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睡得有些热,沈飞白难得在天蒙蒙亮的时候就睁开了眼,翻了身陷进柔软的床铺里,他还懵了好一会儿。
昨天晚上,他不是在沙发上睡的吗?
怎么现在跑床上来了?梦游?
自己以前没有这个毛病吧?
但要是宋修远把自己扛过来的话就更不可能了,那场面想想就觉得诡异。
沈飞白正在脑子里回想着所有过程,愣是一点印象也没有,还没全部想通透,那只搭在自己腰上的手猛往后拽了拽。
“唔。”
沈飞白一下跌进身后人的怀里,隔着两层衣服,密不可分。
好糟糕的距离,沈飞白混沌的脑子一下清醒,他还是和宋修远躺在了一张床上,拥抱得超级不正经。
真要命,沈飞白默默地拿起男人的手,往旁边挪了挪,下床去了趟卫生间,回来后还是决定睡到沙发去。
早因为沈飞白醒来而跟着醒来的宋修远,在看见沈飞白离开自己以后跑回到沙发去,心里顿时空落落的。
他还在……生气?
宋修远第一次因为一个人跟自己置气,而感到有些不安,他盯着沙发上沈飞白落寞的背影,道歉的念头就快要冲破脑门。
可现在的时间不是太合适,宋修远想了想,还是决定明天找个正式的时间好好跟对方谈一谈。
两个人共处一室,没躺在同一张床上,也全都没有睡着。
天一亮,在闹钟响起来之前,沈飞白早早就起了床。
今天周一,要上班了。
沈飞白把毯子放到一边,从浴室里洗漱完出来以后,瞧见宋修远也醒了。
他扫了一眼宋修远的腿,见人确实是可以自己穿衣洗漱之后,就放心地自己换衣服去。
整个过程少了之前需要有的沟通,主卧房间里就少了很多对话。
宋修远受不了这样的沉默,于是主动提了一句,“今天上班?”
“啊,”沈飞白笑了笑,“是啊,您不上班?”
宋修远接话,“上班。”
沈飞白点头,结束了这场对话。
宋修远能自己走,早上就方便了很多,沈飞白和他一块儿下了楼,也不需要帮他什么。
吃完早餐后时间也还早,沈飞白在家里坐了一会儿,算算时间差不多要出门,被宋修远叫住了,“我送你。”
上班搭老板的车,他哪好意思啊,况且昨天自己可能是梦游了,不明不白地睡了人的床,沈飞白到现在还有点惭愧呢。
“不用了吧?”沈飞白连忙拒绝,“您公司和我上班的地儿是反方向,而且对于您的来说,现在时间也还早,多休息会儿吧,我就先走了,我就在门口坐公交车,很方便的。”
沈飞白想也没想的拒绝,让宋修远的心咯噔了一下,往常这人巴不得和自己黏在一块儿的。
现在说要送他去上班,他竟然就这么推拒了。
而且之前,沈飞白的目光无论怎么样都会偷偷落在自己身上,今天却连对视都少了很多。
宋修远的心里堵得慌,沈飞白看起来也像是强颜欢笑。
晚上他早点回来,早点跟沈飞白谈谈,事情只要说开了就好了吧。
他不是故意瞒着他,对他的感情,也会慢慢做出回应,这样沈飞白应该能高兴一点的。
而在宋修远眼里一蹶不振的沈飞白,此时正高高兴兴地往学校的方向走去,今天又要和小朋友们开启叽叽喳喳的一天,蛮期待的。
……
一点也不期待。
沈飞白站在娃娃堆中间维持秩序,还得给每个宝宝拍照片录视频发到家长群里,不知道哪个杀千刀的老师提出来今天过泼水节,他从周末收到通知的时候就已经把那人骂了千万遍了。
夏日确实炎炎,但被小朋友的玩具水枪滋了一身的沈飞白,默默擦掉了从额角下来的水。
他真的谢谢。
“飞飞老师,看我这里看我这里!”
