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灿漫 第7章 医院

“好。”

“不方便。”

林延韫和许成安的声音几乎同时出来，温霁左看看右看看有些拿不准，最终带着歉意地笑了笑准备离开：“不好意思啊，打扰了。”

她刚转过身一道被酒水浸染过的嗓音混在音乐声中传了过来：“方便，坐吧。”

因为喝酒的原因林延韫的脸上晕染了些绯红，他低低垂着眸子，骨节分明地手指将放在一边的西装拿起来丢到了对面的椅子上，将桌面上随意摆放的酒瓶拢在了自己那边，人依旧没看过来。

毕竟刚刚是许成安不同意的温霁落座前还是先看向了他希望得到准许，可许成安却一脸不耐的样子，眼神十分刻意的看向另外一边。

“坐吧，你别理他。”酒后的林延韫说话有种莫名的磁性慵懒，他抬手喊了服务员过来点单，“想喝什么，我请客。”

“不，是我打扰了，我来请客才对，”温霁轻车熟路地点了杯自己平时爱喝的鸡尾酒，她平时是个不太爱和不熟悉的人闲聊天的，但今天终归自己才是那个不速之客便主动当起了找话题的人，“林总许总也是工作之后来放松的。”

林延韫的指腹摩擦着不平整的杯壁，另只手拽了拽不太平整的衬衫，唇角微微扬起，眼底的悲伤被不停在闪烁的灯光掩去：“嗯，最近工作有些忙。”

台上一曲毕调子也被猝不及防地转了个方向，前奏响起温霁的眼睛跟着亮了亮，这是一首法语歌曲叫做‘香榭丽舍大街’这首歌唱的是对爱情和美好生活的向往，更是对巴黎这座城市的热爱，曲调婉转浪漫，但温霁听歌从不去了解歌曲背后的故事，她总是在街头的某家店铺前听到这首歌的一部分，歌手的声音将她沉下的心脏托起，她便去找前台要歌曲的名字。

温霁屈指在桌面上慢慢跟着旋律敲击着，嘴里轻声唱着歌词，是标准的法语，林延似是随口问起：“你会说法语？”

“对，我在法国生活了八年，”鸡尾酒被服务员送上来，温霁点的这杯酒叫做勇敢的心，细长的酒杯里盛放着蓝色的液体，晶莹剔透的冰块凹凸不平地挂在杯壁上，她像服务员道了声谢将余下两杯不一样的酒推到他们手边，“我看到你们今晚喝了太多烈酒就自作主张点了杯鸡尾酒，尝尝吧。”

许成安一直在低头玩手机，连头不抬地将酒杯往旁边推了推，语气冰冷：“不用了，谢谢。”

温霁微微挑眉，心说今天工作这么不顺利吗？

她是个心思不敏感的人，面对许成安的冷淡她只觉得是工作家庭两不顺，自己的问题？开玩笑，他们才见过一面好吗？

酒上来了温霁倒是不着急喝，她倚靠在椅背上姿态舒展，单手把玩着从车上带下来的打火机，这会儿烟瘾有些犯了，但她看桌上并没有烟的痕迹想着大概是都不抽烟就没拿出来抽。

三个人相坐无言，若不是台上的歌曲一首接着一首怕是空气都要被冻住，林延韫小口地抿着温霁点上来的鸡尾酒，入口是橙汁的味道，被酒精刺激后的肠胃终于有了一丝慰藉，他本就是斜靠着椅背，这会儿微微抬眼就能看到温霁正在把玩打火机的手指，她的皮肤很白，火苗窜出来的时候像是要将她的手指映透。

“可以抽烟。”

林延韫冷不丁地开口，温霁一愣，眼神直白地看过去，他倒是躲了，抬手指了指温霁焦躁不安地手指，“不用忍着。”

他虽然不抽烟但见过陈寻想抽烟不能抽的时候，也是这么焦躁不安地玩着打火机，至于为什么猜的这么准，林延韫看到了她口袋露出的一角。

温霁倒是不扭捏，拿出来先象征性地给这两个人递了一下，没人接她就含在了自己嘴里，不巧的是她这边正是空调风口，火苗不听话地乱跑，几次都没点燃，温霁正欲放弃，鼻息间忽然多了抹茉莉花的香气，一只大手也跟着拢了上来，林延韫的手指很漂亮，细长却不失力量感，手背上的青筋若隐若现，温霁微微侧目便对上了他染着雾气的双眼，不知怎得，她在里面看到了悲伤。

