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烬余夜 第34章 Chapter 34

“是的，那部监控正是由K15安装并监控的。”

林光霁在屏幕上列出几张照片，是一份纸质版协议。

“勿忘学研究总部中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对于六十岁以上且独居的科研学者，总部会向K15申请保护措施，避免部分年岁已高却依旧坚持从事相关工作的专家学者在无人知晓的情况下发生意外，无法求救。”

“而所谓的保护措施，就是这样的一个家用摄像头，监控画面会汇总到K15为此专门设立的一个部门，以全年无休轮班制的方式执行看护工作。”

听闻，叶肆眉头紧皱，理解了林光霁的做法：“这么明显的暴行，他们不可能注意不到。”

“没错。”

林光霁重新打开监控录像，滑动进度条，找寻能够辅证的片段：

“通过刚刚的监控画面，我们也可以看到，这三人是注意到了摄像头的存在，甚至时不时都会扫上两眼，却并未进行任何形式的遮盖，也没有损毁摄像头的意图。”

“所以，考虑到接下来要调查到这一事件的可能性，我不能让公安介入其中，也不得不对K15有所提防，所以选择了吴专家更为熟悉的勿忘学研究总部，让她认识并放心的人照顾她，也能够很好的平复她的情绪。”林光霁如此解释。

“我明白了...请继续吧。”

“好的，在吴专家的情绪平稳后，我与她再一次取得了联络，也因此得知吴专家被人要挟一事。”

林光霁在档案袋中倒出一枚U盘，展示在几人面前：“但考虑到吴专家的人身安全，不到万不得已，我并不打算提供这份录音文件，望各位谅解。”

“可以。”程暮寒回应道。

“理解，确保受害人的安全是首要的，何况现下的证据已经足够充分。”叶肆也点点头，默许林光霁的做法。

“多谢，那我便将通话内容进行简单叙述。”

林光霁打开一文字框，拿起手写笔在其中记录下重点词：“依吴专家所说，那人要挟她的把柄就是我。”

“若她不同意诬陷我剽窃一事，对方便会用强硬手段夺取心理学研究分部，也就是所谓的‘意外’，我的性命岌岌可危。”

“若她同意，我便有机会加入ZT总域，走向新的人生，不过代价便是舍弃掉心理学研究分部。”

“所以在那时，我就已经猜到要挟吴专家的人很可能与ZT18的成员存在一定的关系。”

他顺手展开一张ZT总域职阶表，按照那一位置分割出一道横线，敲了敲上半页少数几人的名字：“而且能够确保我直接加入ZT总域的人，至少是一名管理层的特等，或是决策层的成员。”

如林光霁所述，决策层隶属各总域代号18部门的核心层级，通常由一名主要负责人，两名次要负责人，至多八名其他二级部门首席或次席组成，拥有该总域内最高决定权。

而与其他总域不同的是，ZT总域只由一名主要负责人蛇虺，一名次要负责人岑黛，四名其他二级部门首席，分别是刚刚被动离职的ZT18管理部门首席谷浩，ZT17首席程暮寒，ZT16首席项白，以及ZT15首席熊彪组成，可谓是人数最少的决策层。

换言之，想要从几位关系融洽的首席中找出一个另类，简直不要太简单。

“更何况，据当时所得到的信息进行推断，这个人拥有的权力恐怕在K次域都是不容小觑的。”

“所以该怀疑谁，显而易见。”

林光霁敲了敲谷浩的名字，在心中暗暗想着：要怪就怪他谷浩自己太张扬了吧，但凡他不那么猖狂的炫富，我们几人都要去花费好大一番力气逐一排查各位特等们，绝不可能这样快速的收尾案件。

“但此事在当时并不存在勿忘犯案的嫌疑，所以ZT总域无法立案侦办进行抓捕，便由此移交给ZT次域的公安部门进行调查。”

“同时，我入队一事原计划是在集训结束后获取到奥特瑞及作战许可时公开，也因为此次事件，顺水推舟的推迟并隐藏了起来。”

“只可惜，自那之后犯人没了动作，我们也没能得到除了那几只猫咪所提供的染血照片外更多的指向线索，所有调查就此中断，案件重回ZT总域手中。”

“所以，我们不得不向蛇虺主要负责人请求协助，尽可能的去挖掘所有存在嫌疑人员，早日铲除这颗毒瘤...”

话音未落，林光霁忽感喉咙一阵刺痛，剧烈的咳嗽起来，霎时间脸色惨白，满头冷汗。

程暮寒手疾眼快的扶住脚步不稳的林光霁，拍着他的后背帮人捋顺呼吸，继续说道：“随后发现工作于ZT18管理层三人，ZT17一人，ZT16四人，ZT15三人，K15三人，以及勿忘学研究总部四人，共计十八人，皆参与过谷浩指挥的各类暴行。”

“在蛇特等以及一队的协助下，十八人如今已全部落网，‘歉仄案’等其他由ZT15所负责的七起案件也有所进展，被外流出的机密文件已尽数追回。

“而在那时，如何确保谷浩被逮捕且不会脱逃一事，成为了此案的重中之重...”

