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洛竺闷声闷气的瞪了我一阵后,四皇子李明喜终于开口了,此番本就是父皇命他接待使臣,若是出了差池,怎能向他老人家交代。李明喜走到二人中间,伸手示意二人道“大家倒是聚的齐全,往日里请着太子殿下都不舍得出门,即是碰巧遇到了,锦云阁里备了膳食,眼看天色已晚,不如小酌几杯?”
“去吗?”贺敬拉了拉我的手,低头询问。我摇了摇头,今日本就是偷偷跑出来,这个点还不回去,要被母亲伺候的。
“有秋蟹,皇贡的。”
“嗯嗯嗯……”我瞬间面露喜色点头如捣蒜,这种好东西不去吃实在是罪过,大不了让母亲伺候我一顿吧,也是值得的。
“不去了,本宫手臂之伤仍未痊愈,太医院让静养,待不了这么热闹的地方。”李明玉趾高气扬的点了点放在一旁的手,而后看向我“这里具是男子,你一个姑娘家还是别凑热闹了,趁着有时间,多看些女戒,整日大大咧咧,没一个大家闺秀的样子。”
哎,这话我就听不下去了,你兄弟俩闹矛盾,刺我干嘛啊,我想吃个螃蟹有什么问题。
“我看不是女子有问题,而是你们大元朝风有问题,女子整日里躲在闺房,有什么乐趣可言?我疏勒儿女骑马猎物,个个都是英杰。矫揉造作,令人咋舌。”不是他歧视,这些天待下来,虽有女子样貌惊艳,可却唯唯诺诺,恪守妇道,令人一点兴趣都提不起来。
“衣冠上国,礼仪之邦,蛮夷之地怎能相比。”贺敬斜眼望去,带着以往的嚣张“国尚礼则昌盛,家尚礼则强大,也难怪疏勒只能依附大元才得以延续。”
“你!”
“够了!”阿图勒瞪了一眼洛竺,洪亮的嗓音震得走路行人都吓了一跳。他虽为豪爽,却也知王臣之礼,疏勒来访本就抱着结盟心思,任他再过分,也只能隐忍一二。
“小公子一向如此,脾性恶劣,本王定要上告父皇,好好治他个不严之罪,二位莫恼。这说说闹闹风吹而散,何必计较甚多,来来来,酒盏千杯,我们边喝边说啊”李明喜打了个哈哈,拉着阿图勒就要走,我看李明玉也不准备去,这种场合似乎也不太合适,我也赶快溜回家吧。
“和他一块吃饭,本王子倒胃口。”洛竺瞧着贺敬一百个不顺眼,带着郢书就要走。
阿图勒怒目而视,恨铁不成钢的咬着牙,他这个弟弟聪明是聪明,就是难管教,便是父王拿他都没法子。
“哎~二王子想要多转转,也是人之常情,大元朝京都繁盛,这才看到哪里?不如我们几人去喝个痛快,任他玩乐一番。都不是个孩子了,大王子管教如此严厉作甚。”李明喜冲身后卫兵摆摆手“尔等定要护二王子,莫要被歹人所伤,否则军规无情。”
“不必,我疏勒勇士那也是一等一的高手,还用不着让别人来保护我。”洛竺一甩手,领着郢书二人大步离开了。我倒是惊讶万分,这往年都是疏勒低眉顺眼的巴结着我朝,今年怎么来了一个狂人,难道说初生牛犊不怕虎吗?
“二弟不懂事,各位见谅啊。”阿图勒拱手致歉,不过却没人理会。
太子在摆弄着腰间佩玉,贺敬低头把玩我的手指,只有李明喜笑着应承了两句,伸手请着阿图勒往锦云阁走去。
我看贺敬没有动静,抽出去手推了推他“好歹你也是道主,不去吗?”
“不去了,今日突然觉得秋蟹有些腻,还是回府吃些清粥的好。”
李明喜伸出的手一顿,邀请的姿态改为拍向贺敬的肩膀。他心中郁闷,来时还要嚷嚷着吃蟹的人,怎么突然觉得蟹腻歪了?难道在大街上做小动作就不腻了吗?
