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烬余夜 第35章 Chapter 35

似是被林光霁这般游刃有余的流畅答复吓得虎躯一阵，难以置信的语气词从谷浩口中瞬间爆出，紧接着便被林光霁句句逼迫回去：

“我虽是研究分部负责人，但不代表研究分部只属于我自己，研究分部所获得的荣誉，取得的成就，也并非只是我一人的成绩。”

“研究成果遭人偷窃一事，确实是我身为负责人的失职，我应该为此负责，但分部的成员们不该。”

“所以，我选二，S级勿忘鹰鸦对吗？我会取来的。”

普通人怎么可能这样坦然的回答...在座几人也有些疑虑林光霁在当时做出的判断，这样不会暴露身份吗？

显然谷浩也起了疑心，小心翼翼的询问道：“你有...奥特瑞？”

“我并非任何一总域成员，自然无处获取奥特瑞。”林光霁冷静答复：“但普通武器和对勿忘药剂也能对勿忘造成伤害吧，只是利爪而已，又不是杀死鹰鸦，我会尝试的。”

对于林光霁这个心理学研究分部负责人来说，确实有理有据，谷浩也只能颤颤巍巍的如此评价：“好...年轻人有志气...”

“多谢您的提醒，让我们研究分部的损失降到了最低，我会记着您这份恩情的。”

“嗯，客气了...到时候你去门卫那说我的名字...他们就放你进来了...”

通话录音播放结束，已然忍耐许久的姜雪晴终于发出第一声爆笑：“救命...我笑的快窒息了...你们听见他最后那一句了吗，声音都是抖的，得多不可思议啊。”

“暂停，暂停，咱们缓一缓...”冉煦也掐着酸痛的脸附和道。

众人嬉笑讨论间，林光霁看向身侧的程暮寒，他好似也受到了轻松氛围的影响，正在努力维持自己那副严肃的模样。

林光霁眨眨眼，莞尔一笑，蹲在程暮寒身前，用那副可爱模样仰起头看向他，夸赞道：“程队笑起来好帅呀。”

顷刻间，会议室内鸦雀无声，众人刻意游离开的目光反倒是让程暮寒愈发红透了耳尖，最终只得用那只宽大手掌挡住脸，缓缓偏过头去，结巴道：“你也...很可爱...”

“我死了...”

姜雪晴一个白眼径直躺倒下去，被猰犬手疾眼快的接住，抱着人也不是，放下人也不是。

“装的还挺像。”他顺势拎起姜雪晴，甩了甩她的腿，却发现人早就脱了力，登时被惊出一身冷汗，看向冉煦表情惊恐，张着嘴说不出话。

“我靠！这才哪儿到哪儿，别死啊！”

这阵势也把冉煦也吓了一跳，瞬时间纵身跃过桌面，三指轻按上姜雪晴的脉搏，确认着她的生命体征。

片刻后，冉煦长舒一口气，擦去额头上渗出的汗珠：“妈的，狗东西，吓死我得了...”

他站起身，把姜雪晴接过，直接扔到了椅子上：“都别担心，姜雪晴夜猫子一个，本来就作息无常，昨天都凌晨三点了还在那儿发动态，刚刚又太激动，这些因素共同导致她短暂性晕厥，离死远着呢。”

“这臭丫头...”郑毅惊魂未定，拍了拍一旁抱着医疗箱的叶肆，示意人也安下心来：“以后也少熬夜，听没？”

“嗯...谢谢前辈关心。”叶肆堪堪冷静下来，将医疗箱送回原处。

确认姜雪晴无碍后，冉煦抱着胳膊靠在桌边，看向那位此刻正躲在桌下的“罪魁祸首”，询问道：

“面相看挺准的啊，什么时候发现的？”

“一开始，”林光霁扶着程暮寒和冉煦伸来的手，从桌下钻出：“毕竟动作还不够自然，程队也早就发现了，配合一下而已。”

“行吧，你这杀伤力还是差了点，没到回眸一笑百媚生的程度，也就拿捏程暮寒这种纯情少男好用。”

“纯情...少男？”林光霁看着人一头雾水，期望能够得到这个词的解释。

“就是指他...”

