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中旬,气温骤升,云城一夜入夏。
连着几日的高温蒸笼似的炎热,偏在今日拢了层乌云,黑沉地压了下来。
黑色商务车驶过路面,扬起一阵风,卷着灰尘四扬。
车内后座的少女黛眉轻蹙,秋水般的眼眸中凝起一片雾气,视线落在车窗外,那片翻滚的乌云之中。
暴雨就要来了。
不多时,车子停在了韵江公馆门口。
韵江公馆坐落于绫湖之畔,开馆至今也不过三年时间,却已成了云城显赫人物的青睐之地。
韵江公馆花圃里的栀子含苞待放,空气里都弥漫着清甜的香味,六月不是栀子花开的时期,也不知用了多少精力财力打理,才能在这季节闻此芬芳。
司机急步走至后座车门旁,戴着白色手套的手指扣住车门轻轻一拉,恭敬说道:“容总,到了。”
身材略显臃肿的中年男子下了车,看向韵江公馆,眼里闪过一丝烦忧,但很快,便被庆幸压了下去,他转头望着车内的妙龄少女,不耐烦地说道:“嫣儿,下车吧。”
“嗯。”少女应声,清婉的声线溢出一丝不易察觉的颤音。
下车的瞬间,狂风乍起,吹乱了少女的裙摆,纯洁的白色纱裙如同舞者手中的丝带,勾勒出一副绝美画卷。
司机眼里的惊艳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惋惜和怜悯。
漂亮的女孩来这样的地方终究不会是什么好事。
接过司机递过来的手拿包,容嫣浅浅一笑:“谢谢。”
司机受宠若惊:“应该的。”
一旁的容清远见她拖拖拉拉,等得心烦,直言催促:“快点进去,别叫人等着。”
为了今天,他不知求了多少人才换来这个机会,要是搞砸了,一家人都别想好过。
容嫣星眸黯淡,脚下高跟轻踩,跟上了大伯父的步伐。
云城最豪奢的私人会所,非达官显贵不能进入。
能拿到这里的入场券,想必大伯父废了许多心思。
然而这么费尽周折,不过是打着联姻的名号,将她推出去给中年丧妻的富豪做填房,为的是换取利益挽救岌岌可危的容氏集团。
容嫣自幼父母双亡,寄居在大伯父家中,伯父伯母待她虽不如亲生女儿一般,却也还算宽厚,没有缺衣少食,将她一路供到了大学毕业。
如今,也到了她反哺的时候。
二十二岁的年纪,本该是恣意绽放的年华,她却只能为了容家,为了容清远那个摇摇欲坠的公司,咽下所有委屈,去和年逾四十的男人联姻。
侍应生领着他们到了包厢门口,门打开的瞬间,就见直径约三米的圆桌坐满了一圈人。
赴这场酒局的,大多是云城上流社会阶层的人物,个个西装革履,端得一副正派模样,然而正经的面皮之下却是令人作呕的道貌岸然。
众人的视线汇集过来,轻蔑打量的眼神犹如千万根银针扎在身上,四肢百骸都生出骇意。
容嫣垂下头,将眼中的抗拒隐藏了起来。
容清远熟稔地走到主座右方的男人跟前,讨好地弯下腰打招呼:“陈总。”
他回头看了眼容嫣,招手唤她到跟前:“嫣儿,过来。”
容嫣站在原处,鸦羽般的睫毛轻颤,一股凉意自脚底升起,很快,手心也发凉。
容嫣抵触的神色让容清远心头怒意上涌,给陈总赔笑了声,就上前去拽容嫣,压低声音不满道:“咱们在家里不说好了吗,利弊也都跟你说得清清楚楚,你怎么就不懂得体谅大伯。”
包间里盯着他们的人不少,大多都是在看容嫣。
酒局上并不缺少漂亮的女孩,可容嫣的出现,却叫其他人都失了颜色。肤如凝脂,面若芙蕖,所有的赞美之词似乎都能用在她的身上,尤其是她身上干净纯粹的气质,在纸醉金迷的圈子里更是少见。
“大伯……”容嫣声音发抖。
容清远分不出旁的心思,一心只想哄好了陈总,能从他手里借一笔资金周转。他不由分说将容嫣拽到了陈总面前,扯着笑容,伏低做小的模样做到了极致,“我这侄女胆子小,陈总见笑了。”
容清远做家具生意,早年间只是不入流的二道贩子,后来得了机缘做了笔大买卖,就此发了家,公司做起来后又建了工厂,但还是入不得云城上流社会的眼,到他们跟前也只有点头哈腰的份。
本来守着这份家业也能高枕无忧,哪曾出了纰漏,定好的单子黄了,一大笔建材砸在了手里,硬生生亏了几个亿,窟窿如果补不上去,容氏就彻底垮了。
用侄女容嫣换得容氏无虞,容清远怎么想都觉得这办法极好,他养她那么大,现在只是让她联姻以作回报,已经是仁至义尽。
再说这陈总也算得上人中龙凤,手底下近百家连锁餐饮店,那是在富豪榜上都叫得出名字的人物,不过就是年纪大了些,也不算辱没他这侄女。
“嫣儿,还不快和陈总问好。”容清远睨了她一眼,警告她听话些。
今天要是没笼络成,他回去非得狠狠教训她。
容嫣掀眸,看向那位陈总。
比大伯父年轻不了几岁的中年男人,头发半秃,许是常年纵情声色,眼下乌青,脸色虚浮,打量着容嫣的目光灼热,有种难以言说的龌龊。
容嫣樱唇微启,喉咙处声带振动,声响却怎么也发不出来。
陈总也不生气,好半晌,他才开口点了容清远:“容总,我可比你这侄女大了不少,你也舍得?”
