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瑞斯躺在床上,有些发愣的看着已翻到最后一页的书,他合上书,站起身,看着窗外昏黑的天色,整个人瞬间烦躁起来。
他将头埋进枕头里,轻“啧”了声,伊诺克还没有回来。
希瑞斯慢慢闭上眼,忽然他听到一些撞击声,他走到窗前,看着在外面乱撞窗户的黑鸟,打开了窗户,一把抓住乱飞的黑鸟,他的手一触碰到黑鸟湿润的羽毛,就皱起了眉,他看着自己上沾染的血色,希瑞斯无比熟悉这是伊诺克的血,他神情复杂地望着黑鸟,竟能从眉眼中看出几分担忧来。
下一秒,希瑞斯放飞了黑鸟,黑鸟飞往了对面的哦酒馆里。
……
房东太太打开一罐烟草,用手拿起几片烟草,烟草偏干。
远处传来慌张的脚步声,房东太太抬首望去,见到了跑下来的卡莉丝塔,自从卡莉丝塔剪去染的金发后,原先的褐色头发过肩,整个人看起来更加清练,卡莉丝塔没有向房东太太打招呼就跑了出去。
房东太太的视线再次落在烟草上,不打算醒草的她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斗钵大一点的烟斗,抓了一把烟草就塞到烟斗里,与斗钵齐平,她握住部分斗钵斗柄,后手心敲了敲斗口,又装填了些烟草,用指腹压了压,再次敲斗口,直至装好烟草。
挂在门上的铃铛响了响,房东太太看到进来的人是伊诺克后吃了一惊,“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被一些事绊住了。”关于差点出车祸的伊诺克送受重伤的司机到医院这回事。
房东太太看着伊诺克正要往楼上赶,提醒道:“希瑞斯在对面酒馆,好像是为了找你才去的,已经待了好一会儿了,现在还没出来。”
“是吗?”伊诺克停止上楼的动作,未经太多大脑思考,就朝外面走去。
房东太太看着伊诺克离去的背影,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哦,忘了提醒了,哦酒馆里使用不了魔法。”
……
希瑞斯一走进酒馆,血与酒的气味扑面而来,他步入喧闹的人群中,环视着周旁,想找到伊诺克,他忽然看到一个眼熟的身影,达尼洛。
眼看着达尼洛就要消失在自己视野里,希瑞斯赶紧尾随着达尼洛上了二楼,一走进比一楼还暗的二楼,希瑞斯心里顿时觉得不对劲起来,哦酒馆二楼的布置与他记忆里的并未没有差别,只是挂在墙上的诸多名人画里少了他。
吧台上整齐倒放着几排玻璃杯,一位长相严肃的男人正擦拭着一个玻璃杯,另一个比较年轻的男人正在给坐在吧台前的一个吸血鬼添血液。
希瑞斯停住步子,他将视线放在达尼洛的身上,由于他先前为保证哦酒馆长久的安宁,特意找了好一些人在这施了个咒语,哦酒馆禁止使用巫术,而魔法的使用却有一个例外,那就是黑魔法。
如今不能使用黑魔法的希瑞斯想着自己给自己挖的坑,又看了看身后的黑雾,有些无奈地走上前去,达尼洛玩味地看着希瑞斯,有些不解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
正当他准备开口挑衅时,身后站着的吸血鬼却突然死死捂住他的口,太过猝不及防,达尼洛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吸血鬼的力量比人类的力量大的多,正当他准备拿出手杖施法时,手杖被走上前的希瑞斯夺走,希瑞斯笑看着达尼洛,达尼洛神情完全懵了,一直试着说出些什么。
希瑞斯走向更为黑暗处,他很了解达尼洛这类年轻魔法师,只要控制住嘴和手,基本就与个普通人别无二致了,对于足够年长的吸血鬼希瑞斯,整间酒馆的吸血鬼他都能操纵,这极大地膨胀了他的傲性,红眸里充满了追求力量的**。
“你又绑架伊诺克了?”
