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秦书贤不知从哪个姨娘屋里爬起来时,容城早已变天了!
秦书贤听着手下的回报怒极反笑,眼里几乎闪烁着红光,还未待他发作,带着封条的衙役便已来到秦府,带队的不是别人,正是容城知县潘玉本人。
“都敢贴到我将军府了?无知的黄口小儿,今儿就让你知道马王爷长了几只眼!”
秦书贤一把挥开给自己系衣带的小妾,衣衫不整口放厥词的模样更像哪个土匪头子,何处还有一丝将军的威仪?
作为肖家关系没那远的表亲,他一直自命不凡,仕途太过顺畅让他早就失去该有的敬畏之心,别说知县,他甚至不曾把翊王放在眼里。
这全拜氏族制度所赐,放眼这混装古代的所有国家在内,大抵都是如此。
铁打的氏族,流水的皇帝,只要肖家不倒,管他是皇帝儿子亦或皇帝本尊,在容城这片土地,说话都没自己这个“土皇帝”好使!
且看翊王接手容城后,自己不降反升便可知晓,什么封地之流也不过是个明面上的说辞,世家大族同气连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倘若自己出事,肖家绝不会善罢甘休,翊王这种无根基的“水货”王爷,但凡还想保住位子,便不敢得罪肖家,不敢得罪自己这个肖家的亲戚!
封地之主翊王尚且如此,何况他个钦天监下来的小状元。
想及此,秦书贤干脆豁出去了,他大步流星地迈出屋去,径自朝前院走去。
身后手下连滚带爬地赶紧跟上,不经意间露出的小臂上,一条红色鞭痕不着痕迹地显露,手下痒得狠狠抓挠两下,便整理好衣服迅速跑到秦书贤身边跟随。
潘玉虽一夜之间长了个子,奈何终究不过十四岁少年人身高,与人高马大的秦书贤自然不能相比,却无碍他坦然自若地指挥衙役给秦家大门贴封条。
院内聚集秦家所有人,奈何唯二有官身的秦书贤与嫡子秦鸿皆不在场,只剩一众姿色各异的女眷缩成一团学鹌鹑,以及被酒色财气亏空身体的庶子远亲们,一个个神色空洞地被小厮家丁搀扶着,连独自站立都费劲,怕是“容城好货”没少用的体虚模样。
即便此时都在自家地盘上,也无人敢出声反抗知县潘玉,皆都瑟瑟发抖地聚集在院内,大气不敢喘的窝囊样,任由潘玉作为。
不消片刻,偌大的秦家便被封条贴满,甚至墙缝都被撒了石灰药粉之类的粉末,哪还有将军府的威严,俨然一副家门破败的狼狈相。
“潘玉小儿,尔敢!”
家主秦书贤终于姗姗来迟,入眼自家院内景象,气得一声厉呵打断门口贴封条的衙役。
“封条竟贴到你爷爷家来了?就凭你个毛都没长齐的黄口小儿,竟敢在我秦家耍威风?你们都是死的吗?”
秦书贤大手一挥,一众家丁护院犹如有主人撑腰的恶犬般蜂拥而上,朝门口衙役龇牙咧嘴地做着威吓挑衅动作,甚至有那胆大的还想去推搡潘玉。
上来就被骂孙子的潘玉闻言却不怒反笑,甚至一脸终于“救星到场”的欣慰面容不说,还张嘴便感叹道:“下官昨夜突闻城内疫病蔓延,还恐秦将军您有何不测,特命人来请示,奈何终不得见,下官惶恐速速命人封了城门,只怕城外军营有失啊!”
与裕城一样,容城外不远处也驻扎着军营,却不似裕城外翊王军队那般散装的配置,那都是兴城大捷后,被肖翼带走的全部主力军,更是肖家悬在翊王头顶的一柄利剑!
如此重要的军队自然不能交给外人保管,肖翼回去后便都由秦书贤接管,翊王这个容城之主甚至没有指挥权限。
这也是潘玉为何早早便以“清疫”之名关了城门,他是怕秦书贤反应过来策划兵变!
这本该是徐徐图之的事,他虽思虑许久如何能不动声色地除掉秦家收复容城,奈何遍寻不得其法,翊王刚消失回归不久,重心皆都放在裕城,他虽为容城知县,奈何手下实在人手有限,无法以少胜多又悄无声息地灭掉这一城的地痞流氓。
温京墨与翊王的突然到来,却让他脑中的计划终于成型,这才能如此迅速地开始行动。
潘玉反客为主的话一出口,瞬间让秦书贤的厥词没了威慑力,好似一拳打在棉花上。
“你休得在此胡言乱语,容城何时有瘟疫了?我为何从未听得有人来报?况且就算有瘟病,与我秦府何干?我府上可不曾有人——”
秦书贤话未说完,一旁的手下突然开始浑身抽搐,转瞬便倒地不起了!
