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灿漫 第9章 法国

八年前。

病房的白色有些刺眼，睁眼看到的陌生的人和一点记忆都没有的脑海令人有些慌乱，女孩看着那些人在病床前慌乱，直到一个穿着白衣服的男人出现对她做了很多检查他们才安静下来，后来，床前围绕的人越来越多，陌生的面孔也越来越大，女孩越来越怕，在无数变成电流穿过耳朵的声音中她终于开口。

“你们是谁，我又是谁，我为什么在这儿，我怎么了。”

她感觉空气有一瞬间凝固了，然后离她最近的女人落了滴泪在她的手背上，女人的眼底带着厚厚的青灰色，说话的声音都是哑的：“阿愿，我是妈妈啊，你不要吓我啊。”

阿愿？

是我的名字吗。

这个女人是我的妈妈。

很快温章回找来了医生，又是一顿检查，温霁见他叹了口气就把温章回和刘琳娣喊了出去，不知道那个人说了什么门外传来了很大的哭声，好像很痛苦。

后面的那段日子刘琳娣和自称是自己很好很好朋友的许安笙和时桉每天都会带来很多关于她以往的东西，她知道了自己是谁，身边人是谁，同时也找回了属于自己的记忆。

在巴黎的房子有三层，前后都有花园，很大，温章回和刘琳娣陪了她一段时间后就投入了工作，大部分时间这个别墅只有温霁和家里的阿姨在，偶尔许安笙和时桉会抽空来陪她。

七月的巴黎不似国内这么炎热，大部分时间气候还是毕竟宜人的，她的邻居也是中国人，半小时前女主人送了些烤好的饼干过来给她，温霁坐在落地窗前看着窗外矮树上趴着的不知名昆虫，她这半小时唯一的动作就是啃手里的饼干，直到那只昆虫被路过的鸟儿叼走，那鸟儿临走前还回头看了她一眼，炫耀般甩了甩翅膀，离开了，温霁这才躬着身子懒洋洋地窝在了椅子里。

“阿愿~”不用看也知道是许安笙来了，她刚巡演结束就从国内带了特产飞来了巴黎，她将东西交给家里的阿姨顺着温霁的目光看出去，有些疑惑，“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温霁身子依旧没动，声音淡淡地，“这几天我总是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什么感觉。”

“我感觉我还是缺失了一段记忆，那段记忆里的人好像对我很重要，”温霁抬眸看向广阔的天空，昨天刚刚下过一场大雨，天空被冲刷过更蓝了些，“安笙，你能不能再给我讲一遍我高中和在国内上大学的事情，我想记起来那个人。”

许安笙将削了一半的苹果放在一旁，半蹲在温霁身旁，声音柔软：“阿愿，没有那个人的，你现在的记忆是没错的。”

“是没错的。”

“对，是没错的。”

————

这场秀后来的作品林延韫没了心思看，温霁说过的话一字一句地砸在他的心尖上，他的喉咙像是被人扼住似的发紧，他紧紧咬着牙下颌线都跟着绷直，就这么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他想说。

对不起阿愿，对不起，都怪我。

阿愿，你没有不重要，你是我最重要的人，为什么，为什么我明明知道当时我们的感情被百般阻挠，我还要信了那些话，为什么我没有去找你。

他想象不到温霁当时该有多么的无助，一个二十岁的小女孩面对着一群‘陌生人’和未知的过往以后，她一定很崩溃。

林延韫有一瞬间的冲动想和盘托出，但他是了解温霁的，如果贸贸然说出来，她只会在表示抱歉后渐渐疏远，她现在对自己没有任何感情甚至还有未婚夫，这件事只会对她造成负担，如果那个人能给她幸福他宁愿温霁一辈子不知道这些事情。

她不是因为不爱了离开的，这就够了，就够了。

晚宴后时间也到了深夜，路上金黄的灯光接连亮起，红色的骚包跑车跟着汇入车流，温霁和林延韫在秀场结束后就被阿金换下了他们一本正经的衣服，这会儿温霁身上是一条红色的长裙，金色的线绣成的中国龙盘在她的腰间，林延韫身上是一件无袖背心，下身的裤子也换成了休闲的，背头被强制换了个造型，整个人少年感十足。