见冉煦真要解释，程暮寒果断一脚踹了上去，让他住嘴，被人“啧啧啧”三声以表意见。

“指你单纯、天真、烂漫、无邪，行了吧！”冉煦一脸无语。

“啊...原来是羡慕啦？你笑起来可没有程队那么帅哦。”

林光霁拍拍冉煦的肩膀作为安抚，被人一脸嫌弃的挥开：“不是，你偏心就算了，怎么还带打狗的啊？”

“笑死。”姜雪晴恰到好处的醒过来，嘲讽起没事找事的冉煦。

“滚，装你的死去。”

忽然间，姜雪晴那海蓝色的瞳孔一转，想出了些许好点子，急忙挣扎起身，趴在桌面用指尖勾了勾人的衣袖：“林专家，我问你个问题呀？”

“好呀，问吧。”林光霁眯起眼睛，早已看破她究竟隐藏着何种心思。

“你说，我玩乐队时候帅不帅？”

“超帅！”

林光霁双眼放光，急忙拿起手机翻找着照片，兴奋道：“之前inTro出了新专辑，我马上就买啦，尤其是雪晴的那曲solo，在五十秒左右开始的**部分，可是把雪晴的主唱实力展现的淋漓尽致呢。”

“没有...没有那么厉害...”姜雪晴身为提问者，反倒是不好意思起来，躲到猰犬身后悄悄红透了脸。

“嘿，你这狐狸，我就没个优点？”

冉煦一副不甘示弱的模样，跺了跺脚示意存在感。

林光霁只是上下打量一番，便移走了目光：“哎呀...这可有待考量呢。”

“确实确实，有待考量。”姜雪晴一并附和。

“你俩合起伙来了是吧？”

见人略有些不悦，林光霁轻声笑，回应道：“其实你也很帅的啦，不过和程队完全是两种不同的风格而已。”

“程队平日里一直很沉稳，不苟言笑，而你很有活力，像大学生一样。”

“在出任务的时候，你那种游刃有余的作战总能让敌人慌张几分，闭上嘴的话完全就是个大帅哥了嘛。”

不可思议的好评，冉煦悄悄后退一步，避免人藏着什么阴谋诡计，问：“你没昧着良心？”

听闻，林光霁无奈摊手：“你想听我昧着良心夸你？真是奇怪的要求。”

说罢，他扭头看向郑毅，继续说道：“郑副也很帅哦，只是坐在主驾驶上就能给我一种稳如泰山的安全感，想必琼琼写作文的时候也会写我最敬佩的人是我的父亲吧。”

“那是，琼琼写的可好了，还得了奖状的。”郑毅自豪无比，声音也高了几分。

在这方面，林光霁向来一碗水端平，于是他将目光移向叶肆：“叶肆队长...”

“打住。”叶肆急忙制止：“恕我直言，您每次一夸我就会有什么坏事发生，害怕。”

有趣的反应，林光霁索性也捎带上一旁的猰犬，未等张口便见对方扭过头去，躲避开他的目光：“我也不要，上次被你夸迷糊了，一箱汽水就从手里飞了...”

“哎呀，大家不要不好意思嘛，正视自己的优点也很重要哦。”

轻松的氛围下，姜雪晴的目的已然达到，冉煦叹了口气，瞥向始终无法从林光霁身上移走目光的程暮寒，一副他不争气的模样撇下嘴角：“让你乐，还乐的出来吗？夸你也是白夸...”

“都坐好，继续开会。”他选择无视冉煦的话语。

“好，我们继续讲。”

林光霁点了点白板，将短暂休眠的屏幕重新唤醒，沿着每一条线索按部就班的分析道：

“虽然说应对这种明显的陷阱，我应该马上拒绝才会显得更为真实，但通过与谷浩的交流，我意识到，答应他才会是最高效的结案方式。”

“我也因此更加坚定，谷浩仅仅只是此桩案件的幕后黑手。”

说罢，他将整张导图缩小，展示出几大板块，一一圈点：“包括一队在内，我们现下所侦办的几桩相关案件，虽然与他都有直接或间接联系，但一一侦破并分析后，更像是谷浩在被人利用。”

“最坏的设想...内鬼案恐怕只是一把钥匙。”

听闻，在场几人眉头紧皱，这把钥匙究竟打开了哪把尘封的枷锁，已然不言而喻。

林光霁竖起食指，贴在唇边，眯起眼睛向着叶肆二人的方向做出噤声手势：“叶肆队长，猰犬，不可以听，忘掉。”

“我明白，您放心。”

叶肆和猰犬齐齐点了点头，将这一尚未公开的秘密埋藏心底，闭口不言。

“好，这个话题就此打住，我们继续...”

