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定的信鸥 第13章 第十三幕

“巴伦·契布曼。”希瑞斯关上笔记本，看向刚吃完蛋糕，正拿起咖啡杯的伊诺克。

伊诺克喝完了最后一口咖啡，脑内忽而想起一些别的事，“爱格伯特学院那边可以提交报名单了。”

希瑞斯停了一秒，很快反应过来，他垂下头，纤长的手指放在额前，指腹抵着额头，“那就提交。”

“我需要回家拿件东西。”

伊诺克这次与希瑞斯对话时，每次话的落脚点都让希瑞斯的思绪稍微转动了一下，他了然伊诺克指的是他本来的家，他抬头看了眼伊诺克，“什么东西？”

“……我的证件，”伊诺克脸上神色复杂起来，放开了握着咖啡杯的手，他当初收拾行李明明收拾了两天，“当时忘了拿出来。”

距离逃家已经过了快半个月，两人都开始渐渐适应现在的生活。

希瑞斯不以为然，操心起了另一件事，“对了，需不需要去买一些与水魔法相关的魔法道具？”

“需要什么？”伊诺克不解。

希瑞斯看着伊诺克，眉眼透露出无奈的意味，远处传来些重物摔落的声响，希瑞斯下意识浅歪了下头，“我去买。”

希瑞斯与伊诺克走出咖啡馆，光算是温和，希瑞斯尽量走在檐下，“我记得爱格伯特学院很注重仪容仪表，且报名单上要贴照片，你要不要去理个发。”

伊诺克摸了摸遮眼的头发，脸上没有任何不舍：“是要去了，之前没怎么管过。”

“今天？”

伊诺克看了眼天色，事情还是早点解决好，“也好。”

“你打算什么时候回那个家？”希瑞斯接着聊起了这个话题，他才意识到自己不知道伊诺克什么时候走。

“不是明天就是后天。”这件事伊诺克最不想拖延。

“需要我跟着你吗？”

“不用。”伊诺克果断地回答。

希瑞斯将手揣进大衣口袋，小弧度地点了点头，走向马路对面，伊诺克看着希瑞斯所走的方向，不是回去的方向，伊诺克小跑跟上希瑞斯，“我们是在往哪儿走？”

“我记得附近有个位置卖魔法道具，今天买了算了，”希瑞斯接着道，“这样你熟悉它们的时间就多些。”

伊诺克跟着希瑞斯走进一个拱门，伊诺克远远没想到，穿过那扇中规中矩的拱门后，里面会是这样的光景。

屋内比外面还要明亮，并未是刺眼的亮光，而是多重色彩入眼带来的冲击与惊艳。

纯白的墙壁宛若画纸，多扇彩色玻璃窗担任着颜料的身份，空气中似有着灵魂的光线，它们闪烁着自己绚烂的身姿，洋溢着难以泯灭的生气，一刻不停地在空中、墙上作画，无所拘束，画随光影，时而像缓缓变化的夕阳，时而像涨潮的海浪，时而像摇曳的花丛……

屋顶上的圆形玫瑰花窗，选色清新，每一次相望，仿佛周旁会突然生出些许香气徘徊。屋内色彩混杂，却不会给人一种浑浊的感觉，反而因色彩的交互，时而清美，时而庄重。

在柜台后坐着位打盹的老人，在他身后的货架上放置着不少药水，药水的摆放参照了彩色玻璃窗的颜色，应景的同时也留下了自己的特色。

货架的位置，商品的摆放明显经过精心设计，颇具对称美感，且与空中光彩相映成辉，整间屋子犹如一件精巧严谨的艺术品，让人在无形之中生出些敬意来，有了这样的感觉，很难舍得去拿动些东西，生怕破坏其结构。

在被这样的氛围感染到的伊诺克看着希瑞斯很快拿起了一件商品观察，和谐一下被打破。

店内直到他们两人走入，今日才有了客人，一位留着蘑菇头的店员搬来一箱东西从一个小房间内慌忙地走出，他看着走进来的客人，只匆忙说了句，“你们挑好后叫我。”

那名店员在步伐匆忙的情况下，还不忘摆正货架上一个刚被希瑞斯放回的商品，店员很快就消失伊诺克的视野中。

一些模样较为突出的商品，像是屋内的点缀，商品又各有各的展台，发布在屋内多个地方。

伊诺克对面前的一切感到新奇，他看着一个镜体在流动的镜子，忍不住去触碰，他还未碰到时镜子像有感应一样，变回了普通镜子，伊诺克就此扒了扒头发，成功控制好自己头发的伊诺克心中扬起些满足来，他看着镜中自己的双眸，与他母亲一样的眸色。

许是伊诺克许久没怎么留意过自己，镜中自己的面容还有些陌生。

伊诺克逛着逛着很快与希瑞斯打了个照面，迷幻的色彩照映在两人脸上，伊诺克没看希瑞斯两眼，小小打了哈欠，转头去看别的东西，希瑞斯也接着去忙自己的事。

在伊诺克多次捋垂在眼前的头发，耐心要消磨殆尽时，他看到了一个张着翅膀的鸟的雕塑，鸟的嘴中衔了一条淡黄色蕾丝边发带，伊诺克抬手，将发带从鸟的口中拿了下来。

一旁挑好一件东西的希瑞斯走到伊诺克身边，看着他手中的发带：“给卡莉丝塔？”

“珍妮特，孩子喜欢礼物。”

希瑞斯递给伊诺克自己挑选的手杖，“送给你。”

伊诺克接过手杖，语气平淡，“我付的钱。”