沈飞白被小朋友团团围住,他又不敢动作太大,怕把人小朋友弄伤,只能笑着顺他们去,“好了,都小心一点,还能玩五分钟,之后大家检查一下有没有哪儿湿了,老师带大家去换衣服。”
幼儿园给小朋友们发了小雨衣,估计没有大面积的淋湿,但以防万一,沈飞白还是要确认一下。
早上十点,温度还不是特别高,一会儿收拾完之后就是点心时间,他也得换套工作服去。
“飞飞老师,给你纸巾。”
沈飞白正和班主任组织队伍,手里就被一双软软的小手塞进一张纸巾。
他低头一看,是上次让自己单独给她讲故事的小姑娘。
“谢谢宝贝。”
沈飞白弯下腰摸了摸她的头。
虽然大多数时候小朋友都是吵闹的,不过也有为数不多的暖心时候,几乎是可以抵掉吵闹带来的痛苦的。
“好,小朋友们排好队,我们要回教室去喽,一会儿有小牛奶和小蛋糕。”沈飞白扯着嗓子喊,见人几乎没有反应,还在打闹,他无奈地增加音量,“小嘴巴,不说话!”
人大约都是欺软怕硬会看脸色的,就连不懂人情世故的幼龄儿童都懂知道柿子要挑软的捏。
沈飞白这一嗓子吼得极为有效果,小家伙们立刻端端正正站好,圆溜溜的眼睛个个瞧着无辜。
老师们几乎没有午休的时间,连摸鱼时间都少得可怜,比天天在领导眼皮子底下工作还累。
小朋友个个都是小祖宗,就怕哪里磕了碰了。
沈飞白的眼睛一天下来就没离开过孩子们的视线,重新上班这段时间以来,他体重持续下滑,估计几天又会因为过劳而反弹。
沈飞白这么跟余阳明吐槽,“孩子们堪比总公司领导,让我精神紧绷。”
“你这是还不习惯,放心,只要你当老师当得够久,你总有一天……”余阳明笑着拍拍沈飞白的肩膀,“会认命的。”
“认命之前我需要有人救命。”沈飞白强颜欢笑,“我觉得,我还是躺平最开心,虽然有点无聊,但无聊有无聊的好处。”
“你现在有家庭了,压力应该更大吧?”余阳明问,“我记得宋家家大业大的,允许你什么都不干吗?”
沈飞白想自己只是个合同工,简单一点来说,就是个摆在家里供人观赏的花瓶,大家只要知道有一个花瓶摆在那儿就行,谁还在乎那个花瓶工不工作啊。
但他没说出来,往余阳明身上靠了靠,“宋家那么有钱,多我一双碗筷的事,不会有人在意我的。”
“也是,能轻松一段时间也挺好的,不过人在屋檐下,还是得有份保障,”余阳明点头,开玩笑道,“听说豪门贵族总出什么幺蛾子,你斗得过吗?”
“我不需要斗,宋修远有独立的院子,正常情况下没有敢过来找麻烦,也不用去主宅串门,还是挺舒服的。”说到这里,沈飞白笑,“过几天要办婚礼,不知道他们怎么安排的,要是到时候他们通融着给我请柬,我给你拿一份。”
“婚礼啊?宋家举办的仪式应该很盛大吧,你不早说,不管我去不去得成,都得随礼才行,这么突然,我回去之后就马上准备准备。”
“哎,不用,婚礼就是走个过场而已,没必要准备什么礼物。”
就是假结婚,他要是收了余阳明的礼物,反而不像话。
沈飞白掏出口袋里震动的手机,“你的心意我就收下了,等过年我去你家玩两天,让我再尝尝叔叔阿姨的手艺,我就满足了。”
沈飞白说着,瞧着显示屏上宋修远打来的电话,和余阳明说了一声,便走到一边去接,“喂,二爷。”
“今天临时出差。”
沈飞白听见宋修远这么说,“需要几天时间。”
宋修远忙起来的时候总是分外忙碌,上一秒还在这个城市,下一秒就要飞到下一个地方。
沈飞白体谅老板,体贴应道,“好啊,路上注意安全。”
“等我回来以后,我们再谈,”男人的声音听起来有几分纠结,最后还是道了一句,“抱歉。”
“没关系啊,您忙您的,我这边都挺好的。”
沈飞白不明白他突然的服软是为什么,不过总感觉怪怪的,就算隔着电话线,也能察觉得出来。
“好。”
电话在这之后挂断,沈飞白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宋修远说回来以后再谈,他们之间有什么话要这么正式地约时间去谈吗?
