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灿漫 第4章 豌豆

黑色的宾利在刚扫完雪的柏油路上驰骋着，一路绿灯，车子稳稳停在一栋写字楼下，从下往上看像是要穿破云层似的，红色的‘温氏集团’四个大字挂在最高的那层楼上，好不气派。

林延韫来的匆忙大衣都被落在家里的餐椅上，他顺着午间的人流进入写字楼，可当他踏上第一块砖的那一刻却没了勇气，他的手指慢慢蜷起，心脏极其有力地砸在胸腔中，呼吸都变的急促起来。

你难道不想见她吗？

八年了，林延韫，你不想搞清楚事情的真相吗？

心底有一个声音喊着。

林延韫，这是她的公司，不打招呼过去会给她造成困扰，不可以这样。

另外一个声音也在耳边响起。

是啊，她不喜欢这样。

“你好，可以让一下吗？”

林延韫终于回神，他向后退了退：“不好意思。”

清洁工人速度很快，昨天的雪今天就已经铲完了，雪块堆在路两旁的草丛里，有流浪猫从草丛中探出脑袋来观察着那辆正在散发热气的车子，它实在是太冷了，于是大着胆子去了车下面取暖，这一幕被林延韫尽收眼底。

高三那年，他和温霁也收养了一只类似的猫，可惜那只猫在他们高考完当天从家里跑出来被一群小孩虐待死了，他们发现的时候，它被随意地丢在草丛里，四脚朝天，雪白的毛发被血染尽，内脏被从腹部的小口子里扯出来，那是他第一次看到温霁哭。

回过神时林延韫已经给流浪猫喂上了热牛奶和猫粮，他用指尖轻轻地挠着小猫的脑袋，声音很轻，像是怕吓到它似的：“跟我回家吧。”

猫咪像是能听懂似的蹭了蹭他的裤腿，像是在说，我有家了。

“自己都没吃上饭倒是喂上猫了，真是个大善人。”

林延韫没回头，依旧慢吞吞地挠着小猫的脑袋：“它像豆荚。”

“干嘛，你要带回去当豆荚的替身？”许成安把大衣披在他的肩上，拍了拍，“猫吃饱了到你了。”

“不是，无论多像它就是它，它叫豌豆。”

小猫不知道流浪了多久身上脏兮兮的，一向洁癖的林延韫这次倒是不在乎了直接抱上了车，用自己十几万的大衣给它当窝。

饭菜是陈寻打包来的，林延韫冲出来的时候他吓坏了，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追不上了，他又没有车只能立刻打给许成安，许成安却告诉他别着急打包好饭菜等着来接，这人也是真不着急，十分钟的路程硬是磨蹭了二十分钟。

“你什么时候对我们的包容度能是对这小崽子的一半我都要去拜佛了，”说着许成安瞥他一眼，“哎，你跑这儿来又不进去是怎么想的？”

从前一天晚上就没吃饭林延韫也是饿的紧了大口地扒拉着饭，等吃的差不多了才慢下来回答：“这个场合我进去她会听到很多不友善的口舌，我不能给她带来麻烦。”

“那你在这儿准备干嘛，等到天黑？”

“等等看，就算没等到过几天也会见，”林延韫微微仰头，数不尽的窗落在他的瞳孔中，他不知道心爱的人到底在哪一扇于是全都看过，“只是，我想她，我想早一些见到她，哪怕一秒钟。”

白日很快被黑夜吞没，最近天气不好，抬头便是数不尽的黑。

许成安坐的屁股发麻，刚才就拉着陈寻下车去动动，他双手握在一起拉伸着手臂，有些崩溃地看着写字楼里的最后一盏灯：“这个温霁真是一点没变，长大了还是个工作狂，姑奶奶十点了，回家的路上多不安全啊。”

“哎，我以前一直以为韫哥挺爱的，没想到这么爱。”陈寻和他们认识的晚，和温霁也就见过一面，那些事情发生的时候和林延韫也不是很熟，后来也没人提过这些事情他了解的也就不深。

许成安用一种‘小伙子你知道的还是少啊’的眼神看着他，回头去看那盏灯的时候发现灭了，他连忙跑到车旁想去喊林延韫，那位比他速度快多了，这会儿站在车旁，神情紧张的理了理外套，说话都快要打哆嗦了：“我这样行吗？”

“帅爆了！！！”许成安拍了拍他的肩以示肯定。

“我....会不会老了很多。”

他早就不是什么二十岁还在追赶青春的少年了，二十八的林延韫褪去青涩，身上多了稳重和疏离。

“哥...你说这话的时候照照镜子吧！！！”

他们从初中认识，从那会儿林延韫就是周围这一带出了名的帅，那会儿一周被喜欢他的女孩堵没有五次也有三次，次次都是不同的人，也是邪了，他们换过很多次路都会被人找到，林延韫被烦的不行，许成安直接在外面放话他喜欢男的这才清净了一周，而他和温霁也是在那一周认识的。

“行了，别乱想了，你都要帅炸了，赶快去等温妹子吧，”许成安朝陈寻勾了勾手，“走吧，咱俩去车里等着，别打扰人家俩见面。”

“哦哦哦好，”陈寻跟着钻进去，他看着许成安看向窗外复杂的眼神不禁问道，“哥，你怪不怪她？”

许成安回神：“谁？”

“温霁，她用这个借口直接离开了八年。”

“那个消息是她妈妈来说的，她的家庭很复杂，我们都不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许成安的眼睛也一直盯着公司大楼看，当年他和林延韫温霁还有温霁身边的许安笙都是同一年级的，两个人谈了恋爱之后四个人也是玩成了铁哥们，八年前温霁的消息传出来后许安笙也跟着一起消失断联，再次看到她是在两年后的一个音乐节舞台上，他们尝试着联络但每一次都被推开。

怪，怎么能不怪呢，这可是实打实的八年，不管是朋友还是恋人都需要一个解释吧。

不多久一道影子随着灯光的照射一步步探出来，林延韫的心脏也被提了起来，他想往前再挪一步，再挪近一些，可不知怎的，一丝一毫也动不了。

林延韫的目光向下垂着，映入眼底的是一双棕色的鞋子，四目相对的那刹那他在那双眸子中看到了惊恐，可那双眸子不是他熟悉的。

“不好意思，认错人了。”林延韫连忙移开视线，深夜独自一人的女孩看到这个场面吓得心脏都快要停止了，听到对方道歉也不敢回应连忙跑开了。

写字楼里的灯全数灭了，林延韫的心脏再一次沉到了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