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启示录（四周目） 第42章 《长椅》

【2012年6月的某个午后，东京咒术高专校】

伊地知手中紧握着厚厚一叠文件，从夜蛾校长的办公室步履蹒跚地走出，脸上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紧张。

这些文件并非什么国家机密，而是记录了五条悟在祓除咒灵时，因他那大开大合，豪迈不羁的招式而不可避免地造成的破坏——房屋的破损，园林的损毁，以及随之而来的修复工作和预算安排。这些繁重的任务，几乎全落在了伊地知的肩上。

他经常在五条悟和总监会高层之间疲于奔命，大量的后援辅助和汇报工作也需同步进行。然而，这种身体的忙碌反而填补了伊地知刚入学时那颗动摇不定的心。

在那些因为缺乏咒术师才能而自我怀疑、夜不能寐的日子里，如今忙碌而充实的生活，却能让他安然入睡。

三年前，伊地知带着满心的憧憬和不安，踏入了这所孕育咒术师理想的学校。他怀揣着对最强咒术师的崇拜，希望五条学长能对他平庸的术式指点一二。

然而，对方的一句冷嘲热讽，无情地浇灭了他的热忱。

————"你的术式有个屁用，派不上一点用场。趁早改行吧，你做不了咒术师。"

这句话彻底剥夺了伊地知成为咒术师的最后幻想。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伊地知在后方作为辅助监督，协助五条悟执行任务的过程中，他逐渐对这位看似冷酷、言辞尖锐的学长有了更深刻的理解。

在目睹了同辈们的惨状后，伊地知开始理解五条悟那番冷嘲热讽背后的深意：咒术师的生活危机四伏，像他这样缺乏天赋的人，即使满怀热血，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身首异处。

至此，他的态度也从最初对五条悟的恐惧，转变为无声的感激。他感谢五条悟帮助他找到了自己的定位，以辅助者的身份，实现了自己曾经遥不可及的理想。

五条悟那看似冷酷的外表下，隐藏着不为人知的善意，这让作为学弟和实习下属的伊地知感到既温暖又头疼。

就拿今天早上发生的事情来说，因为刚拿到驾照且对路况不熟悉，伊地知开车去接五条悟时迟到了三分钟。结果，他又一次被五条悟拉黑了。

这已经是他这个倒霉鬼第二十七次被拉黑了。

对最强术师心怀好奇的咒术师们总是想通过伊地知了解五条悟，除了他们无法理解又遥不可及的实力以外，他们同时也很好奇五条悟的私人生活。

据说，最强咒术师的身边总是跟着一个女孩子，虽说是养眼的清秀长相，但比起这些年高层刻意算计安排到他身边精挑细选的美女，她无疑稍显逊色。

每每谈及谷川月见，伊地知总是敷衍地搪塞过去。他长期以往并不有趣又古板完全不似年轻人心性的长相，给人的感觉也像是对八卦完全不在意的样子。

事实上，除去有意给五条悟避免造成失实舆论影响的困扰外，守口如瓶的伊地知心里也对谷川小姐十分好奇。

在外人面前，她总是装作身体不适，只能进行最基本的辅助监督工作。但一旦回到咒术高专，她就像变了一个人，完全没有了身体不适的迹象。

但即便如此，无论是夜蛾校长还是他的学长学姐们都忽略了她身上流露出的疑点。

咒术师多多少少都有一些不为人知的习惯，无论谷川月见与五条悟是否真如外界传播那样的情人关系，但五条悟和夏油杰都把她保护的很好，这是唯一不争的事实。

有时候，伊地知也会陷入古怪的思维里。这位在外与五条悟一起出没的女孩子，在高专校园里，却也会对另一位学长夏油杰表现出亲近。

比如现在，他正在经过楼下的自动贩卖机，无意中听到了坐在旁边长椅上的男女之间的对话。

“你能不能做我男朋友？就一次。”

“这种事让悟来做比较合适。”

“但那家伙说没空。”

伊地知立刻意识到自己不应该再听下去，他识趣地绕路离开，心中暗自发誓：他什么也没听到，也不会将这些话传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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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托了夏油，”精灵月见挨了近些。刚洗完澡等待头发自然晾干的夏油杰不适应地往另一侧挪了挪拉开了距离。

“谷川的同学要来见我，五条行程安排地太满，只能麻烦你了。”

她请求道。

“不是说那位同学下个月才来日本吗？”