大篇幅的思维导图终于进入尾声，林光霁在最后板块引出一个指向箭头，连接至起始点，形成闭环。

“此前调查时我们就已经得知，鹰鸦是一名16岁的男高中生，谷浩的独生子。”

“他自幼刻苦努力学习，行为端正，成长过程中却没能到任何形式的父爱，精神状态已经出现了些许异样。”

“而其母亲在生前也忍受着谷浩的风流成性和长期家暴，身体机能受损严重，最终难敌种种压力，从窗口跃下，自杀身亡。”

“很显然，是这种压抑的家庭环境导致了他的异变，而谷浩对此并不知情，甚至希望我取下鹰鸦的利爪...”

说到这，林光霁轻叹一口气，摇摇头无奈道：“有些可悲。”

将导图重新翻至顶端，林光霁准备为这一阶段的分析收尾：“然后就是5月17日新闻播出...”

未等说完，他忽感异样，愈发浓厚的血腥味渐渐添满口腔，好似一块血淋淋的鲜肉正卡在咽喉一般难忍。

不妙。

“时间差不多了，先暂停，稍后我继续讲。”

注意到眼前人的不适，程暮寒果断起身，将桌面上的矿泉水递给林光霁，示意他先去休息。

林光霁点点头表示了然，轻轻拍拍他的手让人安心，放下激光笔快步跑出办公室，消失在楼道拐角处。

“哎，程暮寒，你什么情况，铁树要开花？竟然会夸人可爱了。”

见人把心思都写在了脸上，冉煦在桌下悄悄踢了姜雪晴一脚，扬扬下巴示意她快点配合自己，分散分散程暮寒的注意力。

“没什么情况，事实，仅此而已。”

程暮寒坐回自己的位置，拿起剩下的半罐冰咖啡缓缓喝下，继续说道：“不是人人都像你一样，脑子里满是黄色废料。”

“没错没错，有的时候我也感觉林专家真的很可爱，小小的，脸还软软的，让人忍不住去rua他！”

姜雪晴伸出手捏了捏空气，满脸幸福，却对上了冉煦看变态一般的神情：“我怎么就没这种感觉？”

“你傲娇，你有理，也不知道谁天天闲的无聊，故意藏汽水逗他玩，藏的满办公室都是。”

“呸，就你话多。”冉煦把手中的纸团砸了过去，被人轻松躲开。

“不过说真的，林专家对他人的情绪感知很敏锐，对自己的情感却意外的迟钝，总是无意识的说出些让人心动不已的话。”

回想起刚刚他对几人的评价，姜雪晴无奈叹息：“他也从不吝啬对别人的夸赞，却根本看不到一点自己的努力，时常认为自己不够优秀，还可以做到更完美。”

“感觉像是...像是林专家不相信自己会被人喜欢，被人爱一样...”

“是啊，那小子挺不容易的，”郑毅长叹一口气，将手中的资料整理完毕，递给程暮寒：“我这个当爹的知道，孩子小的时候特别需要家人的陪伴，尤其是父母的关爱，真的会影响到他们的一生。”

“可...你们说，他能上哪索取爱？能健健康康的长大了就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好在他现在还混的不错，这小子未来肯定会更好的。”

听到几人的交流，叶肆陷入沉思。

虽说与林光霁还算熟络，但二人不过是工作上的合作关系，平日里的交流大多数也都是以案件分析为主，很少聊到彼此的家庭情况如何。

那个小专家，似乎比他想象中更加令人难以置信。

“我有个问题...”

“你！唉...”

见猰犬忽然举起手，叶肆想要阻拦，却为时已晚。

“说。”程暮寒冷冷道。

“林专家...他和吴专家的电话里，为什么会说，死在K次域？你们四个好像都不奇怪这件事...”

“还有你们刚说的这些...”

“......”

