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于神明的你 第3章 chapter 3

警铃大作，人群都疑惑地看向校门前，只有白一个人知道，是他自己报的警。

如果早知道是这样的结局，他绝对不会和库雷分开。从一开始他就应该报与之相同的专业，上相同的课。中午下课后，白在库雷上午招手分开的地方等他，但直到下午的上课铃声响起，也没见到那头火红的发出现在白的眼前。

他想不通，库雷这样乐观又积极的人，绝不会无缘由地失踪，而且还是在校园里。

“好，谢谢你的配合，我们会尽快找到他的。”结束了漫长的问讯后，白叹了口气，

那位警察就这样走远，与他的同伴交谈着。顺着身影望去，数辆车排成长龙停在路旁。这让白想起不到十几分钟就可以走遍的小小村庄。那时，库雷无论跑向哪里，白都能轻松地找到他。自己也一直跟在他的身后。

是自己把城市想得太简单了吧，第一次看见新干线的震撼丝毫没有忘却，可也是到现在才知晓了这钢铁巨兽凶恶的面貌。等我找到库雷后，自己一定要好好看着他，一步不离。这时一道声音却传进白的耳中，

“可，我们学校就这么大，怎么会失踪呢……”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搓着他那有点过于肥胖的手，十分慌张地说到。

“这……您再好好想想，失踪的那位学生可是根本就没有出校的记录和监控啊。”这下轮到警察犯了难。

啊，原来是校长。白默不作声地往那两人的方向挪动了几步，以便声音能更好地传入耳中。

那位校长有些焦急地摸着他本就不剩多少的头发，脸上溢出大滴汗珠，嘴因紧张而微微翕动，仿佛脑中所有都将榨干一般努力地思考着。

“啊，啊！我想起来了，确实有这样一个地方！”校长的眼睛猛地睁大，有些激动地抓紧双手，大声地说到。

兴许是校长的举动过于浮夸，警察都有些面露难色。”您先冷静一下…”他略显干涩地挤出一个尬笑。

察觉到自己非常地有失体统，校长尴尬地干咳两声，随后又恢复了他原本温吞的模样。

“是这样的，学校的后山上有一座……神社……啊，当然早就已经废弃了……”

虽然校长极力想要平淡地一笔带过，可还是无法阻止变得凝重的现场氛围。

是他，那个神明。白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自从库雷去看过祭礼后，他就开始蓄长发了。即使是白，也只得到一句“是为了神明大人”的回复。而且，之前还会缠着自己陪他一起探险，四处玩耍的库雷，突然变成了一个热心于学习各种神灵相关传说的乖乖孩子。

对，就是那位神明大人夺去了库雷全部的注意力。他离开村子后，这数年间一次也没有联系过自己，所以他恨那位虚假的神明。

警察们互相使了个眼色，便招集了两三人准备朝后山走去。“我能一起去吗了”白快步上前，高大的身躯硬是挤进了队伍中。

“放心，我只是也想尽快找到我的朋友而已。”其中一人愣了一会，随即露出会心的笑。“跟上来吧”他向白招招手。

踩过有些滑腻的旧石板，在杂草的遮盖下，腐朽的神社带着木屑的气息，褪色的各色颜料彰显它往日的辉煌。摇铃与香火箱早已不见踪影，空留巨大的破洞灌着风。一踏进其中，地板便发出危险的尖叫，灰尘几乎遍布整个空间。手电筒之下，只映射出了地上那个空无一物的盒子。

那里面应该放着东西。白没由头地想到。至于里面到底曾放过什么，他不知道。

“看来他应该来过这里。”除了说话者外，其余的警察都鱼贯而入，仔细搜而着神社的每一个角落。明明每个人都拼尽全力，却连库雷的一根头发都没有看见。

“这里也没有啊…虽然情况紧急，可眼下也只能暂停搜查了。”似乎是队长的人长叹一口气。从口袋中掏出一根烟，点燃。

“总不可能这么大个人凭空消失了吧。”他望向神社的深处，重重地吸了口烟。

“如果我说有可能呢”十分突兀的一句话从白口中传出，一时整得队长有些沉默，但旋即他又哈哈大笑起来。

“如果真有的话，也不应该找我们这种人了吧。道士啊，算命先生啊，可谓是应有尽有啊，哈哈哈哈……”白的背被重重地拍了好几下，看来这个大叔完全把自己的话当作了笑谈。

那只有自己可以将库雷从那位神明的魔心中救出了。白头也不回地走下了山，无视了队长的呼喊。

途中白顺便给库雷母亲打去了电话，谎称学校通知新生全员住校，暂时库雷不会回家。

是的，所有的一切又需要让自己来做就好了。白望向皎洁的夜空中那一轮明月，下定了决心。

奈泽尔看着窗外，好像在想着什么。啊，头转回来了。哼哼，虽然剪了短发，但果然还是那张脸，那个态度！

“……恶心。”看着库雷那一脸痴迷的傻笑，奈泽尔毫不留情地回敬到。

这人自从来到这后就真的一刻都没有闲过。把我用来装饰的番茄全摘了，还擅自拿我的衣服闻，还差点压坏我的人偶……

奈泽尔仿佛要把郁闷全吐尽似的长叹一口气。

库雷完全不明白为什么奈泽尔要用这么凶狠的眼神，他是有点过分，但也不至于……等等，好像确实挺过分的。回想起自己错误的库雷有些尴尬，可能自己却是太激动了吧。但不想给奈泽尔留下不好的印象，何况……他肚子饿了。

