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玥探头往下看,果然街上有几个骑马的柔然人。碟纸天眼早就得到密报,魏帝要和柔然和亲,半个月前秘密的派出舍人元翌出使柔然。七日前,柔然敕连头兵豆伐可汗阿那瑰的弟弟塔寒带着使者与元翌前来长安。
元淳低声道:“母妃说父皇准备封舍人元翌的女儿为化政公主,嫁给柔然可汗的弟弟。”说完神色黯然“我怕哪天父皇也会让我去和亲,我不想离开长安,离开母妃还有哥哥。”
宇文玥见她有些伤感想要安慰却不知道如何安慰,为了皇位可弑父杀兄,亲情在天家最是难得,为了一些利益被和亲的公主比比皆是。
元淳叹了口气,望着宇文玥道:“一切随缘吧,若日后真要去和亲,我会当你的碟者。”说完又恢复了笑容。
望着眼前的少女,宇文玥希望她能永远没有烦恼,永远开心幸福,他不希望她做他的碟者,只希望她一生顺遂如意。
两个店小二托着餐盘上来,把各色糕点两桌各摆一份上桌便下楼去了。有一盘荷花酥甚是好看,形似荷花,酥层清晰,观之形美动人,元淳很是喜爱,拿起一个递给了宇文玥,自己又拿了一个细细品尝。宇文玥并不太喜欢吃甜食,但荷花酥是元淳给的,他也没有放下,细细品味起来,这荷花酥并不是太甜很是酥脆。
“母妃,淳儿回来了。给母妃带回来一些糕点让母妃尝尝。”元淳笑着将手里的点心匣子交给魏贵妃身边伺候的宫女玲珑。
魏贵妃笑着道:“今日怎么有时间买糕点回来。”
“今天没有习武,冰坨子带我逛街去了,买了好多小玩意,都是冰坨子付的钱,就连这糕点也是他付的。”
“那你这是借花献佛了。”
“嗯,是的。我们今天在街上看到了几个柔然人,是不是可汗的弟弟和使者来了。”
“使者今日进了宫,晚上你父皇要举行宴会,欢迎柔然可汗的弟弟塔寒王爷,明日应该就会宣布封化政公主与和亲的事情。淳儿怎么关心起这事了?”
“今天看到了柔然人,所以问问。柔然是不是和咱们大魏很多都不一样?”
“听你父皇说柔然到处都是草原,冬天会比较冷,下一人高的雪,以放牧为生。不过柔然可汗重用汉臣淳于覃,以覃为秘书监、黄门郎,柔然人本居无定所,前些年也兴建了丁未城。”魏贵妃说完,笑着道:“你若感兴趣可以问宇文玥,他应该对柔然知道的更多。”
“冰坨子太冷了,有时候我说半天他却一声不吭,一点儿回应都没有,真是没法聊下去,我感觉自己在自言自语。母妃您不知道,和他在一起一天他和我说的话都不超过十句,要不是因为习武,我真不想天天和一块冰坨子在一起。”
“宇文玥性格就是如此,若淳儿实在不喜欢和他相处,就跟你表哥魏舒烨习武。”
“还是算了吧,魏舒烨肯定不会对我严格要求的。冰坨子除了不爱说话和面无表情以外也没什缺点,他挺细心的,我觉得他是外冷内热的人。”
魏贵妃听完意味深长的一笑,淳儿已经慢慢关注宇文玥了,只是她自己还没有意识到。两人相处久了,应该能随了自己的心愿。
“呦,我怎么记得某人说过宇文玥是实心的冰坨子,这才多久就外冷内热了。”
“嵩儿来了,来尝尝淳儿带回来了的糕点。”
元嵩笑着走过来,拿了一个荷花酥,咬了一口,酥松香甜,别有风味。
“挺好吃的,以后给我也带些。”
“早就让人送你殿里去了,哥哥经常出宫自己买便是了。”
“我又不逛街,赛马什么的哪有地方买糕点。淳儿真小气,给买些糕点都不愿意,太让哥哥伤心了。”
“我又不是天天逛街,以后有时间在买,让哥哥吃成大胖子。”
宇文玥回青山院后,进了书房就没有出来。他正在认真的在玉杯上刻字,玉杯的杯壁很薄,在其上刻字对手上的力度有很大的要求。一气呵成一个“玥”字便刻好了,又拿出上午元淳用过的那只杯子,刻了一个“淳”字,刻完看了看又在淳字旁刻了一朵桃花,才算满意的将两只玉杯收回锦囊里。又拿出泥塑娃娃放到书案上,嘴角微微上扬。
月七敲门“公子。”
“进来。”
“听荷楼已经收拾布置好了。”
“另外一件事办的怎样了?”
