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子骨本就弱,病又才刚好,被人这么一推,陆忆安便要摔,好在林妙眼疾手快,伸手将他捞了回来。
陆忆安虽然长得高,身上没几两肉,腰身纤细如竹,似乎林妙只需稍稍用力便可折断。
还是头一次醒着被林妙抱着,陆忆安心跳又快了几分,耳根早已发烫,涨得发麻。
好在他身上这件大氅有帽,红透的耳朵被遮的严严实实。
今早没出日头,凉风吹在脸上,也恰好吹散陆忆安往脸上冒的热气,不至于当着这么多的人的面脸红。
陆忆安站稳脚跟,林妙松开他,温声道:“没事吧?”
陆忆安摇头让她安心,林妙刚要跟挤兑陆忆安之人算账,突然传来巨大的马车声。
“吁~”紧接着一阵寒风拂过,卷起的尘土飞扬,霎时间在场人迷了双眼,干咳声四起。
待到风平浪静,陆忆安移开挡尘的袖口,只见一辆马车停在一旁。
车厢前头是匹黑色汗血宝马,车厢豪华宽大,马车内之人必定非富即贵。
车夫摆好矮凳,掀开车帘,扶着一锦衣华袍男子走下马车。
男子大腹便便,身形比得上两个吴用,每挪一步那马车都摇摇欲坠,汗血宝马摇头晃脑,直喘粗气,若不是缰绳绑着,几乎要高抬前蹄,弃车飞驰而去。
男子刚下车,挤走陆忆安的那名大汉便跑去扶他,低头哈腰道:“二公子你可算来了,位置小的已经给你腾好了,直接过来验了考牌,便可入贡院了!”
二公子?
陆忆安政务繁忙,极少召见这些个世家公子,一时猜不出是哪家的公子?
陆忆安排了那么久的队才到最前排,一个狗屁公子说抢就抢他的位置,林妙第一个不干。
林妙给吴用使了个眼色,让他护好陆忆安,随后伸臂拦下他们,恶狠狠道:“慢着!这位置有人了,你给我去后面排队去!”
众考生也看不惯插队之人,纷纷跟着林妙高喊:“排队去,排队去……”
“哪里来的丫头片子,好大的口气!知不知道我们二公子是谁,赶紧让开,否则我不客气了!”二公子身边的大汉冷哼道。
作为顶尖杀手,林妙看着这人虽然高大威武,实则都是大鱼大肉吃出来的撑门面的,林妙根本没放在眼里,嘲讽道:
“什么,哪有什么二公子?哦!你旁边不是一只死肥猪吗?”
此话一出,还不等大汉回怼,那二公子哥先暴跳如雷了,狠狠跺脚,地面都为之晃动。
二公子眼含杀意,指着林妙道:“死丫头,你敢说我是肥猪,去死吧!”
说完朝着属下使了个眼色,大汉听令,手放到剑柄上,利剑即将出鞘。
“有话好好说,后头还有众多考生等着呢,耽搁了时辰可不好,几位各让一步,岂不是皆大欢喜?”
眼看事情闹大,要动刀弄枪闹出认命,贡院门前,负责登记考生花考牌的小官急了,连忙站起来劝架。
林妙懒得跟这小官废话,誓为陆忆安硬刚到底,直言道:“大伙都看到了,我们先来的,是这头死肥猪抢位置在先,理应是我的人先进去!”
时间不早了,谁都不想再耗下去,考生纷纷点头,为林妙作证。
小官一听,的确是这个理,挥手要将陆忆安喊回来,谁料那二公子出声威胁小官道:
“知道本公子爹是谁吗?我可是许亲王的二公子许柱!我爹是你家礼部尚书的至交好友!不想丢了你这的乌纱帽,先给本公子登记!”
林妙暗自腹诽道:“许柱,那不就是猪吗?”
陆忆安抚额,许亲王往日看着人模狗样儿的,怎么养出这么大逆不道、嚣张跋扈、愚蠢至极的猪儿子?
听到许亲王的名号,小官着实是慌了,对许柱磕头谢罪:“小的知错小的知错,小的这就给你登记考牌!”
跟许柱献媚之后,小官扭头赔着笑,对着陆忆安道:“这位公子您就先等等,待我给这位爷登记了,再给您登记入贡院。”
“等个屁!马上给我的人登记,不然我杀了你!”不等陆忆安回话,林妙先炸毛了,此生最厌恶攀炎附势,畏惧强权的走狗。
说了半天,公平还是得靠自个拼来,林妙不再白费口舌,拔出身后的佩剑,贴着小官的脖颈。
一边是乌纱帽,一边是脑袋,哪个他都不想掉啊!
小官左右为难间,许柱早就没了耐心,让属下出手直接做掉林妙。
一场大战在所难免之际,忽然一道清冷而洪亮的男声传来:“春闱考试重地,何人在此滋事?”
众人循声望去,一身着暗红色官袍,头戴黑色官帽,身材高大的男子考过门槛,缓步走出贡院,缓步而来。
他行得正,迎着徐徐凉风,官帽两边的展脚幞头也未曾晃动分毫。
他的眼身坚毅且清澈,与端正的五官相辅相成,任谁见了,都看出是个刚正不阿的官员。
只一眼,陆忆安便认出,此人正是他亲自下旨,任命为春闱主考官的礼部侍郎——顾清羽。
顾清羽一来,这事无需林妙再以身犯险,便能迎刃而解。
“侍郎大人,草民慕白,有冤屈要禀,还望大人为草民做主!”
