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长惟在沙发上醒来,胳膊遮住眼睛,醒了一会儿神。坐起来,扭头看到已经关掉的电视,陆长惟在脑海里过了一遍昨晚的事情。
许知朔给他盖被子的时候他正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当时的环境让他感到久违的放松安逸——许知朔就坐在那里,他抬眼就能看到的位置,他们共同看一部电影,就好像他们从没有分开过,而这只是某个再平常不过的夜晚。
这种时空错乱的认知让陆长惟彻底放松了精神,不再抵抗睡意的侵蚀。
他睡了这五年来最长的一觉,一夜无梦。
掀开身上的毛毯,陆长惟去浴室冲了个澡。
擦着头发出来,陆长惟看到客厅的灯被打开,下意识往餐桌看了眼,只看到许知朔没有拿走的饭盒。神情冷淡地收回目光,陆长惟看到井思源:“鬼鬼祟祟做什么呢。”
正弯腰叠毛毯的井思源:“……”
一大清早谁又惹这个祖宗了!
不过对于陆长惟时不时的发癫,井思源早就已经练就了左耳进右耳出的本领。把叠好的毛毯放在沙发上,井思源回过头:“你昨晚在沙发上睡的?”见陆长惟还洗了澡,井思源觉得更加反常,“你昨晚不会压根就没睡吧!?”
陆长惟放下毛巾,瞥他一眼。
井思源领略了他的意思,看向平平无奇的沙发:“这沙发有什么魔力?还治失眠。”
陆长惟随手将落在额前的几缕头发拢到脑后:“你问问,看它回不回答你。”
井思源:“……”
我是什么傻子吗?
陆长惟走进卧室,换了身衣服。换好衣服出来,看到井思源已经挪到了餐桌旁。
“昨晚许知朔又来了啊。”井思源看着餐桌上的饭盒,“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陆长惟没回答:“收拾好了就去片场。”
井思源无奈:“好。”
陆长惟率先走出房门,到了酒店门口,看到已经等在酒店门口的林恩乔和化妆师。
林恩乔活力满满地打招呼:“早上好。”
“早。”陆长惟应了声,走上房车,井思源、林恩乔和化妆师紧跟其后。
在车上解决完早餐,陆长惟坐在沙发上闭目休息,顺便听井思源汇报昨天热搜的事情。
整场闹剧在网友轰轰烈烈的骂声中落下帷幕,陈泉得到了梦寐以求的流量曝光,但也亲手断送了自己的演艺生涯。没有人会愿意为了这样一个不起眼的小人物得罪陆长惟,即使陆长惟并不将人放在眼里,也没有人会冒险。
陈泉这一步走得太急太没脑子了。
“还有一件事。”井思源说之前先观察了两眼陆长惟的表情,确认他心情还不错,继续说,“薛闲雨昨晚联系了我,说要来探班。”
陆长惟睁开眼,眉头皱了下。
“我给他说了你最近拍摄很忙,但他没有回我。”井思源也感到了头疼。
两年前,陆长惟为了还季青山人情,拍摄了一部双男主的电影,另一位主演就是薛闲雨。
薛闲雨当年刚从学校毕业,演艺生涯起步的第一部电影就是季青山这位名导演的,每天压力特别大,再加上剧本内容非常压抑,而季青山的脾气又是出了名的古怪,薛闲雨在剧组没少掉眼泪,经常躲着人偷偷哭。
大概是觉得他每天哭得太可怜,陆长惟偶尔会指点他一两句,一来二去,薛闲雨就变得非常依赖陆长惟,就像刚出生的小动物会把睁开眼睛看到的第一个活动物当做自己的妈妈一样,每天眼巴巴地跟在陆长惟屁股后面,哪怕陆长惟表现得不耐烦也笑脸相迎。
电影拍摄结束,薛闲雨更加黏人,已经远远超过了朋友的界限,他经常给井思源发消息问陆长惟的行程,隔三差五就跑过来跟陆长惟见面,哪怕只能待不到两小时。
但考虑到当时薛闲雨入戏太深走不出来,得了轻微抑郁,情绪非常敏感,井思源并没有想太多,甚至对他颇为包容,有问必答,还劝陆长惟对朋友耐心一些。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电影获奖的庆功宴。
庆功宴当天晚上,喝醉酒的薛闲雨向陆长惟告白,被陆长惟拒绝。
井思源这才迟钝地意识到薛闲雨的心思。
但酒醒后的薛闲雨断片了,对自己做过的事情一点印象都没有,对陆长惟还和从前一样。于是,陆长惟主动疏远了他。
虽然在此之前陆长惟就对薛闲雨不搭不理的,但之后疏远得更加明显。
薛闲雨感受到了陆长惟的疏远后,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慢慢的,他也不再频繁地联系陆长惟,只偶尔发来一两句关心的话。
说实话,井思源曾经动过撮合陆长惟和薛闲雨的念头,而这个念头被陆长惟发现之后,他和陆长惟爆发了认识以来最激烈的争吵。
