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嫣的大脑忽然间失去思考的能力,她怔愣地站在原地,瞳孔放大,清澈明亮的眼睛里溢满惊愕。
男人换了身衣服,上身是一件量身修裁的灰蓝色衬衫,袖口被他随意地挽起,领口的扣子解开了两颗,精致的锁骨显露了出来。
随着一声浅淡的咳嗽声,男人侧过身,避开了看向容嫣的视线,“抱歉,我不知道你还没换衣服。”
容嫣反应过来,双手环抱着胸,脸色变得青白。逐渐地,一抹绯红又染上了她瓷白的脸颊,如同墨汁一般晕染开来,很快就连耳朵也红了。
身上的衬衫又透又薄,几乎遮掩不住她的身体,胸前的两点殷红若隐若现,姣好的弧形也显露出轮廓。
陆砚珩肯定什么都看到了。
容嫣倒不是把贞洁看得多重,她只是觉得太过于难堪,甚至不知道之后该怎么正常地面对陆砚珩。
她低垂着眼帘,纤长的睫毛轻颤,像是森林里迷路的兔子,眼里透着迷惘和无助。
樱红的唇被她紧紧咬着,牙印都留在了上面,她想着要说什么,比如“没关系,这只是个意外”或是“不用介意,我一点都不怪你”,可话到嘴边,她却说不出来。
打破窘迫氛围的到最后还是陆砚珩。
他背过身,颀长的身材笔挺,站在门前时颅顶几乎和门框一样高,低沉的声音近乎沙哑:“我在一楼客厅等你,不用着急,收拾好再下来。”
说完,他就径直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容嫣盯着那扇紧闭的门,胸口剧烈的起伏,她穿着男人的衣服,就好像是被男人抱在怀里一样,皮肤磨蹭到衣服时似乎都在发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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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嫣换上自己的裙子时已经过去了一刻钟,她凭着来时的记忆顺利摸索到了楼梯,旋转而下的阶梯仿佛钢琴的琴键,每落一脚都发出悠扬的声音。
行至一半时,她居高临下看到了客厅沙发处的男人。
陆砚珩似乎是在处理公务,他靠着沙发,银灰色的笔记本电脑置于他交叠的双腿之上,和刚才不同的是,他高挺的鼻梁上架了副金丝边眼镜,原本斯文的气质赫然多了分禁欲感,周身散发着清冷的肃杀之气。
他就像是变了个人。
容嫣打消了自己的念头,她所见到的陆砚珩和外面传的一模一样,是个知礼守节的谦谦君子,一定是她淋了雨脑子都昏了才会感觉错。
陆砚珩掀眸,视线从屏幕前转移至楼梯处的女孩身上,眼里浮现笑意,轻轻点了点头,向容嫣问候。
容嫣走到他左侧的单人沙发落座,两人近在眼前却又相隔甚远。
空气里隐约漂浮着一缕清香,容嫣轻嗅香味,才发觉那香味和她身上的一样。
她和他用了同一个品牌的沐浴乳。
同样的香味纠缠在一起,密不可分,周身都弥漫起暧昧的氛围。
“陆先生,您现在可以告诉我您想要什么了吗?”容嫣抑制不住紧张的情绪,声音都在颤抖。
陆砚珩合上电脑,松散地靠着沙发,眉眼间透着上位者的从容与矜贵,他摘下鼻梁上的眼镜,慢条斯理地搁置在一旁,淡然道:“容小姐,我需要一位妻子,不知道你是否愿意帮我这个忙。”
容嫣原本半阖着的眼皮猛地掀开,莹亮的瞳孔如星辰般闪烁。
是她听错了吗?
还是她脑子烧糊涂了?
“您……说什么?”她咽了咽喉咙,不确定地问道。
陆砚珩放下交叠的双腿,他的眼里没有半分促狭,并不是在开玩笑,“容小姐,你没有听错。”
容嫣努力消化着陆砚珩说的话,明艳的小脸凝重无比,“为什么是我?”