陆忆安示意林妙收了长剑,不待顾清羽走近,他主动迎了上去,拱手禀明许柱唆使属下霸占他站位,又威胁小官破例让他插队之事。
顾清羽闻言,抬眸望向负责登记考牌的小官,沉声道:“他说的可是真的?”
小官不敢对上顾清羽一尘不染,宛如青天大老爷般的目光,默默低下头:“是。”
得到回应,顾清羽厉声道:“还愣着作甚,快给陆公子登记!”
“大人,那是许亲王的二公子许柱!”
小官没听令行事,反而扫了眼许柱的方向,生怕顾清羽把人得罪狠了,小声出言提醒。
闻言顾清羽转身,面无表情看向许柱。
偏偏许柱是个没眼力劲的,权当顾清羽怕了,要对他磕头认错。
他双腿分开站成外八字,扬起肥厚的三层下巴,狂傲至极:“小小侍郎,知道我爹的厉害了吧!快给小爷跪下磕十个响头,小爷便勉为其难放过你!”
其余人:啊这?
顾清羽冰冷地收回目光,转身对在场所有考生,铁面无私道:“许亲王二子许柱,扰乱春闱考场,顶撞考官,没收其参考资格,逐出贡院!若有再犯者,下场一样!”
头一回见如此不给他面子之人,许柱肺都要气炸了,像只疯狗般疯言疯语:
“小小侍郎,你竟敢取消我的参考资格,你以为贡院是你家吗?信不信我让我爹跟圣上参你,让圣上治你的罪,把你关起来鞭个九九八十一下打成烂泥,再丢去喂狗!”
听到许柱天真之言,陆忆安只觉得可笑。
尽管参,就算参一百本折子,他也不会治顾清羽的罪。
他反要下旨夸顾清羽,给他送一百块清正廉洁的牌匾。
面对许柱**裸的威胁,顾清羽依旧面不改色道:“来人,将此人逐出贡院!”
此话一出,手握兵器、维持秩序的护卫迅速集结,以许柱为圆心,将贡院门口围得水泄不通。
说许柱蠢笨如猪不为过,事到如今他还搞不清楚形势,奋力挑唆属下道:“你们两快上,都给老子上,把这群废物护卫先打倒,再抓了这侍郎小儿抽筋扒皮,以解本公子心头之恨……”
许柱大逆不道的话还没说完,身旁的大汉赶紧捂住他的嘴,招呼车夫搭把手,像摊烂泥般将许柱塞进马车。
大汉堵在马车门,不让许柱下去闹事,许柱小嘴依旧噼里啪啦放下狠话:“臭小子!死丫头!侍郎小子!你都给本公子等着!”
许柱不怕死,大汉和车夫还想活命呢,他们对着护卫好一顿哈腰低头。
护卫们扫了眼顾清羽,顾清羽点头,才勉为其难让出一条路来,放许柱等人离开。
马车扬长而去,贡院宁静如初,陆忆安同顾清羽拱手道谢。
顾清羽反应平平,点头致意,转头便对登记考牌的小官道:“罚俸三月,若有再犯,脱帽归家!”
小官磕头谢恩,顾清羽事了拂衣,折回贡院。
陆忆安登记完考牌,领了刻着考场座位的牌子,转身要同林妙道别,却见林妙站在原地,望向远方的眸子亮如星辰。
陆忆安顺着她的视线,除了花草树木等死物,只有背影逐渐远去的顾清羽。
不知为何,陆忆安内心莫名的不爽,对着林妙大声道:“喂,我要进去了!”
林妙依依不舍收回目光,让吴用将书篓交给陆忆安,淡淡道:“去吧。”
陆忆安始终牢记,他是来参考春闱的。
进了贡院甩去多余杂念,他照着考场方位图,顺利入考座,放下书篓将东西收拾好,严阵以待。
考生进场,考场封锁,分发考卷考题,鼓声响过,顾清羽高声宣布:“开始作答!”
春闱第一场,主要考查八股文,考题出自四书五经。
陆忆安温了短短几日的书,但他六岁四书五经背的滚瓜烂熟,十岁理解透彻,举一反三。
科考不仅考察背诵,还在于对知识理解与运用。
陆忆安扫了眼考题,不算太难只是极易意错考题,只要心细参悟题目涵义及考官出题方向,不会出岔子。
看过考题,考生有的叹气,有的暗笑,有的发呆……
陆忆安不急着答题,理好作答思路,才开始动笔。
奋笔疾书间,肚子咕噜叫了两声,他抬头看天暗下来了。
点上烛火,翻出包得严严实实的油纸包,陆忆安拿出大肉饼,大快朵颐。
温度又底了些,盖上林妙备毛毯足矣。
夜里,温度再降,盖上厚棉被也暖烘烘的。
困了,便闻闻提神醒脑的香薰。
林妙物资准备充分,陆忆安衣□□神头都能保障。
谁料,这场考试最大的难题,是的赶之不尽、源源不断骚扰他的飞蚊。
答题时咬手,停笔思考将手裹进被子,脸又遭殃,连着三日被蚊子叮,陆忆安手和脸尽是密密麻麻的包,又肿又痒。
不过也有好消息,待在贡院这几日,系统都未曾给他发布任务。
直到第三日,陆忆安交过考卷,背上书篓出贡院,系统再次出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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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春闱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