达尼洛听到这话,困惑地摇了摇头。
不管达尼洛有没有绑架伊诺克,希瑞斯都打算解决掉达尼洛这个麻烦,那天的事他还没忘记,他拿出口袋里的匕首。
后方在此时传出些动静,被捆住的伊诺克出现在希瑞斯面前,伊诺克的身后站了位人类。
希瑞斯收起匕首,既然找到了希瑞斯暂时就不想管达尼洛了,转身朝前方走去。
一直在试图挣扎的达尼洛看着希瑞斯的背影,忽然笑了起来。
蓦地,一把匕首从后方插入希瑞斯的心脏,一位吸血鬼站在他的身后。
希瑞斯愣在原地,咳了两声,令他讶异的是,站在他身后的那个吸血鬼拿匕首刺向他是,速度快到他完全没有注意到。
这时,令希瑞斯无比熟悉的声音响起。
“好久不见,希瑞斯。”
希瑞斯愣在原地,从匕首刺进心脏的那一刻起,他周边的皮肤就开始慢慢变得灰白起来,他回头望去。
被捂住嘴的达尼洛一直嚷嚷的并不是什么咒语,他一直试图叫出以利亚的名字,终于,他叫了出来,“以利亚,救我。”
四目相对,希瑞斯面露浅笑直视着面前人的冰冷目光,“还活着啊,瑞纽尔。”
一说完希瑞斯就倒在了地上,他脑中涌现起了一段快消失在他记忆里的时光,那是在他眼中还算美好的回忆。
对别人而言却无比糟糕,以利亚恍惚地想起了第一次见到希瑞斯的模样,他突然意识到,他在模仿着他第一次见到的希瑞斯,对一切不屑一脸傲慢的希瑞斯。
伊诺克望着短短几秒内发生的事,思绪还未完全反应过来,他大脑昏幻的让他觉得此刻身处在梦中,不知道是不是被灌了酒的缘故,他却又觉得自己异常的清醒。
他忽然想起一件事,他忘了是在哪一天,他在床上睡了很久,头发乱成一团,快要醒来时,窗外的阳光落在他身上,不一会儿,就暗了下去,他迷糊间睁眼望去,希瑞斯为他遮着光。
他站在那儿,逆着光轻翻着书。
风吹动了事物,光影像翩飞的蝴蝶一般,飞往希瑞斯。
一阵白光闪过,伊诺克抬首去看,仍是先前的场景,希瑞斯毫无生气地躺在哪儿。
药效因为希瑞斯短暂的死亡失效,他变为了小孩模样。
伊诺克无法挣脱开绳子的束缚,他直觉地认为希瑞斯不会有事,可是他惧怕着万一,他在这一刻想起了有希瑞斯之后的生活,他找到了不想离开的原因,希瑞斯给他带来了一种鲜少的陪伴感受。
装好烟草后,房东太太先预吸了下,封死斗口后又预吸了几次,终于点燃火柴烧着烟草,一边烧一边进行短吸。
此时在一个无人注意的角落,一名女士抽着烟,她取下烟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泼着汽油,很快划亮一根火柴,小小的火焰划破了黑暗,她随意地丢了出去。
房东太太用压棒将烟草整平实后,再次用火柴点燃烟草。
火焰光辉映照在她脸上,分不清是火柴火光映的多还是外面燃烧着的火焰火光映的多。
房东太太数着刚刚结算的房租,取下了自己衣服上别着的胸针,她望着前方,觉得墙上似乎又多了些墨迹,或许是墨迹从未消失过。
“你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去实现的,特别想去做的。”
伊诺克想了想后,摇了摇头。
茉莉皱眉看着伊诺克,“喜欢的东西呢?”
“不算有。”
茉莉无奈:“你慢慢活着去找吧。”
远处正有声音传来,唤回了伊诺克的注意。
“那个人类?”
“处理了。”以利亚说完就带着满脸疑问的达尼洛从一团黑雾中消失。
“是不是有一阵风。”人群中有个人开口道。
很快有人掐住了伊诺克的脖子,伊诺克望着天花板的目光渐渐涣散起来,他的脑海中出现了卡莉丝塔那天的背影,他所记得的离别在他脑中上演,他说起了自己都诧异的话,“我要活下去。”
眼中被逼出的打转的泪水并未落下。
“我要活下去。”他再度开口,仿佛是在宣誓。
伊诺克抓住掐住他脖子的双手,酒馆在这时蓦然燃烧起来。
哦酒馆燃起的大火,烧去了靠酒馆安全维持的咒语。
有一阵风起,助长了火势。
屋内弥漫起了浓烟,水针刺向了那双水,火焰露出它的面目。
人们四散逃窜,特制的大门却被紧锁。
火焰烧伤了他的手,也烧开了捆着他的绳子。
伊诺克从那双手中逃离,水针逼近了想要伤害他的人,伊诺克站起身,抱起险些被逃跑的人们踩到的希瑞斯,“我们要逃出这儿……”
伊诺克不停念叨,他拨出了插在希瑞斯后背上的匕首,“我们要离开这儿。”
他忍着伤痛紧抱着仍是一副死色的希瑞斯,“我会带着你活下去。”
