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过高山 第11章 第 11 章

第二天一早，警察过来调查情况，季凡将拍摄的视频发过去，又安慰好姥姥才离开。

村长在村委会门口等着她，“你怎么样？”

“没事，在大喇叭里通知大家到广场开会。”

村长走到话题前，清清嗓子说道：“各位村民请注意，吃过饭到大广场开会，啊，赶紧都过去啊！”

季凡站在桌子前整理资料，将文件塞到自己袋子里，而后抬起头看向外面的朝阳，嘴角慢慢勾起一抹笑。

“太阳在，希望在。”

等她到时，广场上已经等满了人，信步走到台子上，迎着阳光笑了。

“今天把大家叫来就是想告诉大家，这个低保申请我已经了解情况了，会重新给大家登记，我们不会落下一家。”

话音落，台下响起掌声。

季凡微微一笑，“我来就是给大家服务的，我是这个村的一份子，大家以后有什么事直接可以找我。”

“书记，我家孩子不会做题找你可以吗？”台下有人突然发问。

“可以，村委会旁边有一个空房间，我们会把它改成图书室，到时候各家孩子都能到里面看书学习。”

“好，好，这个可以，这样一来就不玩那么多手机。”

季凡点点头，“是的，请大家相信我们的村庄会越来越好的。”

周璟坤站在人群后看着台上闪闪发光的女孩，低头轻笑。

他昨天听说她被威胁，心中焦急，连夜赶回来，到了才发现是自己多虑，这个女孩比他想象的更强大。

她是打不败的。

季凡从台上下来一眼锁定他，拿着文件走到他身边，“事情解决好了？”

“嗯，你这怎么样？”

“一切正常。”

季凡感受到他投注过来的目光，觉得好笑，“我脸上有花？”

“没花但有比花更美的东西。”

季凡胸口没来由一闷，心中紧绷的线有些些松懈，这几天她不敢乱想，逼迫自己不去想那些事，这样就不会怕。

现在她好像突然有了靠山一样。

低头笑笑，敛去这些没用的情绪，拿着文件往村委会走。

周璟坤故作轻松地走在她身旁。

“怕吗？”

季凡摇摇头，“不就一条命，没什么好怕的。”

耳边传来他轻不可查的叹息声，“在我面前不用硬撑。”

季凡心中忍不住腹诽，知道自己怕还问，吐槽这个男的真是有意思，抬眸对上他的视线，缓缓开口：“如果这都撑不下去还能做成什么。”

俩人回到村委会，季凡走到饮水机旁接了一杯水，转而问他：“喝水吗？”

周璟坤点点头，季凡拿出一次性杯子给他接了一杯水。

“有话想和我说？”她直接问。

“明天晚上，在镇上安排好了饭局。”

季凡知道，这是帮她和那些人调和，虽然她不在意那些人，但未来开展工作也需要他们助力，就算没有助力也不能搞破坏。

从这个角度说她确实需要去一趟。

思考良久，终是点点头，“我去。”

周璟坤端起水喝了一口，轻笑道：“水不错。”

季凡：“……五块钱一桶，喜欢的话给你买点。”

他淡淡睨她一眼，没再说话。

林宇鹏从外面进来，径直坐在他们身旁，“我也要喝水。”

季凡起身给他接了一杯水，“你怎么来了？”

“听闻你的壮举，我特意来观摩观摩。”

季凡脸上开始泛红，手不自在地摸着后颈，“你是来取笑我的吧。”

林宇鹏喝着水蹙眉摇摇头，“我是真觉得你挺帅的，想当年我也是有豪情壮志的，想把一切污水都洗涤干净，但终究还是没勇气做到。”

季凡微眯眼眸，紧紧咬着下唇，心中有些挣扎，最后笑着说出心里话，“可是我想的很简单，太过于理想化，忘了社会是现实，不是存在我脑海中的乌托邦。”

“那我们就尽力去实现那个乌托邦。”

季凡怔住，抬头看向周璟坤，又听到他说：“你身上有不顾一切的冲劲，也有打破陈规的勇气，有初入社会的赤诚和初心，此刻的你最是难能可贵。”

林宇鹏在一旁重重点头，“我从来没有这么赞同过他的话。”

“你们真的是这样想的吗？”她沙哑着问出。

周璟坤肯定的点头，给她无比确认的答案，“过去我们曾和你一样，当理想快要被现实淹没时，你的出现让我们看到了希望。”

说着朝她伸出手，“我们一起打造那个属于理想主义者的乌托邦。”

林宇鹏看准时机也将手搭上，“加我一个。”

季凡看着他们的举动笑了，不管是真心还是安慰，都治好了她心中的恐慌，她不是一个人，身边有志同道合的朋友。

想到这，身体里顿时充满力量，快要冲破束缚，迫不及待想大展身手。

倏地，一阵急促的铃声响起，周璟坤的手机，他走到一旁接通，只听他简单说了个“好”。

挂了电话看向季凡，抬起下巴指向门外，“装摄像头的人来了，去看看吧。”

