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渡玄狼 第9章 第九章

第二日一早，子繻起床梳洗，然後換上正裝——一件炭黑色的對襟窄袖衣袍，腰系同色腰帶。垂肩的長髮自然地梳向腦後，整齊而幹練。

尚族的王侯乃至尚主，都以簡單樸實的深顏色衣袍作為正裝，尤其是男性，外出時穿著正裝是為了表現刻苦的修煉精神，和對族群的忠誠。

子繻不需一刻已修飾妥當，時間尚充裕，可以緩步走去議事堂。

議事堂離子繻住的屋子不遠，步行不用十分鐘就到，若是飛過去就更快，起飛加上降落的時間，只需一分鐘。但是他們並不能隨意飛行，從容自若、規行內斂才符合尚族人修煉的原則。

通往議事堂的道路井然而寬闊，筆直的道路上稀疏地立着幾棵枝幹粗直的樹木，顯得頗為硬朗。道路兩旁的建築物排列有序，多為牙白、月白等低調的色彩。它們高度相仿，外形也大同小異，都被切割成正規的立體幾何形狀。

走過兩個街口，已見到一座四平八穩烏金色的會堂。整座建築物呈方形，上方正中飾着三道條紋徽記。會堂平頂兩邊各有一突起的天窗，像老虎頭上豎起兩隻耳朵。正門也是方的，似老虎口，門前的四根柱子就是虎牙了。主會堂後方左右兩側翼然矗着兩棟窄長的堂舍，一眼看去，便會立刻想到一個詞語——如虎添翼。

其實，玄狼星並沒有『虎』這種動物，歷史書上沒有關於『虎』的記載，居於星球上的人也沒有見過『虎』的實物。他們對『虎』的崇拜或許是來自地球人對『虎』的記憶，就好像地球人莫名其妙地崇拜一種他們從未見過的動物——『龍』一樣。

邊走邊想着事情的子繻很快就來到了議事堂。一班同門師兄弟姊妹已站在禮堂內等候師父，他們三五成群地站在中間那片空地上，圍在一起小聲地交談，彼此見面也互相寒暄問候幾句。

這是每月的例行聚會，弟子們都穿著深顏色的正裝，整齊劃一。這樣的聚會就像是校長主持的學校大會，師生都必須嚴肅認真地對待。例會上，師父會親自教導弟子，也會考核弟子，評核他們修煉的進度。

聊了片刻，忽聽得有人說道：『師父來了。』眾弟子立即安靜下來，垂首站立，向着主位做拱手禮。

一位身材魁梧，身穿黑色衣袍，頭髮有些花白的尊者，邁着穩健的步子在隨從的陪同下步向主座。

他落座後，微微一抬手，說道：『都坐下吧。』

眾弟子在各自的座位上坐下，雙手置於大腿上，雙目平視靜靜地看着上位的尊者。

這位尊者就是鍾陽侯了。

『都到齊了嗎？』鍾陽侯隨意地問了一句。

大弟子子纆答道：『都到齊了，師父。』

『好。師父一段時間沒見大家了，看到你們個個精神飽滿，士氣高昂，師父也很高興。你們在大師兄的帶領下修煉功夫，可有什麼進展？』鍾陽侯依然是那副平緩的語調。

『師父，我正在修練抱冰握火之術，剛練到第二級。』十七弟子舉手說道。

『師父，我剛開始練掌風攻擊術。』十八徒弟也說道。

然後陸續有些徒弟自報正在修練的功法。

師父聽罷，溫和地笑了笑，說道：『很好。那我現在就考一考你們，看看你們在這個月來，功夫修煉得怎麼樣了。』

『請師父教導。』眾弟子回答說。

鍾陽侯環視座下的弟子，點名道：『十五，十六，你們出來演示一下。』

十五子綬和十六子繕站到堂前，鍾陽侯就用腹語直接將考題傳音至二人耳中。眾人皆聽不見師父給他們佈置的考題，只能看到他二人認真地聆聽並不時地點頭。

『明白了，師父。』師兄弟領命。

兩人面對面站在大堂中間，互相打量了一番，沒有做出太大的動作，而座上眾人則引頸以待，等着看他們怎樣交手。

只見十五師兄雙手下垂交疊在小腹前，眼神已由十六的身上移向眾人，然後專注地審視在座各人的身體語言及微表情變化。十六則是若無其事地站在旁邊盯着對手，看對手有什麼舉動。