希瑞斯微抿着唇笑着转身，很快就去看别的东西了。

伊诺克握着轻巧的手杖，慢悠悠地转过身，他的视线落在手杖顶上镶着的一颗青色宝石上。

路过一盆通体黑色的花时，伊诺克留意了眼这朵与周边不搭的黑花，他并没有多在意，接着往前走，全然没有发现，落在他身后的黑花正悄然发生着改变，一团黑雾慢慢从花中抽离出来，还了花本身的橘色。

黑雾慢慢靠近伊诺克，贴到了伊诺克身后，慢慢蔓延扩大。

希瑞斯挑选好了另一件东西，他看着前方垂下头看书的伊诺克，正欲走近时，他注意到伊诺克身后的弥漫的黑雾，一时皱起了眉，他放下手中的东西快步走上前拉住伊诺克的手腕，受惊的伊诺克下意识挣脱，不明所以地抬头看着希瑞斯。

希瑞斯朝伊诺克身后望去，黑雾紧贴着伊诺克，他望着不解的伊诺克，“有人对你使用了黑魔法。”

希瑞斯停了会儿，又道：“不是我。”

他一说完，黑雾像发了狂般，快把伊诺克整个包围住，希瑞斯握着伊诺克手腕上的力重了几分，他快速环视四周，就近砸破了一个圈住红色草药的玻璃保护罩，捏碎了红色草药，忽而希瑞斯手中燃起火来，他将手伸进黑雾，黑雾一时消退不少，正当他想拉伊诺克走时，黑雾片刻便卷土重来。

伊诺克站在原地无法动弹，似乎有什么东西禁锢着他的双腿。

希瑞斯意识到那位对付他们的黑魔法师就在附近，他看着面前快整个被吞噬掉的伊诺克，他没那么多时间把那位魔法师揪出来。希瑞斯深知黑魔法的威力，他知道他一松开手，伊诺克就会消失在他面前，也因此无法一直靠着辅助的魔法道具驱散黑雾。

既然无法将伊诺克脱离出黑雾，希瑞斯顺手在货架上拿了一个商品捏碎，随即向前倾去，抱住快整个没入黑雾中的伊诺克，将还没来得及愈合的手放在伊诺克的后颈上，他轻念出一串咒语，只缠着伊诺克的黑雾忽而朝希瑞斯席卷去。

他们一起融入在了黑雾中。

在黑雾快夺走外界的光亮前，再次被卷入某件事的希瑞斯有些看淡了，他怎么感觉伊诺克出事的频率比他还频繁。

黑雾消失在原地，蘑菇头店员走近店内，他看着脏乱的地板大叫了一声，吵醒了正打盹的老板，差点摔个趔趄的老板，“阿罗，怎么了？”

阿罗一脸愤恨地走向柜台，狠捏着手上的便签纸，拍在桌上，先一步下了结论：“我要宰了那两个在店里搞破坏的人。”

……

希瑞斯看着捆住自己双手的黑雾，心中生出难以言说的复杂思绪，鲜少有人拿黑魔法对付他，往往是他对付别人。

他仰望着上空，黑雾内的世界并不是完全黑暗，有份比月光黯淡的光亮来勉强视物。

幽静的环境中，希瑞斯看着悠悠转醒的伊诺克，直截了当，“你得罪什么人没？”

伊诺克也是惘然，他的眼睛适应了昏暗的环境后，伊诺克看向希瑞斯的方向，“不清楚，会不会是你得罪的人？”

希瑞斯本想反驳，可转念一想，“有可能。”

“这里是哪？”

“黑魔法构建出的一个空间，”希瑞斯垂头看了眼自己还未痊愈的手，“这里的时间流速与外界不同。”

希瑞斯手中的灼热感慢慢消失，他打了个哈欠接着道：“我们被困的越久，代表这个魔法师越强，我估计，很快那人就来了。”

等了好一会儿都不见幕后黑手出现的希瑞斯坐的累了，侧躺在黑雾所做的地面上，心里还涌现出一种熟悉感，他都多久没使用黑魔法了，希瑞斯神情乏味，目光空洞。

伊诺克很少问起怎么办，希瑞斯则更少了。

希瑞斯突然开口打破平静，语气淡然，“一个想为自己脱罪的自恋狂哪怕是在伪造证据时，也忍不住把自己写在证据中。”

他一直没怎么和伊诺克聊过“日记”，或是，伊诺克从来没向他表露过自己的想法。

伊诺克知道希瑞斯所指的是什么，他想起了那本《恶魔普莱奇》，想到里面描绘的希瑞斯，伊诺克忍不住笑了笑，“对于一个死人来说，最好伪造的就是他的生平了。”

希瑞斯微仰起头看向伊诺克，他们想到了同一件事，昏暗的环境中，两人对望，并不怎么能看清对方，忽而两人异口同声：“死无对证。”

这一刻他们像是爱着同一首歌或同一本书的友人，毫不费力且默契地说出他们的开篇。

“看来我们都默认了契布曼的‘死亡’，”希瑞斯枕着胳膊笑了，“你是不是早猜到了杀人犯很可能是日记里唯一被‘我’夸奖的那个人。”

“有这个想法，不过没去验证。”

希瑞斯翻过身，平躺在黑雾上，看着自己无法挣脱的双手，“他明明可以不把自己写在日记中，却还是写了，写了就算了，还专开一页夸赞自己……”

希瑞斯将双手围成一个圆，他的目光落于圆中，看着圆内的黑雾，层层叠叠仿佛心里驱散不开的迷雾，“他是想被人看出破绽，想被抓住。”

“三个罪犯里已经死了两个人，剩下的一个人……”伊诺克突然止住了话头，他脑中闪过一样东西，他坐直身子，“我有一个东西。”

“什么东西？”

“一个树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