“给我家装摄像头吗？”她后知后觉，快步跑回去。

当她到家时安装工人已经把设备取出来，正在观察安装在哪合适，看到周璟坤急忙过来打招呼。

他颔首应了一声，转身朝姥姥走去，“这几天不在家，没想到出了这事。”

“没事，这也不怪你。”

姥姥眼睛在他和季凡身上不断打量，眼中笑意都要溢出来，是打心眼的喜欢。

“回来就去找凡凡了？”

周璟坤视线看向忙前忙后的女孩，再也挪不开，“是，但没想到她根本不需要我。”

姥姥笑着点点他，“你呀，还是不懂，她那都是强装的。”

闻言周璟坤淡笑一声，俯身说了句：“姥姥，你真可爱。”

一句话把老人说得心花怒放，在一旁咯咯直笑，季凡起身投来不解的眼神。

“你们说什么呢？”

姥姥当即拍了拍周璟坤，提醒他，“这是我们的秘密。”

“好，秘密。”

季凡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给周璟坤转了钱，他直接给退回去了。

“周璟坤，你什么意思，为什么不收钱？”她拧着眉过来质问。

“你这不是打我脸吗？”

他瞥了一眼面前游走在爆发边缘的女孩，将视线转移开。

“给你钱是打你脸？那我情愿有人来打我的脸。”季凡不依，伸出手，“手机。”

周璟坤抱臂掠过她的手掌，转身朝安装工人处走去。

她在后面气得乱蹦。

“姥姥，你看他。”

“那你明天把钱取出来给他。”

她点点头，也只能这样了。

“小周。”姥姥叫他，他转身看过来，就听到姥姥说：“我去做饭，你们等下一块在这吃饭。”

“好。”他应下又去和安装工人对接。

林宇鹏看了这么久的戏也累了，轻笑着走到季凡身旁，“他不希望你和他算得这么清楚。”

她心中倏忽发沉，“可是我现在和他没有什么关系，这样一直让他付出我做不到。”

“你难道不懂他的心意吗？”

静默慢慢扩散开，季凡刚要开口说话就听到他继续说：“五年了，他从未忘记过你，也一直替你守护在这。”

季凡心口涌出一股苦涩，空洞地望着天空，想把心中的苦涩沉淀下去又不想让眼泪掉落，“他值得更好的人，我的生活一团乱麻，为何还要把他束缚其中？”

摄像头安装好姥姥饭也做好，进来招呼他们吃饭，人年龄大了就喜欢热闹，看到家里坐满人别提多开心。

桌上摆满饭菜，林宇鹏刚坐下就馋的流口水，摩拳擦掌等着大饱口福，姥姥看他那样忍不住笑了，“快吃吧。”

“姥姥，你做的饭太好吃了。”

林宇鹏一边往嘴里炫食物一边给姥姥点赞。

“好吃你就多吃点，以后天天来我给你们做好吃的。”

“那就这样说定了，我要天天来蹭饭。”

季凡含笑看了一眼，他的行为让姥姥很受用，眼中是很久没见过的自豪，想来是觉得自己有发挥价值了吧。

“我姥姥做饭是好吃，但天天吃可不行，累着了怎么办。”她突然开了个玩笑。

姥姥忍笑点点她的头，“累不着，给你们做饭开心。”

饭后，三人到外面散步，九月底的空气中已有些冷意。

不知不觉中来到村头，风吹过树梢沙沙作响，谁都没有说话，只有细碎的脚步声。

路两边全是田地，村与村之间也靠田地连接，此时地里还有四轮车的发出的辘辘声，这是浇地的人还没回家。

三人走到桥上，季凡盯着远方突然发问：“你们真的决定和我一起，我自己都不知道会不会成功。”

周璟坤在她身旁站立，似是回应她的问题，“直播基地现在已经很成熟，不用我们盯着，我们可以腾出手来帮你。”

说着低笑一声，“为什么要给自己设限呢？我们当时回村也不知道自己能把直播做起来，路就在那，我们走了才知道能走多远。”

他简单的一句话消除了季凡心中的顾虑，面对黑夜她倏地笑了，留下掷地有声的一句话：“那就努力让这片黄土地开出花吧。”

隔天，林宇鹏也带着行李来到村里，住在周璟坤隔壁，季凡正巧骑着车子进来，“你这就搬过来了？”

“嗯，你去哪了？”

“送几个小孩上学。”

周璟坤拿着外套从屋子里出来，视线落在她身上，“如果村里很多人需要这个可以组建一个接送专车，你这样一个个送太麻烦。”