酒水洒落一地,火势越来越汹涌,一个个燃烧着的吸血鬼拼命去破开墙壁,换取自己求生的路。
伊诺克跑下一楼,燃烧的火焰遮挡了他前方的路,无法看清,同时火焰也断绝了他身后的路。
忽然一阵风不断为他吹开了一段路,他的面前躺下了许多尸体,有吸血鬼也有人,伊诺克抱着希瑞斯向前走去,直至走到那面被破开的墙壁,他望着前方,无数火光辉映着黑幕。
伊诺克跪倒在地,他感受到一种精神上的疲惫,他仰起头感受着风的凉意,泪不自觉地落下。
他正视着前方,这时卡莉丝塔正从房东太太房子里走了出来,她手上提着满是幼稚涂鸦的箱子,看着伊诺克无声地笑了笑。
卡莉丝塔转过身看向了她住了多年的房子,风不断吹向卡莉丝塔,似乎想引她向前走,暗蓝色大衣的衣摆也在向前摆动,卡莉丝塔抬手将头发别在耳后,理了理带着的帽子,别在小麦色衣领上的胸针在黑夜里发亮。
她久久地凝望了一会儿,才转身向前离去,没有多留一个眼神给伊诺克,卡莉丝塔走在马路上,穿过喧闹的人群,很快就消失在伊诺克的视线中,消失在人海里。
希瑞斯轻咳一声,睁开眼来,灰白的皮肤渐渐恢复成平日里的颜色,他的脸上残留着伊诺克的泪水,他也不知道自己是被怎样的情绪裹挟着,或是正经受着什么她不能承受的痛苦,谁也无法去真正知晓是什么原因,希瑞斯也说不清楚是为什么,但此刻他的脆弱是真实的,矛盾在此刻偷潜进了希瑞斯的大脑深处,扼杀了在此时逃避的苗头,化为另一种混乱,让他说出了这么一句像是请求又像是威胁的话——“救起了我,就别离开我。”
在无数鸣笛声呼喊声下,伊诺克清晰地听到了这一句,他看向希瑞斯,别的什么都抛之脑后,泪水再一次地落下,他轻轻抱住希瑞斯,为庆祝希瑞斯的醒来。
……
一考完入学考,伊诺克就直奔车站。
“这些日子和你聊天很高兴,你是我回家以来第一个能听我说话的人,”茉莉抱了抱前来送行的伊诺克,“再见了,伊诺克。”
“为什么?”
茉莉转过身,正如伊诺克习惯倾听她说话,她也习惯了回答伊诺克的问题。
“成长是一遍又一遍地去理解自己已知道的事,”伊诺克上前一步,“为什么?”
“很简单啊,”茉莉笑着,本想糊弄一下,但看着伊诺克困惑又迷茫的样子,“因为会忘记,一遍又一遍,而每一次,都是在答案中成长。很像树对不对,一遍又一遍地枯萎,一遍又一遍地新生,却始终在原地,就算有妨碍,也会一年一年地成长……”
茉莉走上前揉了揉伊诺克的头发,“我走了啊。”
……
在一年最后一天的晚上,巫师们举行着每年一次的延恩仪式,有些逝去的巫师灵魂会在这天显现。一位如同粉玫瑰般温柔的美丽女人走在路上,身体是可视的灵魂状态,她卷翘的黑色短发,长至下颌,有些细碎的头发飘到她微粉的双颊上。
她停住了步子,如琥铂般温润的动人双眼望着前方走来的人,她亲切地望着,面上尽量克制心情的愉悦:“哥哥,原来你还活着。”
希瑞斯快步走到英格丽面前,简单地解释道:“出了些状况,这些年才没出现。”
他们坐在路边的长椅上。
“你和瑞纽尔还好吗?”
“还好,他捅了我一刀。”
“哈?”英格丽皱起眉,“那你有没有捅回去。”
“没,”希瑞斯神色可惜起来,“他捅完我就跑了。”
“那你和塞西尔呢?”
“我们很久没联系了。”
英格丽眉皱的更深了,给了希瑞斯一个宽慰的眼神,“没事的,哥,一个人过就一个人过。”
“……”希瑞斯抿了下唇,有些不悦地露出自己腕上的印记,语气保持着平静,“我有了一个血仆。”
“是吗,现在还有人受得了你,我不信。”
“真的,”希瑞斯较真起来,“我们还一起生活,我下次带他来见你。”
“行行行,”英格丽笑着,“还有一年呢,我等着。”
兄妹俩闲谈了会儿后,英格丽因为还与别人有约就与希瑞斯告别了。
希瑞斯静坐了会儿,起身走向从刚才开始就躲在喷泉后注视着自己的珍妮特,他蹲下身,“我是那封画。”
“我知道的,霍利德,”珍妮特捏了捏衣角,“我想见我的妈妈。”
希瑞斯沉默了会儿,开口道:“她正努力过着自己的生活。”
“那就好。”珍妮特笑了起来。
……
拉开的窗帘,大开的窗户,阳光倾洒在落灰的桌面上,伊诺克固定着窗户,门被打开,风流动了起来,吹起伊诺克的头发,伊诺克将手放在爱格伯特学院的录取通知书上,他回头望去,眼中吹进了被风扬起的尘埃而含着泪花。
他与希瑞斯两人无声对望。
两人的影子倒映在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