“林延韫！！！”许成安抬头就看到两个人靠的极近，眼神都要拉出丝来，他拍了拍桌子，声音带着怒气。

人家都要订婚了你还往上贴，能不能别摆出一副不值钱的样子？？？

“唔...”温霁慌乱地收回目光就着他的手点燃了口中的烟，含糊不清地道了声谢。

这两个人再待下去许成安都怕林延韫跪着求温霁让他做小三，他没好气地撇了眼温霁，抬脚踢了下对面的林延韫：“时间不早了，走了，温总监，再见！！！”

最好再也不见！！！

“好，”林延韫抬手喊来了不远处的服务员，“结账。”

温霁拽住他的手臂向下按，急匆匆地开口：“说了我来请客，你的脸怎么这么白？”

这会儿灯光转变她才看到林延韫的脸色早就不是正常的颜色了，向下看才发现他的左手一直护着自己的腹部，“你胃不舒服？”

“没事...”林延韫在小时候就因为经常吃不饱饭落下了严重的胃病，八年前因为一些事情他没日没夜的喝酒导致加重，这些天喝的频繁再加上都是烈酒混烈酒，今天晚上终于爆发。

“林...”

“什么没事，这是大事，”温霁将林延韫的外套丢给插不进来话的许成安，安排道，“今天晚上只有我没喝酒，你们开车了吧？”

许成安刺了一天这会儿终于听话的点了点头。

“你把他扶上车，我结完账开车去找你们。”说完温霁便准备付款，不等转身手腕上便传来一抹凉意，那双漂亮的手握住了她的手腕，手主人的声音有些虚弱，“我来付款，我们叫代驾，你早点回家，太晚了外面不安全。”

“不想欠我的待会儿转账给我。”温霁是个不爱管闲事的人，可今天不知道怎么的，她想管，即使第二天的工作堆成山了她也想先把这个只见过一面的男人送到医院去，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她的心脏很不对劲地抽疼着，又是那个感觉。

黑色的夜在空中蔓延开来，凌厉的东风穿过层层叠叠地高楼和枯败的树干打到人身上，刺骨的冷，偏偏温霁仗着不需要在室外没穿外套，真丝衬衫贴在她的皮肤上冷的头皮都发麻。

又是熟悉的茉莉花香，这是一款女香，是温霁学生时期的常用的香水，她第一次闻到便发现了，没想到这人面上淡淡的，竟然喜欢这么温柔的香。

思索间温霁感觉肩上一沉，不等她反应身旁那位就开了口：“穿上，别感冒。”

“快到车上了，我没事，你快穿上。”

明明自己还是个病人，干嘛要让外套啊。温霁连忙将衣服脱给他，谁知那位硬是不要，男女力量悬殊，即使他还在生病终究拗不过。

许成安在旁边幽幽道：“你们再这样，咱们三个人都得感冒。”

别看一直在让来让去，那件大衣也不足以抵抗严冬的寒。

医院离这儿并不算远，在医生的指导下林延韫很快就输上了液，许成安被医生喊走，被帘子拉起来的床铺只余下他们两个人，一路折腾林延韫的酒几乎醒了个干净，这会儿语气都带着刻意的疏离：“车钥匙给你，很晚了你先回去吧。”

温霁双腿交叠在一起，齐肩的发丝不知什么时候被挽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她的皮肤透白，脸上没有一丝瑕疵，就连五官都像是被人精心雕刻过似的精致，尤其是那双眼睛，深深的眼窝压在单薄的眼皮上，瞳孔呈现出微微的棕色，眼神坚韧又凉薄。

“我把车开走了你们怎么回去，车怎么还，”温霁是真的担心这个事情，对面却直接报出了一串数字，她听的一头雾水，林延韫的声音没什么力气，“我的联系方式。”

“留手机号不如，”温霁拿出手机捣鼓了一会儿翻了个二维码出来，“加个联系方式，以后多多合作，林总。”

林延韫垂眸看着她二维码中央的图案，和以往一样，她还是喜欢用小猫当头像，温霁见他不动轻轻晃动着手机催促着，林延韫一边拿手机一边问道：“刚刚的酒是多少钱。”

温霁这会儿正在回复许安笙的信息，这人竟然去了她家，闻言抬头看了眼他，“今天本来就是我打扰你们了，我请客。”

“不用....”