短暂沉默后，会议室仅剩此起彼伏的叹息声。

“等他回来，你亲口问。”程暮寒如是说。

“可以问...吗？”猰犬显然也意识到不对，略有些犹豫。

“你眼中的林专家到底是多脆弱啊，他可比你要坚强数千倍。”叶肆苦恼的掐了掐眉头。

“我知道，特别知道。”

猰犬眉睫微颤，不忍：“但每次一想到他那么小，大腿也就和我小腿差不多粗，一不小心就会坏掉一样...”

他抿了抿嘴，看向程暮寒，说道：“程暮寒，我以后不会和你吵架了，作战的时候你可要保护好林专家，他的身体...”

“......”

“讲几分钟东西就咳嗽个不停，身体得多差啊...”

程暮寒：“......”

异样的停顿，程暮寒不可能注意不到，猰犬强制咽下的后半句话中绝对藏匿着什么。

可这并非林光霁亲口告知的事情，自然也没理由去私自打听，尽管无比担心，但也只得简短的“嗯”一声表回应。

“......”

靠在门外的林光霁微微皱眉，猰犬那份异样的来源究竟是什么，他似乎有了些许眉目，便缓步走入会议室，布起第一颗子。

“哇...我就出去一小会，气氛怎么这么糟糕啦，刚刚不还是很开心的嘛？”

他四下看看，继续说道：“猰犬，你又说错话啦？”

“没有。”仿佛赌气一般，猰犬迅速扭过头去。

“叶肆队长，你好像也在顾虑着什么。”林光霁迅速扫过在场几人的表情，进一步确认：“这件事情还是只有你们二人不知情，对吗？”

见状，一旁不明所以的姜雪晴缓缓鼓起掌来，表情震惊道：“林专家好神...”

“快问吧，你不好奇吗，他都猜出来了。”冉煦也耸了耸肩表示无奈。

稍作纠结，猰犬决定拼一把，抬起头看向身侧的林光霁，询问道：“就是刚才，你说...”

恍然间，他对上了人的血色瞳孔，似坠入回忆深渊般，那伤痕累累的稚嫩脸庞忽的在记忆海中闪过。

身躯猛地一震，猰犬急忙移走了目光：“不，还是算了，没什么...继续开会吧...”

果然。

意料之中的反应，林光霁已然确定下一步需要调查的目标是谁，果断将此话题收尾。

“没关系，这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好奇很正常，我也从不在意这些事。”

他掩面轻笑，为此解释道：“我是孤儿院出身，时至今日都不知自己父母是谁，也未曾被人领养过。”

“至于‘林光霁’这个名字，是有了独立生活能力后，离开孤儿院并办理身份信息时，一位老师为我起的。”

“而在入职勿忘学研究总部后，因为尚未成年，有一些药物无法购买，险些因为高烧不退死掉而已。”

“而已？”

猰犬表情震惊，却不得不收起那份担忧，摸着后颈扭过头去，避开眼前人那释然的笑容。

“抱歉...”他小声说道。

“这没什么可抱歉的啦，如果我真的很在意，就不会这么坦然的和你们说了，不是吗？”

林光霁走回自己的位置，轻轻拍了拍姜雪晴的肩膀作为安抚：“也谢谢大家尊重我的**，担心我的情绪。”

他望向身侧的程暮寒，眉眼里满是温柔，握住了他那只攥紧的手，让人安下心来：“请放心，我并不会因为过去的事情而悲伤，这只会成为我加速成长的助燃剂。”

“所以啊，平日里的话题确实难免会涉及到家庭这一类，大家也不要有所顾虑，畅所欲言就好啦。”

“骗人，你的心又不是钢铁做的，怎么可能不难过...”

猰犬撑着脸，小声嘟囔着，被叶肆瞬间捂住了嘴，示意人不要再乱说话。

“是呀，我的心虽然不是钢铁做的，但我可以让它如同钢铁般坚强。”林光霁掩面轻笑，继续说道：“这世间能打败我的，或许只剩死亡了吧。”

见气氛依旧糟糕透顶，林光霁歪歪头稍作思考，恍然大悟道：“这么一想...我要是异变为勿忘的话，不仅拥有了永生的体质，还有着勿忘能力，甚至会变得更聪明，不就天下无敌了？”

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