陆砚珩如果想要结婚,云城大把的适婚女孩任他挑选,她的家世背景与他完全不匹配,怎么会选择她呢?
容嫣想不明白。
陆砚珩身体微微前倾,离开了沙发靠背,显得更为认真庄重,“因为你有求于我,不是吗?”
这一瞬,容嫣想明白了。
她有求于他,所以可以做一对协议夫妻,不会干扰他的生活,甚至可以在他不需要时及时地离开。
陆砚珩要的只是个虚假的妻子,而她正好合适。
“容小姐,你不必着急给我答复,三天后告诉我你的答案就好。”陆砚珩薄唇微抿,唇角露出一丝笑意。
他起身从沙发离开,放下笔记本电脑,骨节分明的手指在半空中点了两下,示意佣人上前,“周姨,让司机送容小姐回去。”
周姨点头应下:“好的先生。”
抬头见容嫣发愣,周姨试探着询问:“容小姐,现在就回去吗?”
沙发上的小姑娘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水灵灵的,模样出挑,性子也温婉和善,这还是先生第一次带女孩回来,周姨不免多看了她两眼。
容嫣缓缓抬起头,乌黑的发丝散落在她鬓边,澄澈的眼底逐渐深邃,她起身走近距离她不过几步之遥的男人,终于下定了决心:“我愿意。”
陆砚珩的提议实在是荒唐,婚姻怎么能当成一场交易,更为荒唐的是容嫣对此心动了。
和下流的陈总联姻相比,与陆砚珩假扮夫妻无疑是上佳选择。
既可以帮容氏集团融资,顺利拿回母亲的遗物,又可以避免大伯再次将主意打到她身上,即使以后离婚了,有着陆砚珩前妻这个名头,大伯也不敢对她怎么样。
于她于陆砚珩都是双赢的结果,她没有理由不答应。
陆砚珩眯起眼,打量着眼前的女孩,随后摆了摆手,让佣人离开,“容小姐不需要仔细考虑几天吗,结婚可不是儿戏。”
他说到后半段时加重了语气。
“我知道,我没什么值得您惦记的,倒是您的财产或许会因为婚姻而受到威胁。您放心,我会和您签定婚前协议,离婚以后,我净身出户。”容嫣答应他的提议本就不是惦记着他的钱,说清楚也是为了双方更好的合作。
陆砚珩笑得浅淡:“这我倒是不担心。”
容嫣羞赧地捏了捏手指。
陆砚珩确实不需要担心,只要他想就可以拥有云城最厉害的律师团队,谁也不会从他手里得到好处。
“容小姐也不必担心,一切有我。”
陆砚珩的声音似乎带着魔力,让容嫣的心一下子就安定了下来。
她是相信他的。陆砚珩并不是空谈快意的人,他既然这么说,就一定能做到。
“陆先生,可以告诉我您结婚的原因吗?”容嫣问出了心里的疑惑。
她总得了解自己即将要合作的伙伴,同一战线的人自然需要彼此了解,陆砚珩对她的情况了如指掌,而她,却对他浑然不知。
陆砚珩拨弄了下袖口,紧实的小臂又裸露出来一节,搭在小臂上的右手指节突起,手指纤细修长,他的皮肤偏白,薄薄的皮肤之下青色脉络隐隐蛰伏。
斯文禁欲。
容嫣脑子里突然浮现出极为贴切的词汇。
陆砚珩的目光扫过容嫣,轻描淡写道:“应付长辈。”
他似乎不愿意多说,短短四个字便匆匆概括。
容嫣没想到陆砚珩也会被家里长辈催婚,她以为自身足够优秀的人会有更大的自主权。
“哦,这样啊。”尾音拖长,带着少女独特的娇嗔。
“那我们要不要交换下联系方式?”她试探着询问。
陆砚珩的眸光停滞了一瞬,很快又恢复了笑意,“好。”
