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定的信鸥 第2章 第二幕

“怎么办，伊诺克那孩子跑了，遗产怎么办，”克莱伦斯夫人穿着黑裙，在屋内来回踱步，很是急切地看向她的丈夫，“要报警吗？”

兰伯特站起身拉住了克莱伦斯夫人，轻摸着妻子的手，看了眼在一旁玩着新玩具的一双儿女，“算了，这事不可声张，报警说不定吃亏的反而会是我们，要是警员发现伊诺克跟吸血鬼扯上关系的话，房子是会被收回调查的，到那时房子可难拿回手上了……”

感受到妻子在颤抖，兰伯特扶着妻子坐下，安抚道，“没事的，我会想出个好办法解决这事，遗产我也会想办法拿下。”

“嗯，”克莱伦斯夫人轻声回应着丈夫，犹豫了会儿，克莱伦斯夫人接着道，“我们并不是一定要住在这儿的。”

兰伯特知道妻子还在担心，他蹲下身，轻轻抱住妻子，语气平静且坚定，“相信我，我不会再让我们回到以前的日子里了。”

……

查理街道里有一栋房子，房子的主人房东太太正安静地坐在柜台后，她已经快四十岁，一头栗色长卷发柔顺润泽，是长期保养才能养出的效果，盘起的发模样形似花苞，一个复古的蝴蝶头饰装饰在其中，身着的黑色裙子是几年前流行的款式，深蓝色玫瑰胸针别在裙子最上面的扣子上，与裙上的蓝花纹样尤为相衬，手上所带的黑色手套明显与裙子是同套，有着相同的蓝花纹样，不过有着多处破损痕迹，房东太太全身最显新的唯有嘴边衔着的深棕色烟斗，琥珀烟嘴，能看出被主人养护的很好，程亮醒目。

房东太太视线专注地停留在手中的书上，快被翻烂的书破旧不已，每当有一些好奇心重的路人路过，看到房东太太又是这幅看书的光景时，都会好奇书中恶故事到底有多精彩，值得让书主不厌其烦地去看这么多遍，有胆大的人上前询问，多半会受到房东太太的冷眼，扫兴地讪讪离去。

又如往常般，房东太太专注地看着书，直到一片阴影洒在她书上，打断了她看书的进程，她抬眸望去，看到了一位估摸十五岁的少年，看起来很内向，头发快把整个眼睛遮完，怀里还抱着个小孩，小孩被少年捂得严实，看不清相貌，房东太太收回视线，翻了页书，“来租房的？”

“嗯。”伊诺克应下，往上轻托了托希瑞斯。

“那登记一下，”房东太太放平了书，一手拿着烟斗，另一只手手指稍一用力，一本册子顺滑地推到了伊诺克面前，“租多久？”

“一年。”

“租一年啊，”房东太太再次抬眼打量了下伊诺克，像是随便说了个数出来，“六枚金币。”

伊诺克攥紧了手，似乎对着天价的租金早有预料，神情维持着冷静，“我一时拿不出那么多来。”

“没事，欠着，反正人一时也跑不了。”房东太太叼着小烟斗，低头拿笔写了些什么。

伊诺克本以为在租金这事上会多耽误些时间，却没想到这么顺利，不由皱起了眉，他向来不信这种不需要做什么就能得到的好事，“你就这么放心我们？”

“你们又不会跑，再者，你们就算是跑了，”房东太太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站起身微向前倾去，抬手轻轻拨开些伊诺克额前的头发，与伊诺克对上视线，她看着伊诺克的青色眼眸，手指微顿轻轻一笑，“我也有办法能找到你们……”

房东太太垂下眼看着伊诺克怀中脸被捂得严实的希瑞斯，“得到你们该付出的房租。”

“好了，”她站直身子，与伊诺克隔开距离，手指点了点册子，“记得签自己的真实姓名。”

伊诺克停在原地，他刚才不知道是为什么无法躲开房东太太朝他伸来的手，同时伊诺克心中也不再有疑惑，他一手抱紧了希瑞斯，一手在册子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姿势的改变似乎让希瑞斯睡的难受了些，希瑞斯往伊诺克怀里蹭了蹭，露出些黑色的头发来。

“行了，”房东太太转身在墙边拿了串钥匙，回过身低头看了眼伊诺克签署的姓名，抬起头笑望着伊诺克，年长者的威压总是来得轻易去得也轻易，她将钥匙轻放在伊诺克自觉递来的手上，“克莱伦斯先生，欢迎来到辛西亚城，记得看好你怀里的男孩，近些天来小孩失踪的案件可不少。”

