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野 第2章 见山

祝愿很难形容那一瞬自己的感受了。

她见过的马，见过的骑马的人，无非是港圈那群无聊的富豪，在小小的马术场。这种披星戴月的自由只出现在电影。

许是野外压抑的情绪终于在见到人时得到释放，Vancy喊着喊着竟然哭出了声。几人面上都喜悦，驻足在原地看着少年靠近，在距离只有几十米的时候，祝愿才借着月光看清了少年的模样。

并非是印象中的民族少年长相，一副清秀的面孔，甚至连肤色都不似高原少年那般黝黑，是那种内地里少年人娇生惯养的白皙。眼尾有些上扬，整个人干净利落，红色藏袍衬的他身侧像是有一圈光。

太累了，出现幻觉了。祝愿心想。

"帅哥——"Vancy喊：“救救我们！”

少年此时已经离得极近，闻声也只是睨了Vancy一眼，速度没有丝毫下降的意思 。祝愿盯着他眼也不眨，收获一个对视，少年本就居高，望向她那一眼毫无波澜，像在看一片空气，那眸子中倒映着月光下的山色与湖色。

对于Vancy的呐喊他没有回答，径直从他们身侧路过。

Vancy：“喂——你去哪！别走！”

另一个男人也跟着叫。

少年没有一丝停步，略过他们，只是速度降了不少。

眼看着其他三人的情绪从希冀变成绝望，祝愿已经做好了最坏打算：“可能只是路过的牧民，一匹马也没法带我们所有人。”

“他来的方向肯定有聚居的人，应该不远，坚持一下。”

她发话，其他人哀怨但也听了进去，Vancy几声哀嚎，也选择了听从：“走吧走吧，坚持。”

祝愿深吸几口气，踏出步伐。才走了几步，身后又传来刚才那种马蹄声，这次速度极快就到达了她身侧，随即低低的声音响起：“别动！”寂静天地间乍响，吓得Vancy尖叫一声：“别打劫我们啊——”

马停稳在祝愿身侧。

是刚刚的少年，他听了Vancy的话也没有反应，只是轻飘飘看了一眼。祝愿回过身：“你是来找我们的吗？”

她这一眼看到，少年手上多了个空矿泉水瓶，看样子是他们弃车前带走的，全部放在司机的背包里。

怎么会出现在他手上。

“是。”少年道。

Vancy："真的吗！车是不是就在后面！"她朝着少年之前的来路张望，只是那片原野还是如常寂静。

祝愿被带动的也想看一眼，不自觉朝前走了一步。

“别再走了——”少年道：“想死可以试试。”

这话歧义太大，倒真像是打劫了。Vancy已经知道他是来接人：“什么态度啊你。”

“为什么？”祝愿问。

少年并不回答，而是从用马鞭抽动了一下祝愿一步之遥的地面。破空声中随之而来的，还有塌陷声，轰然之间草面塌陷，露出一个深坑，坑底铺着木制的尖刺。祝愿心惊，她只要再踏出一步，毫无预警的情况下，绝对会掉进去扎个对穿。

另外三人也倒吸了一口凉气。

“接下来每一步都要跟着我走。”少年下了马，牵着缰绳，同时他举起手中的空瓶：“谁丢的。”

祝愿看向司机，他们之前约定好的，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喝水。司机不知什么时候偷偷喝完了，还把空瓶毁尸灭迹。

Vancy：“水就一瓶，你凭什么偷偷喝了！”

好久没说话的男人也对司机皱眉：“回去这件事我会跟你们老板说的。”

司机面色铁青，看向少年：“我丢的又怎样。”

“你打扰了山。”少年眼神冰冷：“会受到惩罚。”

祝愿这时才明白，少年刚刚略过他们，应当是在远处看到了这个空瓶反射的光，所以直接去捡拾了。她不想在这里起冲突，干脆道：“我们先走，这些回去再处理。”

没异议。

“走吧。”祝愿道。

少年并没迈步，他盯着祝愿看了片刻：“你，上马。”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

Vancy：“你什么意思？！”这里是空旷原野，突然出现一个人本就可疑，几个人在情绪崩溃下相信他。但万一祝愿上马，少年带着她跑远出了事，她没办法交代。

“可以不上。”少年并无被质问的波澜：“虫子有毒。”

虽然简短，但祝愿懂了。她本就穿着裙子，腿上已经被叮咬的不像话，之前没有遇到蛇这一类毒物已经是幸运。她本能觉得，少年没有任何恶意，安抚地看了眼Vancy，转头对少年道：“我相信你。”