容嫣拿出手机,直接忽视了上面数条来电显示,直接点开微信页面,送到他眼前,“你扫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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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嫣独自坐在车后座,两只手紧紧捏着手机,耳畔处风雨声呼啸而过,她却丝毫没有被影响,仿佛丢了魂一般。
她仍旧觉得不可思议。
不过是临时起意求助陆砚珩,她甚至没有抱多大的期望,却不想事情会这么顺利。
临走前,陆砚珩亲自送她上车,并且温文尔雅地告知她等他一周后从国外回来就会去容宅接她去民政局登记结婚。
容嫣的心脏砰砰直跳,始终平静不下来。
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样做究竟对不对,可是她已经没有了其他选择。
她想,或许陆砚珩掌权陆家后就会和她解除婚姻关系。
陆家现在权势的争夺已经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会有结果,她只需要耐心地等待,做好陆砚珩的表面妻子就好。
车子驶进南湾别墅区,停在容宅门口,司机撑起伞下车为容嫣开车门。
容嫣接过司机手里另一把黑色的长柄雨伞,道谢后,眼神复杂地看了眼面前的欧式建筑,迈开脚步走进了门。
容嫣收了伞,鞋子还没来得及换,就见家里的佣人徐妈匆匆神色凝重地赶过来,压低声音道:“嫣嫣,容先生在客厅里,正在气头上,刚才砸了两个花瓶,你躲着点。”
大伯这通脾气就是冲着她发的,她怎么躲得掉。
“我知道了,谢谢徐妈。”容嫣艰涩地扯出一抹笑容。
徐妈心疼地叹息一声,容嫣是她照顾到大的,看着她在容家忍气吞声心里也不好受。
容嫣换了鞋往客厅走去,远远的就看到大伯一脸阴沉地站在客厅阳台处抽着香烟。
“大伯。”
容嫣打了声招呼,声音温婉有礼。
容清远一把将烟头甩到地板上,脚踩上去狠狠碾灭,心里怒气上涌,咬牙切齿道:“你还知道回来!”
他对着容嫣劈头盖脸一顿骂:“大伯临走前特地叮嘱你留下来等陈总,你倒好,一声不吭就走了。大伯的话你也不听了是吧?大伯这些年幸苦培养你,供你吃穿读书,你就是这样报答大伯的!”
容嫣一向乖巧听话,容清远这才放心将她一个人留在韵江公馆回公司处理焦头烂额的账目,没想到自己养大的侄女翅膀硬了,敢对他阳奉阴违,连电话也不接,害得他低声下气给陈总赔罪,面子里子都丢完了。
容清远气得手发抖,指着容嫣发狠:“你现在就去找陈总,要是不能哄得他高兴,我就把你妈妈的镯子摔了,容家完了你也讨不着好。”
容嫣一言不发站在原地,就那样听着大伯不由分说地斥责她。
她和大伯那点浅薄的亲情早就在他执意将她推出去联姻时就已经消耗殆尽,现在站在她面前的不过是个陌生的中年男子。
“愣着干嘛,还不快去。”容清远抬高了声音,“徐妈,叫司机。”
徐妈从玄关处小跑着过来,身后跟着个穿西装带白手套的男人。
她指了指男人,低声道:“这位先生说是有话要当面和嫣嫣说。”
容清远脸色不善,眉心处皱成一道道沟壑,“徐妈,你也是家里的老人了,怎么什么不三不四的人都敢往家里带。”
徐妈脸上忽青忽白,低垂着头没再说话。
跟在她身后的男人没给容清远多余的目光,径直走到容嫣面前,恭敬道:“容小姐,五爷吩咐我给您带句话,五爷说下周五早上九点来接您可以吗?”
容清远面色发白,死死盯着说话的男人。
他刚才说的五爷,难不成是陆家那位小五爷陆砚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