除了离婚,沈飞白想不到别的。
他越发觉得,自己距离开宋家的时间不远了。
应该要早点进入随时扛包袱走人的状态。
想到这,心里突然有点说不上来的郁闷,沈飞白还没想透彻,就被余阳明拍了拍,“怎么了?想什么呢?”
“没什么,想晚上吃什么,”沈飞白把手机收起来,“走吧,今晚宋修远不在家,我请你出去吃。”
“行啊,吃火锅去?”
“走。”
最近宋修远的工作越发忙碌,沈飞白巴不得人忙点,晚上他就能肚子霸占大床,不用艰苦地蜗居在沙发上了。
和余阳明从火锅店里出来,天色已经暗下来。
两人不同路,走到路口,就各自分别。
沈飞白在等公交车来的路上,突然想去租房瞅一眼,毕竟搬家的日子也越推越近。
当时租的那个房子,为了方便上班,就租在了公司附近,不用挤地铁,走路十分钟就能到。
沈飞白每天都会准时起床,为了走那截十分钟的路,然后准点打卡上班。
大学毕业以后,他并没有得到家里的什么经济支持,沈广中不给钱,实在过不去的实习阶段他也腆着脸联系过家里,让家里给一些钱接济一下。
不过钱给得少,实习期工资又低,几乎有上顿没下顿,那时候过得不太好,连向家里要钱,他们的态度给沈飞白的感觉,就好像他是个乞丐,在要饭。
后来实习期结束,他跳到了之前那家公司,工资待遇稍微好一些,日子也相对好过了一点。
他和余阳明分开,然后租到了现在的租房,如果不是有了宋翰玉出轨这件事,沈飞白想自己可能会更加乐观。
这里的夜晚还是热闹,沈飞白从公文包里找到钥匙,打开了久违的出租屋房门。
在墙上摸了半天的开关,咔哒一声响起,室内开始被织白的光线填满。
沈飞白站在玄关处,左右看看才进去,太久没有回来,四周充斥着一股陌生感。
该是说在宋修远那儿住了太久吗?之前还觉得挺大的屋子,这会儿看起来都狭小了不少。
这儿的面积,还没有宋修远卧室的三分之一大。
果然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沈飞白拍了拍沙发上的灰尘,直直躺了下去,沙发装不下他,他的小腿还挂在扶手外头晃。
躺了一会儿,沈飞白把家里角角落落都看了一遍,上次过来搬行李,他倒是理了一下,不过没那么仔细。
他没带多少东西去宋家,只带了一些琐碎的生活用品和几件要穿的衣服,家里的东西倒是齐全,等从宋修远那儿搬出来后,他再仔细添置。
沈飞白躺在那儿思考了一下人生,不过没想出什么所以然来,眼皮子倒是困得直打架。
反正今天宋修远也不在家,沈飞白想,自己在外头睡一晚,应该也没什么。
他是属于在哪儿躺下就在哪儿睡着的类型,只要他够懒,就没有什么事情能伤害得了他,这是沈飞白的处事原则。
一觉睡得腰酸背痛,沈飞白搓了搓脸,去洗了个澡提了提精神,好在这边生活用品也齐全,去上班也不算麻烦。
这两天的天气开始燥热,温度一天比一天高,下午的气温几乎要人喘不过气来。
小朋友们到了起床的时间,沈飞白看着手机里的绑发教程,帮小女孩儿们扎新的辫子。
有男孩子围过来看,说以后的梦想是当tony老师。
沈飞白表示赞许,这个世界上永远少一个令人满意的tony的老师,期待这个孩子以后不要让别人哭着从他的理发店里出来。
距离宋修远出差,已经过了两天。
这两天他们没有联系,至于男人说的回来谈谈,到底要谈的是什么,到现在还是个谜。
沈飞白在这两天的时间里已经稍微做好了一些心理建设,例如要把自己赶出宋家之类的。