准确来说,是井思源因为许知朔的离开心疼陆长惟变成这副模样,情绪压抑到极点,触底反弹后的单方面输出。
他情绪上头说了很多关于许知朔的话,骂得非常难听,还对陆长惟恨铁不成钢。
陆长惟当时只是平静地看着他。
在他发泄完所有的情绪后,陆长惟近乎冷漠地说:“以后别再让我听见这些话。”
这句话背后的含义成功让井思源冷静下来,陆长惟给他放了一个月的假让他休息,等再上班后,两个人谁都没再提过吵架的事。
井思源也明白了,陆长惟即使是恨着许知朔,在这份恨意消解前,也不会看其他人一眼。
所以从那之后,井思源对薛闲雨的态度也不再和从前一样热络,只把他当个普通朋友。
“也不知道他怎么突然要来探班。”距离上一次薛闲雨来找陆长惟已经过去了三个多月,难道是新剧已经拍完了。
井思源又看了眼手机,发给薛闲雨的消息依旧没有回复,对方很可能已经在来的路上。
真是麻烦啊。
井思源感到了心力交瘁。
薛闲雨在清醒状态下从没有表露出来喜欢陆长惟,再加上他精神状态一直不好,井思源知道陆长惟不喜欢薛闲雨,但无论是出于人性还是利害关系,井思源不想看到有人因为陆长惟做出什么伤害自己的傻事。
薛闲雨万一想不开,到时候事情被爆出来,陆长惟又会被泼一身脏水。
“陆哥,人如果真的来了剧组,您看怎么处理?”井思源问。
陆长惟烦不胜烦地看了眼井思源。
井思源立即说:“等他的精神状态好一点,就跟他说清楚吧,总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
陆长惟冷淡地说:“菩萨当腻了。”
井思源听出他的讥讽,讪笑了两声。
到了片场,陆长惟进休息室化妆。
化好妆出来,陆长惟看见和文铮一起走来的许知朔,两个人边走边聊天。
也不知道一天天的怎么有那么多话。
陆长惟坐在椅子上,心不在焉地翻着剧本。
过了有二十分钟,许知朔从化妆间出来。
陆长惟放下没翻动一页的剧本,朝许知朔走去,在他身后站住。许知朔一转身差点撞进陆长惟的怀里,慌乱错愕地抬起头。
“慌什么。”陆长惟低下头。
低沉的声音响在耳畔,许知朔感受到湿热的呼吸,耳朵发热地往后退了两步,抬头看陆长惟:“我刚才没看见你,不是故意的。”
陆长惟随意地应了声,目光落在许知朔开合的嘴唇。下唇上的那道小伤口已经结痂,涂了口红后几乎看不到伤口的存在。
收回视线,陆长惟转身离开。
许知朔一脸茫然地看着他的背影。
陆长惟回到椅子坐下,再次翻开剧本,一页没翻过的剧本终于被人翻到了下一页。
半个小时后,剧组开机。
许知朔去了B组拍摄,陆长惟一个上午都没看见许知朔的身影。
“卡——”
上午的拍摄结束,文铮喊了收工吃饭,生活制片在文铮耳边说了几句话,文铮看了眼陆长惟,笑了笑,拿起扩音器说:“今天中午托陆老师的福,咱们剧组改善伙食了。陆老师的朋友给全剧组的人订了饮料和水果。”
剧组的工作人员都很给面子地说了谢谢。
陆长惟一边回应其他人的道谢,一边走出工作人员的包围圈。看到某个身影后,陆长惟的脚步停顿片刻,走过去。
“陆哥,好久不见。”薛闲雨的笑容灿烂,不等陆长惟走近,他已经小跑了过去,停在陆长惟身旁,“我突然过来没有打扰你吧。”
陆长惟淡淡地“嗯”了声,朝休息室走。
薛闲雨的笑容微微僵硬,很快又恢复成明媚的模样,亦步亦趋地跟在陆长惟身侧:“我的新剧前两天杀青了,我想着我们两个人的拍摄地离得不远,我才顺路过来看看。”
陆长惟推开休息室的门。
正要进去,余光突然看见了许知朔。
陆长惟扭头看了一眼。
许知朔手中捧着刚领到的盒饭,像是傻了一样站着不动,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他。
陆长惟皱了下眉。
“那是谁啊?”薛闲雨顺着陆长惟的视线看去,奇怪地问,“他怎么一直盯着我们?”
薛闲雨没听到陆长惟的回答,于是朝许知朔喊了声:“喂,你有什么事吗?”
许知朔身体踉跄地往后退,摇头。
“你没事吧?”薛闲雨担忧地问。
许知朔又摇了摇头,转头就走。
薛闲雨感到奇怪地自言自语:“这个人好奇怪啊。”他看向陆长惟,“陆哥,你认识他吗?他是剧组的工作人员吗?”
陆长惟垂下眼眸,冷冷地看了眼他。
薛闲雨瞬间愣住,眼神无措地看着陆长惟。
陆长惟像是没看见他眼里的脆弱和逐渐变红的眼眶:“看够了就回去。”
说完,陆长惟往许知朔刚才离开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