“回公子,属下和月九还在办,已经找到了两个合适的,今天已经开始训练了。”
“此事要保密,万万不可泄漏。”
“属下明白。”
元淳提着两半桶水腿上绑着沙袋,要在半个时辰尽量避免被四个豹头射出的豆子打到。看月七示范时很轻松的躲过豹头射出的豆子,元淳并没有觉得这个有多难。当自己真走进机关开始挑战了,才知道要极其灵活的避开射出的豆子并不容易,豆子打在身上还是有些疼的,尤其是打在脸上就更疼了。渐渐的元淳找到了规律,越来越少的被打到了,脸上终于露出笑容。
宇文玥站在一旁静静的看着,元淳脚下的步子慢了下来,豆子雨点般的打到她身上、脸上,她脸上大颗大颗的汗珠滴在地上。
元淳感觉疲惫不堪,再也跑不动了,任豆子打在脸上身上,依然坚持着,还有最后的半柱香就结束了,绝不能现在放弃。
地上的汗越来越多,元淳脚一滑身子向前扑去,她已经做好了和地面亲密接触的准备,闭上眼睛。想象中的和地面接触瞬间的疼痛感并没有来,而是进了一个温软的怀抱。
“坚持不了,不要逞强。”说完将元淳放开。
“我可以的。”说完提起身边的桶又要走进机关。
宇文玥回身抓住她的胳膊“不许任性。”
元淳走到宇文玥身边“对不起,刚才任性了。我从未和人说过要习武的原因,因为只是因为一个噩梦,梦中有几个人像饿狼一样向我扑过来,我喊叫挣扎都没有用,没有人能来救我,我很绝望嗓子都喊哑了,但依然没有人出现救我。醒来是哭醒的,我知道我要习武,要有能力保护自己,我不希望噩梦成真。每当我要坚持不下去的时候,我就会告诉自己不坚持那个噩梦就会变成现实。”也许是梦太真了,元淳说起还是激动的全身发抖。
宇文玥拍了拍元淳的肩膀“我不会让这个梦成真的。”
元淳抬头望着宇文玥的眼睛,他坚毅的眼神,让人安心。
街上往来的行人熙熙攘攘,两边商铺鳞次节比,长安比丁未城繁华热闹的多,塔寒如今不过19岁正是喜欢热闹的时候。午后,带着一个亲卫出了驿馆,两人骑着马在街上闲逛。
元淳坐在车里,听到街上十分热闹,好奇的掀开窗帘向外看去,原来是街边有杂技团在演出,周围聚了很多人在观看在叫好。元淳没有想到自己因为好奇向外看了几眼,却引起了一场不小的风波。
塔寒的眼光,不由自主的向旁边的马车望去。只见那女子挽着双环髻,在髻发里,盘着一根金链,越发显得发光可鉴。不看犹可,这看了之后,不觉得又看了过去。只见那少女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肌肤胜雪,虽只看到半张侧脸,亦是容色绝丽,娇美无双。塔寒看了又看,又怕被发现,骑着马时而快行几步,时而让马儿慢慢行,这样左右不离着跟着马车。
元淳忽然感觉到旁边有目光投向自己,忙放下窗帘,让车夫加快速度回宫。
塔寒见马车绝尘而去,立在马上不免有些失落。
赵府今日的芍药会,整个长安的青年勋贵和世家小姐都请了,芍药每家府邸都有种,本没什么稀奇,不过这赵府的芍药却早开半个月,就成了稀罕的了。
院子里的花台上,大红的、水红的、紫红的、粉红的、花白的,那些盛开的芍药,都有碗口那么大;绿油油的叶子中间,一朵一朵的怒放着,十分好看。廊檐下,摆着来自南方的青瓷花盆,都是各色的芍药。就连门上都让人扎了花架摆上各色芍药,真是万花环绕。