他说这话无非是装个腔调,免得往后传出去,说他占人便宜。
把人叫到这里来,也是这个目的,过了明路,再要反悔可就不成了。
容清远额头冷汗直流,脸色讪讪,连忙巴结道:“能和您结成姻缘,是她的福气。”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叫容嫣配了这位陈总就是糟蹋了美人,在座的男人心里无一不是艳羡嫉妒,可他们却也做不出打人脸面的事来,毕竟陈总的地位摆在那儿,在云城能压过他锋芒的人不过寥寥。
能攀上这棵大树,容清远倒也不算愚蠢。
“嫣儿,你就坐陈总身边,帮着倒酒夹菜,懂事点,明白吗?”容清远没给容嫣拒绝的机会,直接强行将人按在了座位上。
上佳金丝檀木制成的椅子,触及升温,半点也不觉得冰凉,容嫣却只觉得如坐针毡。
陈总毫不掩饰地接近,众人好整以暇的目光,都叫她羞愤,她此刻就仿佛是笼子里的金丝雀,任人观赏。
容清远的身份不配坐在这里,只得往下座走,容嫣看着他远去的身影,眼里的光一点点黯淡下去。
这场酒局她非来不可。
母亲生前不得已典当的翡翠手镯,却在数年后被大伯容清远寻到了,并以此作为筹码逼她答应联姻之事。
她要是不来,就再也拿不到母亲留下的遗物。
容嫣咬着唇,轻微的疼痛感让她保持清醒,她伸手拿起桌上的茶壶,给陈总面前的瓷杯斟满了茶水,温声道:“陈总,请……多关照。”
如果不是为了那只镯子,她大可逃离容家,可那是母亲最珍视之物,无论如何她都要拿回来。
陈总饮尽了酒,满意地笑笑:“你倒是乖。”
他伸手去抓容嫣的柔荑,想好好疼爱一番。
容嫣下意识地闪躲。
陈总的脸色瞬间阴沉,正要发作斥责她不识好歹,包厢的门就在此刻打开,清冽的声音打断了众人的交谈:“抱歉,我来晚了。”
声音不大,淡雅得犹如月照松林,莫名地吸引人去探究。
从门外走进的男人着一身烟灰色西装,剪裁合体的衣服恰到好处的勾勒出他的身形,如同画报里精心设计过的人物,整个人透着斯文矜贵。
视线缓缓上移,直至落在男人的面容上。
容嫣想不出有什么言语能恰如其分地形容那张脸,剑眉星目,面如冠玉这样的词汇在他面前都显得逊色。
男人眉眼笑意浅淡,云淡风轻扫过众人,就像是高高在上的神明,莹白的灯光倾洒在他周身,似是拢了层光晕,更让人觉得遥不可及。
包厢内自他出现便噤若寒蝉,仿佛刚才一派喧闹的景象只是黄粱一梦。
陈总率先起身上前迎接,像是换了个芯子一般,刚才盛气凌人的气势一瞬间消失不见,他低头献媚道:“小五爷,可都等着您呢。”
被尊称小五爷的正是云城顶级豪门陆家的小孙子陆砚珩,因排行第五,故得此尊称。
陆家在云城已有百年根基,祖上便是皇商,到现在几代人积累的财富足以让陆家成为云城不可撼动的坚石。
陆家掌权的老爷子已过古稀之年,继承人却迟迟未定,私下里都在传老爷子不满意三个儿子,意欲从更为出色的孙辈里选人。
陆砚珩自海外名校毕业后,白手起家开了公司,并未掺和进陆家这趟浑水,可他毕竟是长房之子,又怎么可能独善其身,况且他的行事作风最有老爷子当年的风范,众人不敢明说,心里却都已认定他才是下一个掌权人,这才巴巴地组了这场酒局讨好他。
“五爷,您请上座。”陈总伸手做了个邀请地动作。
陆砚珩笑了笑,并未推辞。
他长身孑立,不染纤尘,唯有昊天明月可以比拟。
容嫣想,这样的人出现在污浊的酒局之上,当真是玷污了他。
落座后,陆砚珩似乎是察觉到了容嫣的目光,眼皮微掀,视线于半空中和她交汇,狭长的桃花眼含着笑意,明明是温和的感觉,却蕴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妖冶,只看一眼,便会被他撩拨。
“这位小姐倒是眼生。”陆砚珩清冽的声音再度响起。
还在存稿中,预计六月正式连载,先发三章给小可爱们试阅,爱你们~
排雷:
1.狗血!狗血!狗血!
2.不吃强取豪夺的宝慎点
3.男主的手段非常之卑劣,但是不做违法的事哈
……
暂时想不到别的了,晚点再补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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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1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