伊诺克看着钥匙上的房间号，正准备转身上楼时，就听到了房东太太的声音，“差点忘了，伊诺克，你看起来也是个孩子，出门记得小心些。”

房东太太听着伊诺克的脚步声慢慢消失，捂嘴打了个哈欠，紧接着叼起烟斗继续看书，好似从没有人来打扰过她。

伊诺克上楼时，他嗅到了一种浓郁的香气，随即他与一位染着金发的女人擦肩而过，女人头发很久没补染了，原本的褐色头发长至耳上大约半指处。

不可否认的是，她是位极具女性魅力的女人，脸上神情乏味，在她似皱眉尖流连一份颓然，明明她所花的浓妆落俗，却因她原先面容及气质，倒不是全然不显俗，而是在此之中多了份清美，弱化了妆容不足之处，反添魅力。

女人扫了伊诺克一眼，见是位孩子后收回视线，她走下楼，看到房东太太后脸上挂满了笑，一扫倦意：“我的好太太，你还在在这看书呢，都看了一天了……”

女人身子靠在柜台上，一手托腮，另一只手手指轻轻点在桌子上画圈圈。

房东太太目光不喜地看了眼女人，收起书，“卡莉丝塔，你该去工作了。”

卡莉丝塔托腮的手绕起了头发，视线一直停留在房东太太的胸针上，“太太，你知道的，我相中你这胸针好久了。”

“不送不卖。”

“我的好姐姐好太太。”

“我可不吃你这套。”

卡莉丝塔再次在房东太太这里吃瘪，看了眼挂在墙上的钟，不满地撅起嘴，“行行行，我去工作了，记得帮我留意留意珍妮特。”

房东太太未作出回应。

查理街道是辛西亚城最混乱的街道之一，这里醉汉和疯子的破坏力名声在外，砸车放火一个不落，尸体出现在查理街道都算是常事，人数却只多不减，也不知道死的人是来自哪里，一到晚上，查理街道上的人们仿佛跟换了个人似的，每个人都像是在和谁比谁更疯一样，不断惹事闹事，对着人互吼，也不知道在发泄些什么，当几个人发生争执时，看不到劝架的人，只能看到不少兴奋帮腔的人。

位处于查理街道中心的哦酒吧是查理街道最乱的地方，在晚上无论是里面还是外面都人满为患，伊诺克租的房子所在的位置正好在哦酒吧对面，他之所以选择住在这里，是因为他还没到能独立租房的年龄，而房东太太的房子是辛西亚城中为数不多不需要证件就能入住的房子。

夜幕拉起序幕，查理街道上各式各样的吵闹声将要开始，在其中潜藏着无数可能的危险，住在查理街道的人被醉汉疯子砸窗户都是小事，最怕的是他们丢的是刀子火把之类的。

希瑞斯被异常吵闹的声音吵醒后，坐起身来，屋内灰蒙蒙一片，他偏头看到拉拢的窗帘透出些微弱的灯光来，赤脚走到地板上，门口传来开锁声，他朝声音处望去，看到掩在门后的灯光和正关着门的伊诺克。

看到伊诺克，希瑞斯才意识回笼，发觉自己并非过着以前的日子，希瑞斯在思考时，总习惯性地去转动自己的银戒，触碰到指节时发现往常冰冷的银戒不在，蓦然有些茫然，他转身坐会床上，双脚没及地，希瑞斯下意识试着荡了荡，看着整理东西的伊诺克：“我们现在在哪？”

“辛西亚城，”伊诺克将新买的衣服放在希瑞斯手上，“衣服。”

“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希瑞斯接过衣服，脑子里盘算着接下来该干什么，钻进被子打算换衣服。

伊诺克思考一二：“我打算两月后入学爱格伯特学院。”

“这学院还在啊，”希瑞斯话中带着几分讽意，笑着从被子里露出个头来，黑发变得杂乱，银灰色的眸子望向远处的目光有些迷离，他再次穿反了衣服，已经第三次了，“伊诺克，记得帮我找个女巫。”

“现在我还找不到，等过段时间，我入学认识女巫后再说。”

“没点能力还什么的不会的小女巫可解不开我的诅咒。”希瑞斯躺在床上，转了话头，“读爱格伯特学院的话，你有当魔法师的潜质吗？”

希瑞斯大脑自动为伊诺克排除了巫师的选项。

“应该有，我父母一个魔法师，一个女巫。”

希瑞斯闻言，想了想伊诺克血的味道，很香很美味，总算穿好衣服的他坐起身来，衣服有些松垮，并不合身，他皱着眉一边理一边道：“你是有巫师血统，就是没当巫师的天赋，估计是你母亲年轻的时候犯过什么事导致的，不过你不当巫师也好，男巫多半没前途。”