宇文玥到时,元淳已经到了好一阵了,正在和几个世家小姐说话。今日她上身着白衫外套桃红色的半臂下身着间色裙,手中拿着一捧芍药花,不时低头嗅着花香。如此美景让刚随着八皇子齐王进来的塔寒看到了,不觉看的痴了,当真是人比花娇。
元淳一抬头看到宇文玥来了,笑着冲他挥手“冰坨子。”而后又看到了齐王元靖便道:“八哥也来了。”
塔寒才发现,这人就是昨日马车里的那位美人,唤齐王八哥,听闻魏帝就一个尚未出阁的公主,莫非此女便是自己的王妃,心中更是欢喜。
齐王一看这塔寒总望着元淳,便觉恐怕这塔寒误会了,父皇昨日因事耽搁,虽已下旨封元舍人之女为化政公主,但并未将婚事和塔寒定下来。如今这塔寒看上了元淳,恐怕会生变数。
塔寒的目光自是引起了宇文玥的注意,他冷冷的看了一眼塔寒,走到元淳身边耳语了几句。元淳便笑着跟他一起转身向后走去。
塔寒见美人与一俊朗的白衣男子走了,方回过神,问道:“那位女子可是本王未来的王妃?”
“并不是,这位是本王的妹妹淳儿公主,王爷的王妃是化政公主。”
“什么?本王可听闻魏帝待字闺中的公主只有一位,怎么现在变成了两位?”说完拂袖而去。
齐王忙追了出去,心中甚是烦躁,这差事办砸了,恐怕是免不了一顿训斥。赵府办什么劳什子的芍药花会,还搞这么大的阵仗,整个长安的人都知道,塔寒要来看看芍药花,负责接待的自己也只得陪他来看看,谁知道闹了这一出。
燕洵进来时,正好和出府追塔寒的齐王走个对面。见他急匆匆的,连燕洵和他打招呼都没听见。
燕洵在院子里逛了逛,和赵西风聊了几句,听到宇文玥已经到了,便要去找他,他这个万年最后一个到的人,今日怎么反常了。
元淳正和宇文玥从赵府的芍药园里走出来,这芍药园里有一片芍药是供宾客采的,有赵府的小厮专门用柳条和客人们采的芍药编成花环。
等着编花环的小姐很多,已经排起了队,元淳看了看,便没了兴致,正要走,就见队伍最前面一个女子道:“公主表妹到我这里来吧。”元淳一看原来是表姐魏子清,笑着摇头道:“不用了,我去前面坐坐,一会儿在和表姐玩儿。”
元淳说话的功夫,宇文玥已经折了几个柳条在手,从元淳的手里选了各色的芍药花编了一个花环,给她戴在了头上。元淳眉眼弯弯的看着他,道:“冰坨子,你手真巧,还有那么一些可爱。”
“淳儿公主、宇文玥。”
元淳敛了笑容,点了点头,唤了一声“燕洵”
燕洵心里倏然一滞,什么时候那个甜甜的笑着叫自己“燕洵哥哥”的少女对自己不在笑了,连称呼都变成了“燕洵”。
“冰坨子,你们聊,我去找表姐玩。”说完便走了。
燕洵脸上嬉笑着,道:“宇文玥,没想到你还会编花环哄姑娘欢心。要不是我亲眼目睹,打死我都不信,宇文玥能做这些事。你这万年最迟的人,今天竟然不是最后一个。”
“是你今天来的有些晚。”
“我刚才进赵府时碰到齐王急急忙忙出府,你知道刚才发生什么事了吗?”
“不知。”
“赵西风、魏舒烨还有裕王都在前院呢,咱们也过去坐坐吧。”
“公主表妹的花环好漂亮,谁给编的啊?是不是你的燕洵哥哥给编的?”
元淳摇了摇头“这是宇文玥编的。”
魏子清惊讶的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道:“什么?冷公子宇文玥还会做这些?真是太不可思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