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多神仙,也骗不来,”伏北渚摇摇头,“一个两个也罢,十几个都到了此处来,再傻也有神瞧出不对来了。”
“也是,”扶疏嘟嚷一句,随后狐疑地瞧着他,“我来之前,这里就只有你一人。若此事并非你筹划,那没失忆之前,你应当知道些什么——半点痕迹都没留下?”
伏北渚含糊地应了声:“能告诉扶疏的,我都不会隐瞒。”
扶疏重重叹气,转头牵上阿洄,不想理他了。
阿洄懵懵懂懂地跟着他,往后瞧了几眼,随后小声问扶疏:“所以我们,能不能回九重天呀?”
“一时半会儿回不去,”扶疏一边咬牙切齿,一边努力让自己的语气缓和下来,尽量不吓到她,“没事,你就跟在我身边,如何也不会出事——九重天上有人知晓你下来么?”
神仙们各有各的祈愿要处理,各个都神出鬼没的,寻常来说哪怕是至交好友都不会多过问具体的情况。而且对于他们这些活了几千几万年的神仙来说,在人间的几个月甚至几年都算不上久,扶疏第一次为了一个信徒的祈愿在凡间待了一年多的时候,累死累活地回去,花神连个慰问都没有。等他委委屈屈地质问,得来的就只有一句“习以为常”。
但阿洄年纪还算小,她到凡间来,说不定会有人惦记着她,进而发现这边的古怪。
可惜小姑娘听见他说的话,就只是茫然地摇了摇头。
扶疏继续重重叹气。
伏北渚这个时候已经追上来,跟到他们旁边,还没开口,扶疏抢在他前面:“无论如何,这山上你也比我熟悉些。有什么可探的,你来带路吧,我守着她。”
“山上只我一人,不会有什么危险,扶疏不必如此担心。”伏北渚解释道。
扶疏摇摇头:“这山上浊气太重了,她才多大,根本受不住。”
伏北渚挑眉:“你自己本来就难受,如今还要护着她,就不怕自己身子出问题?”
“我出了事,这不还有你,”扶疏指尖一动,一根红线缠到了两人之间,伏北渚身上的气息顿时被过渡过来,扶疏周身一轻,满意地点了下头,“这不就行了?”
伏北渚觉得不行。他的目光落下去,为了给小孩传输灵力,扶疏一直抓着她的手腕。
“扶疏不好生牵着你道侣,却要牵着她,真是让人心伤。”伏北渚的目光落下又重新扫上来,与他目光相对,轻声控诉,委屈又忍让。
扶疏是吃软不吃硬的典型,被他这般目光瞧着着实有些受不了,轻“嘶”一声,还是认命地将红线换到阿洄身上,又不放心地多缠了几道,随后别别扭扭地揪住了伏北渚的一片衣角。
后者低头看了看被他拽住的那点,扶疏刚想赌气收回去,整个手就被人握住、掰开,然后十指紧扣。
扶疏尝试挣了一下,但伏北渚握得很紧,他那一下子没挣开,也就没再管。三人用这样极其别扭的姿势往前走,扶疏被扯在中间难受得很,走了一段路之后终于忍无可忍,猛甩开伏北渚的手,一人一根红线扯着。
红线作为法器,长度并不固定,扶疏也就松快不少,除了兼顾两边的灵气和妖气传输费点力气,如何也比方才那别扭姿势舒坦。
伏北渚在他松手的时候没有挣扎,只是低低叹一声,扶疏没多理他,看着他往前去。
他们走向山的另一侧,离开山顶之后,浊气越来越浓郁,不光是呛得难受,扶疏觉着自己双眼也熏得疼。
他不自觉地往伏北渚身旁靠,等到回神,他都快贴到人身上去了。
扶疏想往后退一退,腰却忽然被揽住,他一个踉跄,这下是彻底被人捞到了怀里来。
“你……”扶疏鼻尖猝不及防撞到伏北渚胸膛,疼得想开口骂人,却在看到伏北渚身后那些浓郁的浊气的时候顿住。
浊气化实,跟浓雾一般,已经将他们两个紧紧圈住,连前路都瞧不清。
扶疏猛地想起来阿洄,转头去看,视线却被浊气死死挡住。
好在指尖红线还在,说明她如今还无恙。
松了口气,他本来想靠着红线将人给重新拉回来,才一抬手就被伏北渚给重新压下来:“你那红线不是不受距离的控制?若是如今也能给她输送灵力,不若我们两个单独去探,也省得让她落入危险当中。”
“你先前不是说,这里除了你没有旁人么,她又哪里来的危险?”扶疏蹙起眉,“再者,这般放任她自己胡乱走动,不是更容易碰上危险。”
“她不傻,寻不到你,不会乱走,”伏北渚已经完全抱住他,下巴轻搁在他颈窝,与他目光落到了同一方向,忽然闷笑一声,“至于危险——扶疏与我不过见了几面,就这般信任我?”