她尝试着踩着马蹬上马，只是已经力竭的身体并不能支撑，失败数次。在她已经有些焦躁的时候，一条胳膊搭在她的腰上，力量传来，她被轻松抱到了马上。她观察细致，只有胳膊的触碰，那手掌是攥成拳头，礼貌的空举着。

她看了一眼少年。

少年只是平静道：“走。”随即攥上缰绳，开始前进。

平静的原野月光下，几个人跟着少年绕来绕去，祝愿倒是省事了，只要看着路观察四周。她发现，少年本来步伐很快，自从Vancy三人开始大口呼吸，就慢慢降下了速度。

他们逐渐走到天际已经变成了即将破晓时浓郁的蓝。几人几乎是挪动了，少年还是那副淡然的样子，时不时停下让他们歇息。

最先提出异议的是司机：“凭什么她一直在马上？”

Vancy是祝愿的人，她生怕祝愿出什么问题，就算再累自然也不会争执；男人更是，他本就负责对接，祝愿出了什么事他无法跟剧组交代，也不会说什么。

Vancy喘着粗气：“人家不是告诉你了，你会被山惩罚，走两步就不行了？”

“你！”司机短促的发出一声：“明星是人，我们就不是人？”

少年终于开口：“活着最重要。”后面半句大家都听出来了，先活命，累不死就别说这些。

司机对他还是有些畏惧，闭了嘴。

他们看到村落的时候，天边已经出现了晨光。祝愿被马背上的颠簸搞得头痛不已，似是要高反的迹象，在马上抵达的时候提出下马步行。倒是没人拦着了，她力气也恢复了不少。

临到村落前的时候，听到有人喊了一声：“回来了！！”随即一大片人涌过来，祝愿被团团围住。

“祝愿老师没事吧！”

“医生，看一下祝愿老师的腿——”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

祝愿在人群中：“我没事。”她回身找少年的踪迹，想感谢一下，却发现早就不见了人影。

她被簇拥着送到了居住的地方，医生拿着药箱给她的腿上上药，Vancy自己去睡了。

“老师，你们这是真的命大。”医生不忍看着她的腿：“这边很多蛇啊虫啊都有剧毒，幸好没被咬到。”

祝愿想到牵着马的少年：“多亏了那个向导。”

医生上好药，整理药箱：“那不是我们的向导。”

“那是？”

“昨天问的时候，没人敢在夜里跑那么远，村民说那边全是捕猎陷阱，还有狼。我们向导是车队领队，他夜里也找不到路，去敲门求了那个人。”医生整理好：“当时收到最后一条消息是你们走在山里，也没有具体位置。”

“村民说只能求他，他是最有本事的。说了情况之后，他就骑马出去了。”

祝愿愣了下，没想到是这样，随即问：“他是几点出发的？”

“十二点左右吧。”

找到他们的时候，祝愿清楚记得，是三点多。也就是说这少年，在无人的原野山林，骑了三个多小时的马，找他们这渺小的四个人。这肯定要找机会感谢一下。

“老师你好好休息，醒了我来换药。”医生道：“您跟传闻里不一样。”

“嗯？”

"一点架子都没有，换药的时候可以签个名吗？"

祝愿愣，轻笑了声：“好。”

医生离开之后，她很快被困倦反扑，入梦之前，一双平静的眼忽然出现在她的脑海。古井无波的眼神里没有情绪，但偏偏是那样流光溢彩，在睡着前祝愿在心中想通，因为那双眼中，有着独属于原野的山色和湖色。

-

她睡醒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

刚给Vancy发了消息，洗漱好，没过一会就听见窗边有声音。

“祝愿，方便吗？”

“嗯。”祝愿听出了导演的声音：“进来吧。”

门被推开，导演带着一个男人进来：“这是咱们车队领队，也是向导，我带他过来给你道歉。”

祝愿愣了愣：“道歉？”

“对。”导演坐在了一侧的椅子上：“我们了解了一下经过，那个司机已经被辞退了。你跟祝愿说说。”他拍了拍领队的肩膀。

“实在是抱歉，是我们车队的工作疏忽，才让不专业的人混进来了。”

“他是有什么问题吗？”祝愿问。

“他应聘的时候简历作假了，不然不会出现这种问题的。”

一些小小传闻——

原野在当地村民口中被叫做小山神。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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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见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