还未待秦书贤有反应,手下已经白眼一翻,死了……
“啊!有瘟疫!”
“啊啊啊!救命啊!”
“来人快来人!”
突如其来的变故震得秦家众人瞬间乱作一团,刚还安静如鸡地站着,一个个没睡醒般哈欠连天,现在各个身手矫健地活蹦乱跳起来,妄想远离躺在地上的死人。
“都给老子闭嘴!”
秦书贤一声厉呵,终于让秦家众人安静下来。
武将出身的秦书贤虽是世家出身,却也是上过战场,经过生死拼过军功的,否则不会在肖家一众亲戚中脱颖而出,连儿子都能蒙荫去做了京官,还能接管肖家的队伍,本事还是有一些的。
随便搞个死人便说自家有瘟疫?此法顶多吓唬家里这帮不中用的废物,忽悠上过战场的他,还是略有不足。
秦书贤目光意味不明地落在潘玉身上,潘玉却好似无知无觉,甚至抬手让身后的仵作上前验尸,摇头扼腕道:“哎,下官紧赶慢赶终究还是慢了一步,让秦将军受惊了。”
如此坦然的做派着实让挑刺的秦书贤也无话可说,事已至此他只能暂且退后,让仵作先行验尸。
仵作得令上前,拎着个大木箱有模有样地查看尸体,仵作身型单薄娇小,口鼻皆用布巾捂得严实,周身上下遮得只剩一双眼露在外,看不清长相。
此时仵作正矮身仔细翻查手下尸体,从秦书贤的角度看去,仵作的那双眼黑得格外明显,黑亮得似乎闪着精光,配上不时眨动的间隙,无端带些似笑非笑的神态……
秦书贤内心悚然一惊:容城县衙官府常年不办案,哪来的仵作?连在职衙役都是他娼馆赌场的常客,几个有拳脚功夫的更是早就成了他秦家的护院打手,此时正在院中跟他们对峙呢,潘玉这个刚上任的“光杆知县”是如何凑出如此阵仗来给自家贴封条的?
秦书贤惊惧地看向潘玉身后的衙役,他们身着官府统一制式的衣服,各个皆是人高马大的成年壮汉,身形步法一看就是练家子,印在身后的“差”字甚至带着折痕的,一看就是崭新的!
潘玉上任短短几天,就算是文曲星降世,单凭他一个人可折腾不出这些,放眼整个容城,能做到此事的……只有一人!
秦书贤瞠目欲裂地看向潘玉,张开的嘴还未吐出半个字便被一只冰凉的手搭上了腕子,转瞬他整个人便消失在原地,那位能做到此时的“一人”,俊美无俦的脸倏地出现眼前……
大变活人这惊世骇俗的一幕让院中变故顷刻爆发,衙役们训练有素地迅速进入,秦家众人还未待闭合惊呼的嘴巴便被塞了软布再发不出任何声响。
半盏茶功夫不到,秦家大宅便恢复安静,除了门上的封条外,再无有人来过的迹象。
昨日还在容城一手遮天的秦家,就此销声匿迹。
摘下脸上遮挡,温京墨放松地吐出一口气,本以为凭自己三脚猫功夫无法一招制服武将秦书贤,谁知竟会如此简单?她甚至因为蹲太久腿麻而晃了一下才伸手。
想是那秦书贤早被酒色财气伤了身子,不复当年战场上的半分英武。
温京墨还在这做战后总结呢,不妨对面潘玉竟撩起长衫突然给她跪了下去。
“王妃大义,解救百姓于水火,知县潘玉代容城一万三千户百姓拜谢王妃大恩!”
温京墨赶紧伸手去扶,却被潘玉坚定的表情拦住,硬生生地受了他的大礼。
来这混装古代久了,她也逐渐受封建制度影响,尊重潘玉这类人思想,她知道这大礼代表着他身为容城父母官的感谢。
虽然连她也没料想到事情会顺利得能把秦家连根拔起,明明她只是一时兴起想来容城摸个底而已。
不过谢归谢,潘玉这一口一个翊王妃的,直叫得温京墨心虚无奈,无奈中又带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苦涩。
政治婚姻也是婚姻,温京墨自认与大白情投意合情比金坚,也相信大白不能言说的原因,奈何现代人思想还是让她内心难以接受,自己竟真的无意插足了别人的婚姻……
怪只怪那该死的温家,用温京扬给自己下药出嫁,要是没那些顾虑,她定会如收拾秦书贤那般,将温家人逮进空间,挨个大刑侍候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