“说说你父母的事。”希瑞斯触摸着曾经戴着戒指的手指，他一直没忘伊诺克这事，他虽然懒惰，但答应的事绝对会去办成，无论他如何拖延，都会在最晚通牒来临前先完成任务。

伊诺克顿了一秒，坐了下来，讲述着自己目前知道的事：“我父母是在辛西亚城遇害，他们出事的那天是去和彩虹纺织厂的老板签合同，在签完合同后，彩虹纺织厂的老板送我父母到火车站的路上，车爆炸了，警方说是有人在车上放了炸弹……”

伊诺克停了会儿：“目前还没找出放炸弹的人。”

“所以你是想我帮你找出那个放炸弹的人。”

“嗯。”

“那这个犯人，说不定其实不是想杀你父母，是想杀纺织厂的老板。”

“我也这么觉得。”伊诺克抬眼看向希瑞斯，暗暗攥紧衣服。

“那我找到犯人后，你想要怎么处置他？”

伊诺克看着希瑞斯，一字一句认真道：“希瑞斯，我想要你杀了他。”

“好。”希瑞斯一改之前的懒慢，弯唇笑了起来，似乎已经预料到事情实现的那一幕。

希瑞斯坐累了后，横躺在床上看天花板，脚抵在床上，后脑勺靠在床的边缘处，此刻思考事情出神的他没了之前那副高高在上的傲慢，房间里一度变得安静，这使得屋外的声音格外刺耳起来。

伊诺克坐在书桌前打开台灯，翻了翻新买的《魔法入门书》，希瑞斯眼尖瞥到了书名，“你魔法连门都没入啊？”

“我还不会魔法。”伊诺克承认，他生活的环境没人告诉他如何学习魔法。

希瑞斯闭眼苦思，他的血仆原来还是个魔法废物，他这是什么运气啊他，希瑞斯语气沉重，“我记得爱格伯特学院是有入学考的。”

“是有。”

“那你有信心能过吗？”

“没有。”

希瑞斯看着如此坦然的伊诺克，心里快疯了，做了好一番心理建设后，认清现实走到伊诺克身边，取下了伊诺克的围巾，吸了几口血后，向伊诺克告别，“行，你安心备考，我希望我回来的时候你能学会一个简单的初阶魔法。”

“等等，希瑞斯。”

“怎么了？”希瑞斯不耐烦地回过头。

伊诺克正撩起了低头看书时一直刺眼睛的头发，露出一双透澈的眼睛来，“能帮我买些面包回来吗？”

希瑞斯想也没想就回答：“你还使唤我上了，不行。”

“好。”伊诺克垂下头转过了身，伊诺克此刻的背影在希瑞斯眼中落寞不已，他看着门口只比他矮一点的黑伞，想到辛西亚城阴晴不定的天气，及混乱的风，伞估计不太顶用，他还是拿起了伞，不是为了遮雨而是遮阳。

房东太太守着夜，昏黄的烛光照在脸上，听到楼梯上传来的脚步声，抬眼望去，就见楼梯上走下来的黑发男孩，皮肤白的不像话，越发衬得发黑唇红，浓密的黑色睫毛下有一双水亮的银灰色眼睛，双颊上有些婴儿肥。

男孩板着一张脸，似乎是在装大人的成熟，不悦总存于他的神情中，却掩盖不了他的可爱模样，有时板着脸累了，放缓表情时会从其中跑出些孩子求知的好奇落于灰眸中，很是天真无害，这样的长相，总容易让人心生柔软。

房东太太看着希瑞斯的反差有些想笑，她搜刮脑海，唯一对上男孩身份的只有下午伊诺克抱着的孩子，“你是伊诺克的弟弟吗？”

希瑞斯不想与陌生人多攀谈，短暂地看了房东太太一眼，在脑中留了个印象，接着往前走着。

希瑞斯不言，房东太太就当他默认了，边点烟边轻飘飘地说：“你长得挺可爱，就是和你哥哥不太像。”

路过房东太太时，希瑞斯留下一句“他不是我哥哥”就走出了门，他不想过多解释，但有些还是得纠正。

希瑞斯一出门，就瞬时停住了脚步，暗叹伊诺克真是会找位置，他看着熟悉的街道，轻垂眉眼，拉了拉围巾遮面，这地方，简直是他的熟人重灾区，怪不到晚上会这么吵，他正盯着的哦酒吧就是他曾一手建立的，也不知道现在落在了谁的手上，不过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看来，哦酒吧一直都是一堆吸血鬼的窝藏点。

希瑞斯转身走在查理街道上，掩在围巾后的嘴正笑得上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