十五觀察了一陣，似乎沒有什麼頭緒，因為他的對手大多數都是功力比他深厚的師兄師姐，在不明情況之下隱藏自己的情緒是必須的。

沒辦法，他決定改變策略。他臉上的神情放鬆下來，自己先笑了笑，然後微笑着向眾師兄弟走過去，說道：『承師父之命，我要向每位兄弟姊妹表達謝意。』接着，十五上前逐一跟他們說一些感謝的話。大家未知他是什麼用意，但比試就是要模擬實際環境，在這樣的場合，大家都需要遵守社交禮儀，所以師兄弟們各自都要做出適當而得體的反應。

十五談笑風生，話題不斷，也不知他哪來的廢話連篇，和師兄弟像是有說不完的話，聊得不亦樂乎，熱情高漲，聊得興起時，還會握手掃^肩，親^熱異常。

聊完一圈之後，他再次走到十三師兄子綜面前，拉着他的手腕說：『今日是師父要考核我，但也是給了我機會向各位師兄弟說幾句心裏話。我最感激十三師兄在平日裏對我的照顧。就前些日子，我因為晚了去吃晚飯，鍋裏的飯菜都沒了，我還以為要餓肚子了，誰知十三師兄竟然留了飯菜給我。這份心意真讓我感動。我今日順便把這番心底話也說了。』十五說得熱淚盈眶，真情感人。

十三笑了笑，說道：『這點小事何足掛齒？平日裏，十五弟對我也是好得沒話說，兄弟之間就應該友愛互助，小事不需記在心上。』

『不不不，這不是小事。除了這件，我還領了十三哥不少的情，來……』十五說着，轉身從堂下端來茶盅，急步上前準備獻茶，差兩步來到十三面前，不料左腳踢到右腳，一個趔趄，茶盅飛出，整個人向着十三的身上趴過去。

十三遇此突變，本應伸手扶住十五的，可他卻是側身後退了一步。十五在倒地之際，手指扯住了十三左邊的衣袖，暗一發力，把十三的衣袖扯了下來。

十三一驚，急忙用右手掌擋住左臂。十六一個箭步上前，把十五摁住。

十五彎腰低頭跪在地上，大聲地說道：『師父，十三哥手臂上的字我已經看到了！』

『十五哥，你這樣即使是看到了也說不出來，我剛才一掌就可以把你斃命。』十六在他後面提出反對意見。

師父看了這場較量，圓潤的臉上微微露出些笑意。原來師父剛才腹語給他們的考題是：『我有一封信函在你們師兄弟其中一個人身上。十五，你要想辦法知道這封信的內容，然後傳遞出來。十六，你負責協助這個身懷密件的人，保護密件不被竊取。不過，有個條件，如果十五沒有動用武力高調地搶奪，十六，你也不能高調地使用武力，否則，你就算取勝，也會失掉大眾輿論的支持，也算輸。明白了嗎？』

眾弟子此刻大概已知道考題的內容了，大家心裏都在猜測着師父會有什麼樣評語。

『大子，你是大師兄，你來說說他們幾個誰勝誰負？』師父點名讓大徒弟子纆說說看法。

子纆站起身，上前兩步，說道：『弟子認為是十六稍勝。』

『說說你的道理。』師父道。

『十五固然是找出了密件的持有者，但是，正如十六所說的，他看到了也不能把消息傳遞出去，他的任務就是沒有完成，而十六以最快的速度將他制服，避免了消息外洩，所以是十六稍勝。』子纆答道。

師父聽完，又是輕輕一笑，然後把目光落在子繻的臉上，『三子，你也說說。』

子繻上前說道：『弟子認為這場較量沒有贏家。』師兄弟聽他這樣說，皆滿臉疑問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