在晚宴上温霁喝了几杯香槟，久违的放松这会儿大脑有些兴奋，她高高举起手臂用手掌感受风，长发胡乱地糊了一脸也不管，不知道开到了什么地方，阿金忽然指了指路边的一个垃圾桶：“阿韫，你知道吗，阿愿五年前在那个垃圾桶哪儿喝吐过，没想到雷厉风行的总裁也有如此狼狈的一面吧。”

温霁扒着车椅转过身去，一只手放在嘴边低声和他说着：“你别听他乱说，当时吐得是他，他栽赃给我的，我可能喝了。”

暖黄色的灯光落在她的眼底，兴奋和疲惫混乱地搅在眼底，像泉水般清澈，林延韫无意识地用手指戳了戳她的额头让人坐好，语气中是无尽地宠溺：“好，温总监可能喝了。”

他的尾声带了点上扬的调调，温霁愣了下，最后把这个语调归结为是自己听错了。

阿金带他们来的这间酒吧不是那种音响在肺里响的模式，而是清吧，这家店的老板据说很厉害，店里的酒都是从世界各地搜罗来的名酒，甚至还有几瓶镇店的孤品，酒水价格自然也是贵的离谱，这家店也被人戏称为销金窟，说是不论再有钱的人来到这里也要看价格表，不过这里还是有大把大把的富家子弟从不看价格表，一顿酒下肚刷出去的钱数不清几个零，但人家卡上的余额连动都不动。

落座之后阿金找来服务员把自己珍藏的几瓶好酒拿了上来，温霁这简直就是老鼠掉进了大米堆里，脸上的兴奋压也压不住，她接过阿金递过来的酒杯刚抿了一口，余光看到林延韫接酒的手连忙拽住，“你上次喝进医院你忘了，胃不好就老老实实喝饮料，你的这份我来替你喝。”

几瓶酒下肚林延韫只是在一旁笑眼看着二人划拳掷骰子没有参与，没多久阿金就看上了邻桌的一位金发碧眼的男人拎着酒瓶过去了，温霁眼睁睁地看着阿金过去不到十分钟就和人亲上，二十分钟不到就挽着那人的手臂离开了。

阿金：【你们玩吧，我先撤了，不必担心我。】

温霁知道他玩的开但没想到这么开，她以为是自己喝多了眼花使劲揉了揉去看，嗯，果然是这样，阿金不愧是阿金。

“好了，再揉眼皮就破了。”温霁像是陷入循环似的，喝两口酒就揉眼看看那条信息，林延韫看着她的举动忍俊不禁，抬手拉住了她的手腕，她的手腕很细很白，温热的指腹在她手腕上没意识地摩挲了下，“不喝了，嗯？”

温霁很轻松地挣脱他的手掌，有些不稳地趴在桌子上晃着酒瓶，把剩余的全部灌进肚子里才餍足地开口：“嗯，不喝了，回家。”

她今晚喝的实在是很多，原本是因为阿金在所以放肆，但后来上头之后便顾不了这么多了，也止不住了。

温霁撑着桌子想要站起来，可不论怎么样都站不稳，几次跌倒后她把原因归给了那双高跟鞋，赌气似的踢掉，手掌贴在桌面上传来淡淡凉意，可下一瞬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掌便覆在了她的手背上，那是男人独属的嗓音，清冽却又带着无尽的温柔：“你喝多了，我背你。”

“林延韫，”她一字一顿地叫着他的名字，在不知道的角落搅乱了他的呼吸，温霁的眼睛很漂亮，单薄的眼皮上压着深深的眼窝，眼尾上翘像是凤凰，看的人心乱，林延韫躲开她的视线弯腰去捡被踢掉的鞋子，“嗯，是我。”

温霁挥了挥手，赤着脚转身：“不用，我自己走...啊！”

一声惊呼，温霁的脚踝勾住了桌子，她看着越来越近的地面闭上眼准备受死，谁知小腹处忽然被一只臂膀拦住，她下意识拉住了那只漂亮的手，若隐若现的青筋在她薄薄的皮肤下现行。

