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过高山 第15章 第 15 章

电话那沉默了，沉默到季凡以为电话挂了，心中终于松气时讨厌的声音再次传来，只不过这次改打感情牌。

“他俩没上过学，本事没你强，也没有一个好工作，你有能力就帮帮他们。”

季凡简直崩溃了，哽咽着说：“我也没有本事。”说着说着开始哭，“我真的没有钱。”

“你别忘了当初上大学是我们给你的学费。”周银玲开始翻旧账，季凡怔住了，合着今天不掏钱不行了，但还是抱有最后一丝希望，“您一直说我没良心，说对了，我确实没良心，所以忘了大学时谁给我的学费。”

“凡凡，你心疼心疼爸妈，我们是一家人。”

“你们拿我当过家人吗？”

周银玲当即赔笑，“你这孩子说什么浑话，我们当然是家人了，最亲的家人。”

“既然是家人也心疼心疼我，我没有钱。”

电话那端传来周银玲的咒骂，像是气急了，随之有短促的声响，电话那端换人了。

现在接电话的是她爸爸季志远。

季凡冷哼一声，“我没钱。”

“你有没有钱自己清楚。”

“我清楚啊，但这和你们有什么关系？”

“当然和我们有关系，我们是你父母，现在有困难你要帮助我们。”他的话说得理所当然，好像这是季凡该尽的义务。

她不想问为什么这种可笑的问题，重重吸气，笑着问了最后一个问题：“当初为什么要生下我？”

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有序下落，季凡情绪达到崩溃的顶峰，已经来到崩溃的边缘，歇斯底里地吼道：“就不应该让我活到现在。”

猛然提高的声量传进屋里，所有人皆是一怔，面面相觑中都有些担忧。

一时间都忘了做什么反应合理。

季凡挂了电话朝外走，快步离开村委会。

村长最先反应过来，“听脚步声是不是离开了？”

周璟坤当即站起身，“我去找她。”随后看向林宇鹏，“你先送他们俩回去。”

季凡边走边哭，却不知道该去哪。

回家姥姥会担心的，村委会现在不能回去，就漫无目的地走着，眼中心中都是迷茫。

找不到前行的路，也没有后退的方向，她好像被困在某个地方寸步难行。

周璟坤心急如焚地追出来，默默跟在她身后，始终保持一定距离不上前打扰。

季凡从一开始就听出有人跟着她，回头看了几次，发现是他，心中的戒备松弛下来，继续往前走。

走到脚底传来痛感，这次停下，一屁股坐在地上，周璟坤快步追上她。

刚走到就听到她超级低气压的话，“周璟坤。”

“嗯！”

“理我远点……”她停顿几秒，“不要把麻烦传给你。”

“你说的什么屁话。”他难得说了一句脏话，也是气急了。

趁着稀疏的光亮看向她，好看的脸庞没有一点情绪，呆呆的直视前方，像是被掏空灵魂的玩偶。

“季凡——”

闻言，她将头埋在腿上，把自己与周围隔离开。

不敢看他。

“回家吧。”

季凡猛地抬头，盯着他呆呆吐出一句，“我没有家。”

站起身，往四周环视一圈，她真的不知道该往哪走。

“你回去吧，我不会寻短见的。”

她转身往回走，决定今晚在自己办公室的小床上凑合一晚。

刚走开两步，手腕被一股力量擒住，下一秒就被带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她此刻意识无比清晰，反应过来自己在他怀中，他身上的温度逐渐融化她心中的坚冰，源源不断的热量涌入她体内，是她此刻正需要的。

她的心中很是矛盾，一方面想靠近，理智却告诉她该推开，权衡之下，手掌握拳轻轻推开他，低哑着嗓音，“以后不要离我太近。”

周璟坤发出一声嗤笑，“你是决定放弃全世界吗？”

“我放弃我自己。”

“季——凡”

他尾音拖得很长，好像不喜欢她这样说。

季凡自嘲地笑了，“我连放弃自己都做不了主吗？”

“跟我走。”

“你放开我。”

周璟坤不顾她的反对拉着她的手往前走。

季凡有点急了，心里的话无法控制的脱口而出，“我们现在没有关系了，你不用管我。”

他的脚步顿住了，季凡能明显感觉到他的手松了一些，稍后重新握紧，“就算你是一个陌生人我也会管的。”

“呵，原来你这么喜欢管闲事。”

听着她的讥讽，周璟坤淡淡一笑，从容回之，“谁让对象是你呢！”

季凡：“……”

一时无言。

俩人重新回到村委会，一片漆黑，周璟坤带着她到自己的房间。

季凡站在门口，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周璟坤也不急，打开灯站在一旁等她。

半晌之后，季凡才慢悠悠开口，“周璟坤，别管我了好不好？”抬眸对上他的眼睛，笑了，“让我自生自灭吧。”

他很强硬的回绝，“我在就不会让你自生自灭。”

“可我的人生布满灰尘，没有人能救得了我。”

“轻易认命这还是你季凡吗？你不是一向号称打不倒吗？”

季凡笑了笑没说话，心里却很清楚，打不倒是因为没伤到根本。

周璟坤突然垂眸盯着她，神情认真严肃，“就算布满灰尘又怎样，我会帮你把灰尘都吸走，你的世界只会是干净的。”