伴随着话音落下的颈侧传来的痛感,扶疏瞳孔一缩,尖锐的痛感让他指尖有些发抖,下意识地伸手去推他。
没推动。
微凉的舌尖在颈侧伤口扫过,疼痛散下去不少,扶疏的眸子却已经红了,手高高举起,又被一根藤蔓给紧紧缠住。
“伏北渚!”他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咬牙切齿地喊,罪魁祸首总算从他颈侧离开,伤口沾了浊气又阵阵地疼,扶疏觉着自己眼里又要溢出那滚烫的泪来,又怕疼,只能死死忍着,继续红着一双眼瞪他。
面前的人眼尾红痣灼灼,像是烧到了眼底,就连瞳孔也泛起红。
扶疏看着他这副模样,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这人可是妖。
不止是他记忆里那个纯粹乖顺的藤妖,而是满身混浊妖气。
哪怕这满山浊气并不属于他,也不妨碍他自身妖气依旧浓郁。
扶疏差点没把牙给咬碎。
那条姻缘线迷惑了他,让他下意识地选择信任伏北渚,却没想到这人还真能反将他一军。
缠着他的藤蔓松开,扶疏后退一步,指尖从颈侧划过,灵力让伤口瞬间愈合,周身红线涌动,尽数砸到了伏北渚的身上。
对方很快就被铺天盖地的红线给淹了,扶疏冷着脸,连质问的心情都没有,现在只想把人给揍一顿。
也不知道杀了这样一个大妖会不会遭天谴……但是既然两人之间有姻缘线,说明他最后还是动不了他。
好气。干脆把线切了算了。
扶疏低头看着自己的小指。
算了,万一疼呢。
他目光移开,抱胸站在那里,千万根红线在眼前飘动,其中还穿插着几根翠绿藤蔓,只不过看上去软绵绵的没有多少力气。只顾着躲,并没有朝他这边攻过来。
那藤蔓蹦蹦哒哒地,怎么瞧着都不像是没有还手之力的,而且顾及这到底是寻常的妖,扶疏并没有用权力,如何也不会伤到伏北渚的根本。
还真是站在那挨打啊……
扶疏忽然犹豫起来,法器随着主人的情绪,攻击也慢了不少,还有几根没了力气,蔫嗒嗒地垂下,伏北渚的那张脸又重新出现在扶疏视线中。
还是很漂亮,但是脸上多了好几道红痕,又添了点独特的绮丽。
扶疏忽然吞了下口水,想到先前在处理祈愿的时候了解到的那些花样——也不知道他脸上若是再滴下血来,会是怎样一副模样。
打住。
太荒谬了。
暗自唾弃自己一通,扶疏脸上发烫,红线再感应不到主人的怒火,慢悠悠地收回来,伏北渚掩唇轻咳一声,眼尾更红了,看向他的时候长睫又是垂着,好不可怜。
“仙人好狠的心。”他开口,声音含笑,与其说是控诉倒不如说是撩拨。
扶疏到这时候,疑惑大过怒火,看着眼前脸上逐渐浮起红棱的人,难免开始怀疑这人是不是真有什么奇怪的癖好。
“不过是咬了一口,扶疏便将我好一顿打,”伏北渚见他没反应也不在意,接着控诉,“若是再多几口,扶疏岂不是——”
红线咻地从扶疏身后冒出来,将人脖子给缠住,打断了他的话。
扶疏耳根通红,却强撑淡定,抬手拨了下绷紧的红线:“还想再咬几口,看来是没打疼。”
“仙人舍不得,”伏北渚眉眼弯着,浮着暗红的眸子与他对视,“不然方才,不都将我给直接杀了。”
“不是舍不得,是怕遭天谴,”扶疏移开目光,语调平稳,“你想多了。”
伏北渚惋惜地“哦”一声,身后的藤蔓虚影好像蔫巴了点。
不过等扶疏再瞧过去,它们又乱舞起来。
——应当是幻觉吧。
“所以,”扶疏轻咳一声,红线没有收回去,甚至多探出来些,在他身后织了个椅子让他坐,“你方才咬我做什么?”
“想咬便咬了,”伏北渚眸子依旧弯着,脖颈绕着红线,边缘被勒出浮红,他却浑不在意,“我还有许多想做的,只怕扶疏不愿意。”
这种事谁能愿意!他又没有那么多奇奇怪怪的爱好!
扶疏快被人气到没脾气,一根红线立起来,又想往人脸上抽,看了看那几道红痕到底没舍得,只能忿忿地尽数收回来,恶声恶气地催促:“干正事!”
你们小情侣……(欲言又止)(摇头离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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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为所欲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