林光霁咳嗽的愈发剧烈，脖颈上新换的纱布又一次染红开来，他难以抑制声音，拍了拍程暮寒的手示意没关系，便急忙大步跑出会议室，翻找起自己背包里的药物，大口吞下。

程暮寒担忧不止，视线始终无法抽离人儿跑走的方向，却不得不继续捋顺起林光霁尚未讲解完毕的思路，魂不守魄般机械道：“今年二月，林顾问同我前往了K次域，找寻到谷浩的家庭住址所在地，试图通过他的独生子了解情况。”

“而他对自己已异变为勿忘鹰鸦且捕食过人类一事并未隐瞒，且提供了部分勿忘派别的活动计划，以及谷浩存在犯罪可能的证据。”

“但由于中途有勿忘袭击，鹰鸦被强行带走，我们没能将其收押，仅在其家中进行了一番搜索后结束了任务...”

“是的，直到今年三月份，研究总部忽然强行安置了两名新人在研究分部实习，中断的调查也因此得以继续。”

见林光霁抱着矿泉水走回，继续讲解起来，程暮寒松了口气，反复眼神确认他无碍后才递去激光笔，快步走出会议室，给人端了杯热水过来。

“2124年4月27日，这两名新人利用刘文的工作证进入到研究分部档案室，偷走了相关科研资料。”

林光霁用光点圈起谭旭宏和被他赶走的那人照片做示意，继续指向下一部分重点：“第二日，也就是4月28日，吴专家便提交了名为《勿忘行为与其生前人格特质关系研究》的论文。”

“当然是被我特意修改过的版本。”

林光霁掩面轻笑，打开了那两份论文，本来百无聊赖的冉煦瞬间瞪起眼睛，快速扫过林光霁所写的文字，生怕漏下一点可贵的知识来源。

“发期刊了吗？”他急忙询问。

“怕是要等到判决之后才可以。”林光霁无奈摊手：“想看就直说嘛，我又不是不给你看。”

“拜托，看谁不会看，我是要引用你的观点作为辅助论据，能用的时候吱一声。”

“知道啦。”

收起文章，林光霁重新打开导图，继续讲解着下一部分：“但事实上，吴专家本人并未亲自进行过提交论文相关操作，恐怕相关委员会中也存在着些许可疑人员或交易。”

“考虑到这一过程的区域限制、职能限制以及复杂程度等问题，我和程队权衡利弊后一致决定，将相关调查计划暂且搁置。”

“而在5月12日，谷浩利用ZT18的固定电话，主动联络到了我的工作用号码。”

“此时距离他上任ZT18不剩几日时间，一而再，再而三受阻的他，恐怕是坐不住了，才决定亲自与我对峙的吧。”

林光霁走去姜雪晴身后，看着她调出那份通话录音，等待着林光霁的指令。

“懂我，雪晴。”

“必须的嘛。”姜雪晴轻声笑着，播放起录音文件。

“林专家，对吗？”谷浩囫囵的声音传出。

“我是，您哪位？”

“ZT18，谷浩，谷特等。”他顿了顿，继续说道：“这番电话不为别的，就是好心提醒你一下，你的研究成果已经被人偷走了。”

“不好意思，您说的是哪项研究？”林光霁真诚询问。

听闻，冉煦捧腹大笑，鼓掌叫好：“怼的漂亮！”

“继续听。”程暮寒清清嗓，示意他安静。

“之前，你曾申请过《勿忘人格知觉相关研究》的科研项目，对吗？”

听闻谷浩准确说出了这项研究的名字，林光霁一端陷入了短暂沉默，似乎正在确认着什么。

“既然您说，我的研究成果已经遭人偷窃，证据在哪？我又该如何确定，您真的是ZT18的成员？”他反问道。

“你大可不信，但我还是建议你去找一篇论文，名叫《勿忘行为与其生前人格特质关系研究》，看看就知道了。”

“......”

约莫半分钟后，林光霁冰冷的声音再度响起：“我不觉得您这通电话只是为了提醒我。”

“林专家，你尚且年轻，很多事情还看不透，仅凭一腔热血在这社会上摸爬滚打的话，可要当心血溅南墙了。”

谷浩放慢语速，仿佛隔着录音都能看到当时的他究竟以何种猥琐的姿态手掐烟蒂，挂着虚伪笑容威胁着林光霁。

“但我知道，你很有才能，明明这篇论文是你的东西，却被人偷走先于你发表，而你若是继续提交，必会被人扣上剽窃的帽子。”

“可你若不发表，会甘心吗？”

林光霁：“......”