“我不配。”

周璟坤没好气地白她一眼，不想再和她说废话，拉着她进屋。

季凡局促站在门口，看他在屋里忙来忙去。

“你傻站那干什么，沙发是不让你坐吗？”

他从冰箱里拿出食物，“煮面吃可以吗？”

季凡心中骤然涌起浓浓地酸涩，看着他的背影视线逐渐模糊。

周璟坤很快端过来两碗面。

季凡接过，低着头就开始吃，一句话也不说。

“今天在这住吧。”

“那，你住哪？”

周璟坤扬起下巴指了指，“你睡里面，我在沙发上躺一下。”

“不用了，不方便，我办公室有个床，可以睡。”

“那连个被子都没有怎么睡？”突然意识到什么，向她做出保证，“你放心，我不会做什么的。”

“我不是这意思。”

“不管你什么意思——”周璟坤推着她往里走，“今天就睡在这，等下给姥姥打电话说一下。”

季凡点点头，接受这个安排，和姥姥说自己有事不回家住。

躺在他的床上，鼻息之间全是他的气息，让她不受控制的沉迷。

有她需要的安全感。

但越是喜欢他的存在季凡心中越是害怕，脑海中思绪翻滚，再也没了睡意。

周璟坤躺在沙发上，手垫在头下，看向卧室紧闭的门，脸上全是担忧和柔情。

他心中只有一个问题：季凡，怎么样才能让你不再受伤？

半夜时分，周璟坤迷迷糊糊中听到哭声，人慢慢醒来，脑袋还没有那么清晰，盯着天花板看了一会，又听到断断续续的哭声。

这次他听得很清楚，哭声是从房间内传出来的。

季凡！！

想到这他心中猛地一紧，急忙起身过去，所幸门没锁，推开门进去，将灯打开，就看到床上缩成一团的女孩。

被子被她抱在怀中，双手握拳抵在心口，嘴里不停说着梦话。

“爸、妈——”

“我好想你们！”

“为什么不喜欢我——”

“为什么？”

听清她的话，周璟坤整个人愣住了，看着梦中抽泣的女孩，心中像被抽走什么东西一般。他知道季凡渴望亲情，明面是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心里却是极度没有安全感。

像野草般有生命力的女孩，此刻是如此虚弱。

轻轻握住她的手，许是感受到支撑力量，季凡的哭声渐渐被平复。

周璟坤就坐在床边陪着她，温柔帮她拂去脸上被泪水打湿的碎发。

一觉到天亮，季凡迷糊睁眼，看着周围的环境才想起这是周璟坤的房间，起床收拾好走出去，他人不在，但桌子上有早餐。

她看了一眼，没有吃，经过一夜的消化，她已经忘却昨日的事情，状态和往日一样无异。

刚走出村委会，就看到周璟坤从外面回来，季凡笑着站在他面前，“昨天占了你的床，不好意思。”

周璟坤只是盯着她看，没说话，她又自顾自的说：“谢谢。”

刚要抬脚离开，胳膊被他紧紧抓住，季凡垂眸看去，“怎么了？”

“你——”他有些吞吐，“没事吧？”

季凡笑了笑，挣脱开，“没事，我回家换身衣服。”

周璟坤没再说话，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知道她不过是将坏情绪刻意压在心底。

刚回到家，季凡就亲昵挽着姥姥的胳膊撒娇，“我昨天没回来想不想我？”

“咋不想，忙工作也要注意身体。”姥姥扶着她仔细观察，“你看你回来都瘦了。”

“……”季凡很是无奈，“我前几天刚称过，还胖了五斤。”

“哪里胖了？”姥姥在她胳膊上捏了捏，“你这瘦的都是骨头，肉在哪？”

“在您眼中，我200斤也是瘦子。”

“你这丫头，就会乱说。”姥姥笑着和她闹了一会，拍拍她，“快去洗手吃饭。”

季凡往屋里跑，“我先去换个衣服。”

刚坐下吃饭，手机就响了，一看是村长，赶紧接通。

“姥姥，我有点事先走了。”

“出啥事了？”

季凡停下脚步，想着还是把事情说了，“村长刚才打电话说北地他走了，我得去看下。”

姥姥听着也有点不敢相信，无奈叹息一声，“也好，不用遭罪了。”

季凡到达村委会时，门口围了一群人，都在等着她。

“书记，这咋办？”

其实季凡不知道这种情况该怎么处理，很多规矩她不懂，抬眼看向村长，“这事还麻烦村长帮忙处理，再找些他近门的人一块帮衬。”

“好。”村长将计划说给她听，“刚才我们大伙商量一下，他也没啥亲人，就这样从简安排，让他走好这就行了。”

“行，就这样吧。”

村长带着人当天就去处理，第二天就弄好了。

短短时间内，一个人就这样消失得干干净。

一件很正常的事，但对季凡的触动不小。

几人坐在村委会里说话，话题逐渐转到这件事上，季凡情绪逐渐有些激动，其实不光是对这件事，更像是多日情绪的积压。

周璟坤倒了一杯水给她，“没事吧？”

她摇摇头，声音却哽咽，“没事，我只是想到了很多事。”

其实她是一个感性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