然后他就拿着钱,先到各处旅游,别人上班他休假,提前过上退休生活,那不是要爽死了。
沈飞白想得美滋滋,放学把小朋友们送到家长手里的时候,他的嗓门都洪亮了几分。
“行,那我回去了。”
今天实在有够热,挤挤公交车又累又难受。
沈飞白和余阳明分别,难得好心情地打的回家去,舒坦了不少。
他去冰箱里取冰淇淋,拿了一个甜筒往楼上走,准备躺地板上休息会儿,吃完就去洗澡。
出了太多的汗,身上都是黏黏糊糊的,沈飞白嘴里叼着冰淇淋,划着手机上的视频,突然通知栏探出宋修远的消息,沈飞白打开一看,只有三个字“回来了”。
沈飞白叹了口气,吃到一半就起身去柜子里拿衣服。
一个人住别的不说就是自由,宋修远出差挺好的,他能一个人占一个大房间,无论干什么都不会有人盯着,没有负担。
这一回来,自己就连在房间里吃个冰淇淋都有负罪感。
沈飞白咬着脆筒尖,快速给他回了个好,就擦了擦手把自己放在最边上的家居服拿出来。
搬过来一起住以后,沈飞白和宋修远的衣服便放在了一块儿,不过他的衣服不多,柜子里大多数都是宋修远上班要穿的正装,价格昂贵的笔挺西装熨帖整齐地挂在那儿。
沈飞白把自己的衣服往边上挪了挪,睡裤找了半天,才从宋修远的衣服里找到,昨天他没回来,可能是谁叠错了,把两人的衣服放在一起了。
沈飞白咬下嘴里的最后一口脆筒,突然有什么东西做自由落体式降落,从自己的眼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啪一下滴在了衣服上。
沈飞白心想,不会这么倒霉是冰淇淋吧,低头一看,还真是。
脆筒尖儿上藏着的冰淇淋化了,他没注意到。
沈飞白快速把嘴里的咽下去,瞧了一眼手里的受害者,非常倒霉,还是宋修远的睡裤。
他拿手擦了擦,又起来闻了闻,甜腻的草莓奶油味,要是宋修远知道了,非生气不可。
沈飞白思考着要不要现在偷偷把裤子拿去洗衣房一洗,结果房门一下被打开,一点都没给他思考的时间。
管家叔叔和周助理以及宋修远,三个人依次从房门口进来。
就在沈飞白拿着宋修远的睡裤猛吸的时候。
沈飞白自觉自己是个还算成熟稳重的大人,可屡屡面对这种置于将脚指头放置不管,任其尴尬地扣除一个星球的行为,他还是会想要找个地缝钻下去。
沈飞白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总是在宋修远面前出糗,总之,现在几个人大眼瞪小眼面对面站着,十分滑稽。
宋修远瞧着十分淡定,但他的眼神里不可避免地泄露出几丝慌张,与平时不同,他说话时有点小心,“你拿着我的裤子做什么?”
沈飞白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心虚,“我就是随便闻闻……”
他一开始还不觉得有什么,直到管家看向他的眼神稍微有那么点震惊和不解,他才觉得自己这种拿着别人短裤闻来闻去的行为有些变态。
“那个,不是这样的。”沈飞白想解释着点什么,可瞧着宋修远望过来的审判目光,他当下哑口无言,只好舔了舔自己嘴角残留的雪糕。
于是一抬头,他就看见周助理羞愧底下的头。
宋修远微张着唇。
以及管家叔叔惊愕的目光中流露出短短的几个字:七形的爱!沈先生你这是七形的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