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洞的回应相当精彩,先是甩了一个问号:
——【?】
紧接着问号君三连发:
——【???】
最后轮到文字,不知道是恼怒还是怎么:
——【你。】
——【为什么要观察他那里??】
沈疑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说的,练屁股可是健身房里的热门项目。她以前也想练,但是懒癌晚期,做不到。
脑子快嘴快手也快的沈疑回复得非常理所当然:
【为什么不看?】
【他练了不就是为了给别人看的吗?】
【不看是不尊重对方的劳动成果。】
碰巧这时候台上领导讲话结束,会场响起掌声,沈疑也放下手机跟着鼓掌。
因着这个动作,她不可避免,又注意到了前方的梁确。
他和先前看上去没什么变化。冷淡地拍了两下手,似乎兴致缺缺。
生人勿近的冷冽从举手投足间散发出来,传染周围数里。
连平时最没坐相的沙志泽,这会也因坐在他旁边,悄悄挺直了肥胖的后背。
沈疑不看还好,现在越看越心虚,自己居然敢在一个那么不好接触的人背后蛐蛐他屁股翘不翘。
为了掩饰内心的慌乱、同时安慰自己,她再跟树洞发:
【再说了,我只是跟你讲一下。】
【我跟我身边那朋友都没讲。】
【梁确又不知道我在背后说他屁/股/翘。】
【而且这是夸人的话捏。】
【: )】
不知道为什么,她感觉树洞的回答有点艰难,充满着逞强后的欲言又止:
——【但是,你怎么断定他是故意练给别人看的?】
——【???】
——【他没有你想象的那么。。】
——【……】
——【就没注意过。】
沈疑挑眉,长按他那个省略号,引用回复这一条:
【你想说他没那么什么?】
【没那么马叉虫?】
树洞:
——【马叉虫是什么?】
这是他自己要问的,不能怪沈疑说话难听:
【骚。】
树洞:
——【……】
接着,沈疑又引用回复了上一段聊天的最后一条消息:
【没注意过?那是天生的?】
树洞:
——【…………】
换了一个领导上去讲话,沈疑打了个哈欠,惊觉自己发的两条信息连起来怎么有种在说梁确是天生/骚/货的感觉。
“……”其实她没这个意思。
但树洞可能还真理解成这样了:
——【???】
——【这是夸人的话???】
沈疑:“……”
等台上这个领导讲话完毕,接下来领导们就可以回去休息了,梁确会给现场的棋手做一局棋局拆分,同时各大平台全程同步直播,算是棋协完成了今年的宣传kpi。
抱了梁确的大腿,目前象棋协会的官方账号粉丝量一路飙升。
蛐蛐归蛐蛐,梁确真上去讲解的时候,沈疑肯定是打起十二分精神认真听课,不会在树洞身上分神。毕竟机会难得。
见离直播开始还有十来分钟,她先抓紧时间拷打树洞:
【老实说,你是不是梁确的梦男?】
【你是不是特别喜欢他。】
【所以才总是在意我喜不喜欢他?】
【还老是问我对他印象怎么样。】
【刚刚我朋友说,男人都喜欢梁确的长相。】
【所以你喜欢他的话也可以大大方方说出来啦。】
【我不会嘲笑你滴。】
【: )】
她自认为已经给树洞释放了足够多的善意。
谁知道树洞还是问号起手:
——【?】
——【我不是在意他。】
——【是在意你对他的感觉。】
——【明白吗?】
沈疑:“……”
6。
笑死,那么在意别人对他男神的看法——
还嘴硬不是梦男。
她又看看时间:
【你能不能别纠结梁确的屁/股了[/笑哭]】
【退一万步来说,骚的是他,又不是你。】
【他骚关你什么事。】
台上的最后一位领导领导讲话完毕,台下又一次响起掌声,音量远胜过之前。
一大半都是为即将出场的梁确鼓的。
树洞发来了最后两条消息:
——【你居然觉得他骚。】
——【呵呵。】
沈疑:“?”
为什么感觉他在记仇?