温霁抬手挡在他面前做了个打住的手势：“林总，不要这么扭扭捏捏呀，被女人请客不丢人的。”

“我没有...”

说话间许成安拿了几盒药走过来丢在了床尾处，伸手拉了张凳子坐在病床的另外一边，随口问道：“什么没有？”

“没什么，”林延韫看了眼输液瓶里剩下的液体对许成安说，“成安，你先送温总监回去。”

温霁还在和许安笙激烈的对话中，头也不抬地使劲挥了挥手：“不用不用，我朋友开车来接我了，我自己回去就好。”

许安笙十分害怕他们的独处，二十分钟的路程硬是快要减半就来到了，她赶到的时候三个人正相对无言，都在低头做自己的事情，她的呼吸声引来了六只眼睛的注视礼，她和许成安都默默地在心里送了对方一个白眼。

“阿....阿愿....我们走吧....”许安笙捂着腰腹的地方大口大口喘着气，另只手将手臂上温霁点名要的外套递过去，温霁接过去放在床尾，说话间将沾染着茉莉花香的黑色大衣拿起来，“衣服我洗好让助理送给你，我们先走了，林总许总再见。”

说来挺尴尬的，下车的时候温霁忘了衣服还搭在肩上，一只脚刚踩下去大衣就精准地滚到了旁边的小水坑里，衣领瞬间喝饱了水。

“嗯，路上小心。”林延韫的目光随着她的背影慢慢远离，眼神中带着些缱绻和不舍，每一面都像是最后一面。

“行了，眼珠子都要调出来了。”许成安实在是看不得他这么不值钱的样子，一时气急说话也重了些，“我就不明白了，你现在要钱有钱，要家世有家世，外表出众，不管你你父母给你安排的女孩还是喜欢你的女孩，不说比她漂亮的比她更....反正不管怎么样都比这个说走就走不念一点情分的女人好！！！”

林延韫并没有回复他的话，目光慢慢落到她留下的外套上，渐渐地蒙上了一层雾气，他的指腹相互摩挲着像是上面还停留着她的体温，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回神，将床头的手机解了锁，加过微信过后他就没再碰手机，打开后就是她的微信界面，林延韫点进她的朋友圈，除了酒她再没分享其他，最近的一条是刚刚，图片上是刚刚在酒吧点的两杯鸡尾酒，虚化的背景是凌乱的酒瓶，她依旧不爱配文案，单调又浪漫。

‘您收到一条新点赞’

“这谁，住朋友圈啊，”温霁拉开车门嘟哝着点开点赞列表，她没有给林延韫备注，显示的是他的昵称，Hope，“Hope，愿？”

许安笙已经拉上了安全带，奇怪地往她那边看了眼：“嘟哝啥呢。”

“哦，没什么，就是林延韫给我点了个赞。”没想到他还会给人点赞，温霁有些诧异地挑了挑眉。

出来的路上温霁就看了他的朋友圈，里面一片空白，她以为林延韫不会看朋友圈呢。

许安笙慢悠悠地打着方向盘将车开出车位，像闲聊似的开口：“你怎么陪他来医院了？”

“我去酒吧没好位置了就找他们拼了个桌，没想到他喝太多了胃病犯了，他们都喝酒了我就把人送过来了。”

“哦，”到了深夜城市的车辆减少许安笙开的也大胆起来，最近家里和公司的事情压得温霁一点精神都没有，车内暖气太足她这会儿也犯起了困，长长地打了声哈欠，随口打趣道，“怎么了，怪我跟你男神喝酒不告诉你嘛。”

没想到许安笙随口胡诌的话她还当了真，她幽幽地睨了眼眼皮子打架的温霁，“别没话找话了你，马上到家了你睡屁呢。”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