“五条说他下个月的安排满了。”月见忿忿地说：“你也觉得是借口对吧，他肯定是嫌见人麻烦，又要被当成男朋友什么的，所以拒绝我了。”

“为什么一定要扮成男朋友？”

“不然我怎么跟谷川月见的同学介绍你呢？”精灵眨了眨眼，“我不能一个人去赴约，不然很危险。”

“……我尽可能把时间空出来。”

夏油杰无所谓地答应了，平静的语气像是没有情绪的表达。

他始终微微垂着头，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黑眼圈比熬夜加班的伊地知还要严重。但精灵月见明显能感受到，比起嚷嚷着嫌麻烦不肯陪她去见源真纪的情绪外放的五条悟，毫不在意地像随口应付她的夏油杰显然将情绪全部压在了心里，这样更加危险。

“这几年总觉得你不太待见我，很想远离我的样子。”月见试探地问。

“跟你无关。”夏油杰说：“被评为特级之后，我和悟都变得很忙。独处的时间多了，一个人慢慢成了习惯。”

“其实我也是最近才察觉到你的心事……”

精灵月见的话让夏油杰眼底闪过一丝惊讶，仿佛秘密被发现了一般。但他在几年的磨砺中，已经学会了如何掩饰自己的情绪，他的“喜行不行于色”的社会技能，始终比同期的五条悟出色许多。

“……不是说，有身体成了阻碍，即便是灵体的精灵也无法窥探他人心事吗？”

“起初我只是能感受到你的情绪波动啦，靠近你的时候很强烈，是有些压抑的负面情绪。”精灵月见想当然地说：“但我最近有了灵感，猜想你是不是因为也喜欢上了谷川月见，不好意思和五条争，所以想把感情压制住，自然也不敢看我。”

“……”

笨蛋精灵荒唐的猜想令本以为心事被拆穿的夏油杰松了一口气。但或许是这个猜测过于诡异，难得激起了他这段时期以来对外界一直无法提起兴致的好奇心。

“能问一句吗，这个不靠谱的灵感是从何而来的？”

不靠谱？

难道猜错了吗？

“前几天和灰原聊天，他说他很期待谷川月见能回来，"从未来拯救世界回到过去的神秘美少女对青春期的热血少年无疑是美好的幻想"。你和五条也是这么想的吧？”

“……这大概是容易犯中二病的小男孩的想法。”

想到灰原慷慨激昂地说出这句话的画面，夏油杰不经浅浅地笑了。

他才意识到，自己僵硬的嘴角好像很久没有扬起了。

“多少会对谷川小姐有些好奇，”夏油杰承认了灰原这句话里他认可的部分，“但不至于把她幻想成你口中的那种关系。”

“那当我猜错了吧。我也是看了源真纪同学的小说受到的启发啦。”

“源真纪是？”

“就是我说的谷川月见的同学，下个月要见面的那个。五条有些在意，托伊地知调查了源真纪的背景。六年前搬去了美国定居，是会利用课余时间在网上写小说的女孩子。我有些无聊，所以最近找了她写的小说看，大部分都是科幻题材，也有未来美少女回到过去被互称兄弟的两位帅哥争抢的剧情，写的特别好看。”

“……这就是你的灵感来源吗？”

夏油杰有些无奈。

“你要看吗？”

绝不……

“悟看了吗？”

他像突然觉得有趣那样地抬头问道。

“看了两眼，锐评了"狗血"两个字就走掉了。”

精灵好奇地反问道：“如果夏油真的和五条喜欢上同一个女孩子，你们会打起来吗？”

“我觉得我们可能会在其他问题上打一架，除了这个。”

夏油杰自嘲般地回应了她。

谷川月见……

虽然不像精灵所猜想的那样，但在这几年单独做任务的时间里，她的确是夏油杰时常会想起的一个名字。

理子死里逃生，灰原也差点因咒灵的情报出错死于非命。

如果没有悟的话……

但即使成了最强咒术师，夏油杰也明白，五条悟利用反转术式不分昼夜地修复疲惫的身体祓除咒灵，他一个人的力量始终有限，即使是成为最强的他也分身乏术。

在他们选择拯救一方人类的时候，另一方不为人知的角落里就在死人。

死的是普通人，也很可能是咒术师……

最先发现咒灵的人会遭到咒灵残忍的攻击。

由人类负面情绪而生的咒灵，正在压榨为保护人类的咒术师们的时间，甚至是生命。

……

你是为了拯救这样的世界，不惜发动违抗世界前进潮流的术式，将世界回溯，而置自己于死地的吗？

谷川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