林延韫微微用力将人捞进了怀里，温霁的下巴结结实实地磕在了他的锁骨处，她吃痛出声。

“怎么了，弄痛你了吗？”林延韫连忙卸了力气，微微弯腰去看她伤到的地方，拇指指腹慌乱地碰了下有些红的地方。

温霁的五官瞬间皱巴在了一起，她收回放在林延韫腰上的手掌揉了揉下巴，大着舌头说：“没死没死。”

“好了，我背你。”不等她同意，林延韫扯过她的手臂放在肩上自己转了身，微微弯腰便将人轻而易举地背了起来，温霁太轻了，一米七二的身高体重也不过九十斤，不知道这些年她到底是怎么喂的自己，竟然比八年轻了这么多，想来也是这些年在工作上废了太多心力，操劳过度所致。

想到这儿林延韫的心脏像是被人紧紧捏了下泛了许多的酸楚上来，希望那个人对她好一点再好一点，不要辜负她背叛她。

阿愿，你要幸福。

到了车旁温霁抱他抱的越来越紧，哄几次也没把人哄下去他也就放弃了，林延韫看着被灯光照暖的街道和背上的人，深深地叹了口气，造化弄人，这样的场景也是最后一次了，这件事情他再逾矩这一次。

“阿...”想了想他还是改了口，“温霁，你住哪儿？”

得到的回答是温霁的嘟哝：“我滴家在东北，松花江上啊~哪里有...有....”

她的声音到了酒后显得有些软了，神情也不似平时那样疏离，有一瞬间林延韫像是回到了八年前，那时候的温霁也爱这样，爱喝酒，喝完了之后赖在他背上让他背回家，清醒的时候呢她就唱歌，不清醒的时候阿趴在他肩头睡觉，她说这是所有事情里最幸福的时候，深夜的街道只有他们两个人，像是世界都是他们的。

————

昱日清晨，哦不，应该说下午。

醉酒后的恶心伴随着到了第二天，温霁刚有些意识就感觉到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掀开被子赤着脚就跑到了卫生间，吐完后她才反应过来应该烦人的发丝此刻正老老实实的归拢在脑后并且...有一只手在背上轻轻拍着，再仔细听，还有男人的声音。

“好些了吗？”

嗯...奇怪，眼前出现的矿泉水更奇怪，温霁想，大概是自己做梦吧，自己房间怎么可能有男人，更不可能有一瓶悬空的矿泉水，一定是她做梦。

“啊！！！”

客厅里的水晶吊灯都被这道女声吓得震动着。

温霁朝自己大腿根掐了一下，很痛，然后她转身看了一眼，确实有一个男人，但那瓶矿泉水不是悬空的，是被男人握住的。

“我是林延韫啊，温总监。”林延韫吓得手一抖，头发乱糟糟地铺在温霁胸前，他看着温霁检查了下换好的浴袍，然后下一秒....那瓶矿泉水被砸在了胸口。

“林延韫，你竟然敢趁着我喝醉占我便宜，你禽兽不如，我要杀了你！！！”

温霁追着林延韫的脚步一路追到了套房的客厅，手边拿到什么就砸什么，终于在一片狼藉之后住了手。

“我没有，昨天你喝多了我找的服务员换的衣服，我真的没有占便宜。”林延韫的发丝此刻因为逃亡而凌乱不堪，几缕翘着还挺可爱，他一只腿曲着搁在沙发上，一直腿站直，三根手指就这么竖着发誓，“我要是说谎，公司明天倒闭，我天打雷劈，而且我可以找昨天换衣服的服务员来证明。”

温霁这会儿累的气喘吁吁的，看来以后真要好好锻炼，这样下去以后真的跑不动了，她一屁股坐在沙发上，“那你把我送回来，为什么还不走。”

这下子林延韫更冤了：“这是我的酒店...”

嗯？？？

他的酒店？！！

温霁醒来的三分钟里行程很慢，这会儿才想起来去看这个地方的布局，她四下都看了一遍，靠，还真是....

但为了面子，她强撑着：“那你为什么不把我送回去...”

她也知道自己没理，声音越来越小。

见状林延韫终于放松下来坐在沙发的另一端，一只手搭在沙发背上，笑得眼睛弯弯：“可是温总监说你的家在东北，事发突然我实在是无能为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