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空气中弥漫着僵持的氛围，大家也齐齐看向林光霁，却对上那双狡猾的狐狸眼。

“之所以沉默这么久，是因为无论回答会与不会，都将丧失主动权。”

“而谷浩又是急性子，只要我不做任何反应，他便会暗自揣测我是否会按照他预设的反应做出回答，直到他渐渐察觉自己可能无法从我手中得到他想要的，焦急到露出破绽可谓是轻而易举。”林光霁如此解释。

果不其然，谷浩无法忍受漫长且尴尬的等待，自顾自的说了起来：“所以，我其实是鼓励你继续发表研究成果的，我也将以ZT18管理层成员的身份为你作证，不能让那些小人的阴谋诡计得逞，对不对？”

“您想从我这得到什么？”

“只是好心提醒你而已。”

“谷特等，我虽然年纪小，但不傻。” 林光霁并不吃软的那套，继续说道：“您不如直接说清楚您想要的，免得您好心提醒了我，我却不懂得知恩图报，浪费了彼此的时间，还达不到目的。”

“好，特别好，我就喜欢你这样直白的人！”

似乎说到了点子上，谷浩的声音愈发兴奋起来，快速说着：“我知道你还是个孩子，面对这种情况会惊慌失措，我的条件自然也给你留个回旋的余地，二选一。”

“呸，不要脸！”

姜雪晴忍不住啐了一口，一旁的叶肆也扶额苦恼道：“就是因为有这种人存在，我们才有那么多侦办不完的案子。”

“就是，刚才我就应该多踹他丫两脚！”猰犬也挥舞着拳头附和。

“继续吧。”程暮寒看向姜雪晴，示意人继续播放。

“一，你若能够将我列为心理学研究分部的负责人之一，这事儿我自会代你处理，保证你不会受任何影响。”

“否则，5月17日，一切都会公之于众，后续要处理的事情可就数不胜数了。”

忽然间，通话中传来了一阵纸张翻动声，紧接着便听到谷浩说道：“二，在一周内取得S级勿忘鹰鸦的利爪予我。”

“我儿子一直都很喜欢那只勿忘，房间内贴满了它的照片，你若能取来，澄清一事便完全不必担心了。”

“爱子心切，你懂的，这相当于帮了我一个大忙。”

语毕，不止是通话中的林光霁，会议室内也陷入了沉寂。

爱子心切？在场几人皆有些迟疑。

如果说谷浩不关心他的儿子，他应该也不会知晓孩子房间内贴着什么，还这样清楚的了解到尚未对群众公开过的勿忘信息。

可他的所作所为根本算不上一个父亲，更不用说鹰鸦本就是他儿子一事，在林光霁亲口说出之前，谷浩根本就茫无所知。

“借口而已，别被迷惑了。”

林光霁扫视过几人表情，无奈摊手：“我想各位应该都听到他翻动纸张的声音了吧，根据清脆度及谷浩的翻动速度推断，那大概率便是我们在抓捕行动中回收的A3大小纸质版勿忘档案复印册。”

“他不过是为了逼迫我选择建议一，所以才准备列举出一个于我而言根本无法完成的任务，在见到眼熟的高等级勿忘时随口一说罢了。”

“若我敢去借此机会举报他疑似勿忘器官交易案件的嫌疑人，也会因论文一事处于被动，甚至与谷浩同归于尽。”

“何况，就算我真的为他取来了鹰鸦的利爪，他也可以在帮我解决了论文一事后，借我是无战力人员却能够对勿忘作战为由，诬陷研究分部有非法私制盗版奥特瑞的嫌疑，或者质疑我们与勿忘间存在非法交易的情况，稍作迂回再夺走我拥有的一切。”

“当然，我不否认他有愧疚的可能，虽然可能性不大。”

回想起谷浩那滴恶魔般的泪水，林光霁微微皱眉，既然不影响案件分析，他确实也没有必要告诉其他人，那背后究竟隐藏着如何残酷的现实。

“所以，在他看来，这个抉择是百分百不利于我的，我只有屈服于他这一条路的选择。”

“但仅靠澄清的话，你肯定也会受点流言蜚语的影响，对不对？”

谷浩的声音再度响起，几人疑惑的表情瞬时间转变为厌恶，集中精力听着他究竟还能得寸进尺到何种地步。

“所以啊，若你能取来，不就证明了你具有对勿忘作战的能力，我也可以顺理成章的把你安排至ZT17，开始一份新工作了，没错吧？”

“只是在那之后，你最好不要接受研究总部归还的职位，两头跑肯定会忙不过来的。”

“你若担心ZT17会有危险，ZT18和ZT16我也可以将你安排进去，但这件事的新闻一播出...恐怕那两个地方，你很难站的住脚啊...”

“会葬送前途的。”

“......”

听电话另一端始终没有任何声响，谷浩更加急切了几分：“我可是连你的后路都帮你打点好了，哪有人会帮你做到这些，对吧？”

“嗯，您真是用心良苦呢。”林光霁敷衍答道：“我选二。”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