库雷换成了标准的跪姿，手认真地放在膝盖上，眼神真挚地望向奈泽尔，缓缓说到：“对不起。”

本来被看得发毛的在泽尔此时心中的一块大石将要落地，好不容易憋出一句话来。

“看来你没有想象中那样傻。”“我饿了”“……”

奈泽尔马上就转身朝里屋走去，库雷连忙上前拉住他的宽袖。“等等，我是真心道歉的，也是真的想吃东西！“奈泽尔回头就看见库雷眼底流露的焦急。无论怎么想，都没办法把这人的形象与那位幼童联系起来。

那时，他是真心希望……不过这一切现在都已毫无意义。

“这里根本就没有任何人类可以吃的东西。”看着库雷略至呆滞的表情，奈泽尔遂又补充了一句。“……我不需要吃东西。”

可外面明明种了很多水果蔬菜啊，难道都是不能吃的？“那外面那些呢，都不能吃吗？”

沉默笼罩了两人，库雷有些不习惯这样的气氛，良久后，声音才从奈泽尔口中传出：“……不是。”

“那就是可以吃喽？”库雷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迅速起身，大步走向里屋，发出“咚咚”的踩踏声。“我可是很会做饭的……等等，厨房在哪？”

“……唉。”这人还是很令人头痛，不过，似乎热闹一点也不错。“错了，是主厅的左边，你走的右边。”

“咚咚”的脚步声又由小变大，库雷回到了主厅，有些尴尬地笑着。但很快又恢复了一开始的激情，随意在菜园里摘了不少菜，当然，近有一开始乱摘的小番茄。所有这些几乎垒成一座小山，在库雷的手上岌岌可危。虽左摇右摆，但最终还是有惊无险地到达了厨房，奈泽尔紧随其后，倚在门口看着库雷。

“这么多你吃得完么？”像是听见世界上最不可能的一句话般，库雷望向奈泽尔。

“当然，毕竟也不是一个人吃，不是还有你吗”

库雷那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让奈泽尔懒得反驳。只能任由库雷在厨房肆意妄为。

随着木门的开开关关，库雷变戏法似的我出一大堆未变质的食材。虽然确实疑惑神明这种存在明明不需要进食，可厨房里却有如此多的食材——而且还未变质。

库雷又想起正门处的种植园，他是以什么心情去照料那些植物的呢？

嘛，算了，肚子都还饿着呢。既然他本人都没有做出任何表示，那我也没有必要再去操心。先做饭吧。

库雷长舒一口气，转换了一下状态。他的眼神瞬间变得认真，借用手腕上的皮筋和厨房中的筷子，稍显费力地将头发团成了个略大的球。只有这种时候，库雷才会觉得长发并不是一个好选择，盘起不仅花时间，还会显得有些滑稽。

之前也是，库雷好不容易自告奋勇下厨，才刚扎好头发，便传来仿佛可以把空气都炸开的猛烈笑声：

“哈哈哈哈……你那是什么发型啊，像那个，就那种红色的……蘑菇哈哈哈……”抚子捂看肚子，用手抹掉笑出的眼泪。直到库雷做完饭前，抚子都一直从中作梗，不断打趣着库雷，以至于炒饭都差点焦掉。

这样想来，还是我们的神明大人最好了，至少他不会嘲笑……刚露出欣慰笑容的库雷马上就听到一声憋笑到头后的“噗”。

库雷的怨气立马腾上心头，刚要转过头斥责他的无礼时，却看见了奈泽尔那发自内心的笑，有些大大咧咧，不修边幅地笑着。

一瞬间库雷觉得眼前的人状似一位普通的少年，兴许还比自己的样貌更为年轻，一点也不似那般威严的神明。

库雷的心悸动着，心中的怨气早已烟消云散。可惜这般光景并未持续多久，奈泽尔很快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复又变回了那副极清冷的模样，静静地望着库雷。

没办法，库雷收回目光，转而料理起他的饭。库雷像在做一场宏大的指挥，菜刀上下翻飞，在砧板上发出规律的节奏。手起刀落间，土豆滚成小块，卷心菜化作细丝。灵活而又有力的手，使各种肉类都无比顺滑地各分成片，块，丝，仿若完全无阻。