“……”
梁确把手机放进大衣口袋,在掌声雷动中,一脸冷漠地上台。
没什么开场时冗长的客套话,开门见山,直入主题。
他选择拆解的棋局是上世纪末两位名家的强强对决。
虽然黑红双方名号响亮,但该棋局背后的赛事名气不响,又不是发生在决赛或季后赛上,所以非常冷门,在场大多数棋手都没有拆过这一局。
拆棋过程中最重要的几点,一是分析开局,理解双方的布置和意图。二是要找出棋局中的转折点,比如某个重要的吃子、将军,或布局转换。三是对关键步骤进行变化分析,发散思维,假如此处采取不同的走法,棋局又将如何发展。四是提升算度,深入计算各种可能的走法和应对,尝试预判对方下一步的行动,并预先作出应对方案。
最后是一系列的经验总结梳理和复盘联系。
梁确不是老师,对普通观众来说,讲解起来思维跳跃得有些快。坐满选手的会场鸦雀无声,所有人的注意力牢牢集中在他身上。
象棋是一项商业化程度很低的运动,全国能靠象棋为生的职业棋手不足一百。
在二十岁之前冲出省市,走进全国赛场并获得名次,只是进入这扇大门的最低门槛。
会场里的每一个人,都在中学生的年纪就成为了自己家乡报道中的天才棋手。随后,天才们又被聚集起来,在象甲联赛角逐出唯一一个全国冠军。
而台上的梁确,在迄今为止的全国冠军这个群体里,水平还领先了他人一个档次。
他对着电脑,逐步复原棋局,神色依然冷峻,每一步都用最短的字句一针见血指出问题。
在说到比较重要的地方时,会稍稍皱一下眉,薄唇紧抿,琥珀色的眼里闪动着专注的光芒。
握住鼠标的那只手,指尖用力,青筋微凸,手背上的肤色恢复了一贯的冷白,灯光照耀下,像一块颜色极淡的翡翠名玉。
深色的西服与外套乍一看好似沉闷,在此刻却格外贴合他的气质:严谨、缜密、一丝不紊。
进入熟悉的领域,没有任何事物能够使得他有片刻分神。
“……”
大约一个小时后,梁确讲解完毕,向台下鞠躬,意为感谢聆听。全体棋手自发地同时起立,起身鞠躬,掌声经久不息。
沈疑也在其中。她听见温扬边拍手边感叹:“这是神仙下凡啊。”
“……”其实她本身对梁确没有太强的滤镜。
虽然自己拆的第一局棋,正好是梁确出道的成名一战。
但两个人所处的时代隔得有点久、中间差辈了,梁确宣布退役的时候,她还没有迎来自己在全国赛场的出道战。
所以,她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只是把梁确当成一个编写教科书的老师。
沈疑从念小学起,就发现尽管是比学生更高一级的“老师”,他们也不全是对的,也不如自己聪明。
她从不在心里神话任何一个人。那些在棋院里看上去厉害的,常常过一段时间就成了自己的手下败将。
梁确打破了那么多项全国记录,自己同样也是史上最年轻的女子组全国冠军,还是第一个闯入男性赛场上的女棋手。假以时日,不是没有资格望其项背。
当然,作为后辈,她没有任何在象棋领域轻视梁确的意思,只是把他视为一个自己努力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后可以追赶上的目标。
*
吃晚饭的时候,微博上关于梁确的热搜再次爆了。
直播平台为了流量,除开固定的棋迷受众群体,还添油加醋地营销了一下他的这张脸,再度吸引大量吃瓜群众涌入直播间。
“咱们这圈子已经几百年没这么火过了。”温扬坐在她旁边,也在刷微博:“这流量是真实的吗?我都怀疑是我看错了。”
数据一路高歌猛进,连带这一届还没开赛的象甲,在首页挂了好多个小时。
并且还有增长趋势。
“这就是打破刻板印象的必要性,”沈疑还没回答,同队的鲍浩慨已经插/话道:“先前一提到象棋,人家第一印象就是公园里那些穿白背心遛鸟的老大爷。冷不丁来了一个——哇,像梁特那么帅的人,那还不得炸翻天啦!”
“好好下你的棋,管人家帅不帅干嘛?”尤子民白了他一眼。
沈疑莫名其妙想起来白天和树洞讨论梁确屁股翘不翘的事,现在聊天内容还停留在他说自己“居然觉得梁确骚”的那条上面,于是默默低头,认真吃饭。
“啊呦,我真的好想好想看他和ai下一局啊!”鲍浩慨仰天长啸:“他就接了那个活动、满足一下广大棋迷的心愿吧。反正他手上也没代言,输赢都不影响。”
“你是梁特的谁?你让人接就接?”温扬身边跟他熟悉的队友开玩笑似的出声呛他:“谁不想看梁特战ai?不过,我听说官方早就跟他联系了好多次,估计报酬什么都给到最好了,就这样他还是不理,多半黄了。”
温扬附和:“也是,以梁特的风格,不可能接这种表演性质的活动。”
梁确不缺钱,不缺名,或许空闲时候私下真的会和ai来两盘,但不会接受自己钟情的东西成为很多非棋迷路人娱乐时的一种谈资。
也不能怪他,毕竟他不是公众人物,没这个义务满足网友的愿望。
“哎,好可惜,”鲍浩慨叹气:“围棋的世界冠军已经败给ai了,好期待梁特到底能跟ai下成什么样。”
“那你在梦里想吧。”
“……”
*
今天酒店还是没有楼下的空房间,沈疑只能再回46楼。
她先去洗了澡,然后把树洞当备忘录,记录梁确白天那盘棋的一些关键步骤。
自己复盘的同时,顺便让树洞也看看。
树洞始终没回,不知道是在忙,还是为白天的聊天内容耿耿于怀。
但他有什么好耿耿于怀的?
【……】
复盘到接近残局,一直装死的他才发来一条消息:
——【错了。】
——【车二平三,要弃子攻杀。动其他子都是闲棋。】
冷冰冰的文字,一丝不苟的语气,透出一股别扭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