至于人类，谁会管他们是死是活。”星玥视线转移，直视枪口，“我带着武器，就是为了保护燕客。”

秋杪转了转枪，在星玥眼前晃了又晃，看着星玥的眼睛滴溜溜地跟着枪转，就是故意使坏，不把枪还回去。

“假设你是保护燕客的。既然你来了，就说明今天来的人里，有人有坏心眼。你说说，会有谁想要伤害燕客？”秋杪问。

星玥早已想告密，眼中全是杀意，“有些人对神是饱含恨意的，比如，祝问弥和秦犀照，她们就是来弑神的！”

听到这里，秋杪自以为掌控了局势，站起身来给星玥松绑，惹得星玥一阵窃喜，连连发问，“终于相信我了吗？”

秋杪仍旧用枪抵在星玥背后，“我不敢轻易相信任何人，现在，我会亲自验证你的话。如果你说的是真的，她们今晚就会动手，那我们就守株待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