库雷的身影在其中来回，此刻又正像一位炼金术师：各式调料依凭着奇妙的顺序，并着主料一起，在锅中随着翻拌大肆地滚动者。然后是那奇妙的时间，焖煮的锅中渐渐散发香气，菜有攸然变色。在蒸腾的热气中，库雷伫立着。

奈泽尔有些讶异，没想到库雷还有着正经的一面。久违的烟火气引得奈泽尔不觉饿了起来，上一次这样的感受似乎已是许久之前。有一缕熟悉，但却又有一些不同。但在这漫长的记忆中，奈泽尔都差点忘记——那个人也做过饭。这个声音突兀地在脑内回响，直到库雷将菜都搬进主厅的暖桌上，这感觉才彻底散去。

太丰盛了，甚至于有些过头。这是奈泽尔的第一反应。不仅有传统且经典的青花鱼，玉子烧配米饭，还有不知从哪找出的黄大根。土豆炖牛肉也是极其美味且漂亮的一道来。不过它和卷心菜鱼肉沙拉一起，对于奈泽尔都是从未见过的。可是这香气又是如此诱人……

抬起头便看见库雷一闪一闪的期待眼神，给人一种别样的压力。奈泽尔只得夹起面前的青花鱼肉，在库雷那颇为夸张的期待下放入口中。咀嚼的方式略显生疏，奈泽尔极缓慢地嚼着。鱼肉松软的口感在舌间上跳跃，在唾液酶的作用下化作液体滑进肚中。异样的情绪在胃里四处乱窜，止不住地，奈泽尔的筷子一次次夹向这煎得恰到好处的鱼。

“怎么样，我的手艺还可以吧？我可是有十足的自信，因为……”沾沾自喜的夸耀声戛然而止。库雷有些错愕地望着奈泽尔，那一道水痕在灯光下尤为明显，晶莹地闪着光。

神明……会落泪吗？何况还是这般冷静又果断的他？库雷觉得嘴唇异常干涩，他想开口，可那之后又该说些什么呢？无论哪种语言都显得苍白无力。

觉察到有些不对的奈泽尔手止不住地颤抖着，右手有些迟疑地抚上脸颊，是泪水。他落泪了？不知名的情绪笼罩在奈泽尔心间，紧紧地攫住他的心。不该是这样，情绪也不应该浮起，那个他压抑了许久，又痛苦的情绪似又反上。奈泽尔痛恨起自己的无力，他用力刮去脸上残余的泪痕，狠狠掐住自己的手，直到指节发青才终于停下。剩余的饭被他搁置一旁，径直走向里屋。

这顿饭的时间忽然变得极为漫长。做好时那般香气扑鼻，此刻也索然无味。库雷机械地扒着饭，脑中却早已遐想万千：难道，他曾经也吃过饭？可，神明应该从天地初始时就已是神明了吧？而且，他的眼神……有些落寞……

库雷虽尽力想着，但直到洗完澡从浴堂中出来，仍是一头雾水。正巧看到从卧室中走出的奈泽尔、库雷的烦恼顿时一扫而空，下意识地叫出了声。

听见呼喊声，奈泽尔也只是停下脚步，并未转头看去。库雷也识趣地走到背后稍远处。他想起奈泽尔望向窗外的眼神，这才发觉祭礼快到了。那么，就算是为了改善心情……

“一起去祭礼吧！”

“早就在你们迁走后，祭礼就不再办了。”声音如刀割在库雷心上。是啊，母亲是村中唯一的巫女，而且村长早就已看不惯这仪式了吧。想起小时候那人凶狠的脸就来气，竟然那样对待神明大人……

可这样的话，不就没人给奈泽尔庆祝了吗？一年一次的话，应该算生日会吧？这样的话自己也一定要办好！就算只有自己一人……

“可我还是想办。一年一次的话，可以看作是生日会吧？漫长的人生中没人过岂不是很孤单吗？即使只有我一人，也不会让你就这样孤独下去……”

发出的声音不自觉变大，泪花蜷缩在眼角。他无法体验神明的孤独，但想象着便溢出泪花。库雷将情绪咽回肚子，如果自己现在哭了，氛围会变得难看起来吧。他深吸一口气，复又坚定地看向奈泽尔，对上了奈泽尔回头的视线。

奈泽尔垂眸，像是在思考着什么，旋即，轻轻地吐出回答：“……交给你了。”

只一句话，那份悄然的悲伤便已逝去，库雷不可置信地盯着奈泽尔，复又露出发自心底的笑。

“那我可以睡你那对吧？”还没等奈泽尔回答，库雷早已钻进卧室，鼓捣起来。

奈泽尔叹了口气，透过隔窗望向那轮皎洁的月，无数个日子里它始终如一，平淡而无情地照耀着这一方天地。

而今日，白中溅上一抹暖黄，笑容轻点过水。

兴许这样的日子也没什么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