季凡拿着钥匙往屋里走，“配车配人成本太高，等后面看吧，我这也不是天天送，偶尔一次。”

他点点头没再吭声，看了眼墙上的钟表，提醒她，“等下要去吃饭，没忘吧？”

季凡脸色当即冷了一些，“当然没忘。”转身走到抽屉后拿出一片药，“防止喝醉的，你要不要？”

“不需要。”

季凡撇撇嘴，自己吃了一颗，收拾好才跟着他出去。

林宇鹏开车，她和周璟坤坐在后面，这是俩人第一次紧挨着坐，逼仄的空间带来极大的压迫感，陆然心中微漾，悄悄往车边移动。

好像他身上有毒一样。

周璟坤看她的举动觉得好笑，但也知道轻重缓急，并不打算计较这些，反而问道：“紧张吗？”

“额……”

季凡回神，想说不紧张也说不出口，轻轻点了头，嘴唇抿成一条线，神情有些凝重，“会不会很难？”

“你只需要将你的心里话说出来就好。”

“这样可以——”

她想问这样可以吗？抬眸的一瞬间撞上他的视线，将她后面的话堵在喉咙里，他的眼神很有安抚力，轻而易举烫平她心中的不安。

季凡看着他重重点头。

这是镇上最好的饭店，他们到时只有村长在门口等着。

季凡朝他走过去，“都安排好了？”

“放心吧。”村长眉眼间有些凝重，斟酌着说道：“就是你今天可能要受些委屈。”

“没事，这是我应该做的。”她淡淡一笑。

等了一会，老支书他们慢慢都过来了，季凡双手托着自己的脸，强迫冷着的脸扯出笑容，上前打招呼。

“老支书，你们过来了。”

老支书脸上闪过一抹不自然，笑着拍拍她的肩膀，“谢谢书记给我们面子。”

“哪里的话，是你们不跟我小孩子一般计较。”

村长笑着接过话，“外面冷，我们进去边吃边说。”

老支书眼睛看向周璟坤，忽而仰天大笑，“璟坤也在这，今天这顿饭有意思了。”

他从口袋里掏出烟递给老支书，“那您可得尽兴。”

“好好好。”

老支书手里夹着烟走进包间。

包间里。

村长搀扶着老支书走到主位，他推脱不肯坐，“按理说该是季书记来坐。”

季凡轻扯嘴角，笑得极不自然，“您就别作践我了。”

“这怎么叫作践呢？”手掌啪的一声拍在桌子上，指着季凡说：“您是书记，您多有本事，人都被你送警局去了，今天叫我们过来是看你书记权势的吗？”

季凡强忍心中怒火，好言好语道：“他们威胁我的安全，报警是我的权利，我不知道这事和您有关系。”

“你别胡说，他们和我没关系。”

脸上闪烁着心虚，说话也没刚才的底气。

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季凡也不想和他扯嘴皮子，今天不是来结仇的。

“服务员，拿酒来。”

很快，她面前摆上几瓶白酒还有一排酒杯。

用力打开瓶塞扔到地上，当着众人的面倒酒。

此刻她像一个勇士，淡定端起第一杯酒，“这杯酒向你们赔罪，作为晚辈说话办事不到之处还请你们多包涵。”

她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辣的直吸气，吐着舌头不停扇风。

村长见状也帮忙解释，“到底是年轻，说话办事容易冲动，咱们这些做长辈的和年轻人计较什么。”

老支书眸光深沉，锁在季凡身上没有说话。

她端起第二杯酒一饮而尽，“所有误会都消除在这杯酒中。”

她知道，喝了这杯酒她被威胁的事就这样过去了，算是妥协还是交易，她分不清楚。

只知道心好痛。

高高扬起头颅喝酒的一瞬间有泪水顺着脸颊滑落。

周璟坤在一旁看得真切，心尖像被刀割，那个恪守底线寸步不让的女孩终究还是学会了忍让。

好还是不好呢？

季凡感觉脸颊传来火热的灼烧感，应该是喝醉了吧。

身形往一旁晃了晃，笑呵呵地看向老支书，“你同意吗？”

老支书看她的眼神很是复杂，像是看出他的犹豫，村长当即加了一把火，“我们都年龄大了，终究还是要靠这些年轻人，他们有知识有本事，比我们强多了。”

周璟坤把玩着手中的酒杯，慢条斯理地说道：“现在是媒体时代，没有什么是能压得住的，所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最好。”

老支书倏地冷冷射向周璟坤，眸中有些微挣扎，半晌之后终是艰难点点头，“过去了。”

季凡笑了。

上前端起第三杯酒。

盯着老支书看，目光如炬，“我想给这个村寻一个未来有错吗？”

她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怔住了，季凡当着所有人的面用力将酒杯摔在地上，溅起的碎片飞得老高。

在旁人的震惊中缓缓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