李明喜朝他摆了摆手,又对太子作揖,领着阿图勒离开了,一同离开的还有暗中的守卫。
“喂,上好的秋蟹你都不吃,好歹去了给我带回来俩啊。”我看着他们离开,拥挤的道路瞬间宽敞了许多。
“你能不能有点出息,几只秋蟹就这么艰馋,等到了母蟹上市的时季,本宫送你两筐又如何。”李明喜看着我满脸的嫌弃,一副我是乡下来的丫头,没见识的模样。瞧得我毫无波澜,我就是喜欢吃,怎么滴!
“你说的啊,两筐,少一筐我就堵到东宫找你要!”谁不知道太子手里的都是好东西,上次他送的果篮,都被母亲扣了两筐,我也觉得很好吃,不过脸皮再厚,也得克制啊。我用肩膀撞了撞贺敬,高兴的与他说“到了我分给你半筐,另外半筐给张娴姝。”
李明玉不高兴了,我还没给你送呢,就开始想着分食了,还是当着我的面儿,是拿本太子当猫儿吗!“哼,那你就自己来取,不然一筐都没有。”
“刚好本宫要回去,路过唐府顺便把你捎带了,走吧。”
李明玉列身,转脸看着我,欲意十分明显。
“皇宫离唐府怕是不在一个方向,太子还是早点回去,省的宫门落匙,送她回去就让臣代劳吧”贺敬朝着李明玉拘礼,而后朝我做了什么邀请的手势,这动作也十分明显啊。
“你到底走不走!”李明玉看我磨磨唧唧,厉声问道。
我想你吼什么吼,声音再大我也不跟你走啊,转而跟着贺敬,向太子说道“我顺便去国公府拜见一下国公夫人,太子路上慢点,注意安全啊。”
“你!”他当是好心当作驴肝肺!这人整天不识好歹!不懂尊卑!知不知道本宫是谁啊!
以至于李明玉愤恨而走之后,摆着两个手气不平的试问涂牧“他当本宫是谁!是走卒吗!本宫要送她!她又当自己是谁!九天玄女吗!”
往日里口灿莲花得涂牧,今日也哑声了。他该怎么说,他能说太子您确实把人家看的重,这都违抗您令多少次了,当做属下的面儿,还不能让您大发雷霆吗?往日里东宫说一不二的爷,怎么就这么憋屈呢。但是他不能说啊,他怕太子无处发泄的火气,转移到他身上啊。
所以,他只能……点头。
“你点头是什么意思!是在嘲笑本宫吗!”
涂牧赶紧摇头。
“你摇头又是作甚!意思是本宫说错了?!”
得嘞,他算是认清了,咱家爷,就是要找事儿了。涂牧低着头,任由爷发火,私底下还是感慨了一番,这唐家姑娘到底哪儿好了,都听不到全京都的姑娘说她德才皆无吗?怎么还入得了咱家爷的眼呢?他不解,他是十分的不解啊。
我看李明玉气匆匆的离去,想来也知道应该是闷声发大火吧,管他呢,又发不到我身上。
“还好没和他走,指不定路上哪点出了差错,就要问我罪了。”周围喧闹声依旧,出来溜达一圈,心情果然舒畅了不少,四下夜幕,还是赶快回家吧“你说好要送我的,可别半路跑去吃秋蟹了啊。”
贺敬伸手给了我一个板栗吃,失笑道“我可不像你,贪吃成性。”
我捂着脑袋不满道“我怎么贪吃了,民以食为天你知道吗?不吃喝喝的,过着有什么意思。”
“歪理”
我看贺敬背着手走在我前面,悠哉悠哉的,模样要多愉悦就有多愉悦,看的我心里发堵。这厮一个月红颜独宠,能不嘚瑟吗?我跟在后面,踩着他的脚后跟,每次都堪堪踩到又差点距离,就当我抬脚誓要击中目标是,他突然转身,害我一不小心,就踩到他脚面上,正中红心啊。
因者身体失了平衡,我惯性的往后倒去,却被贺敬一把揽在了怀中。乌木香穿过鼻翼直冲进我的心房,只听扑通一声,接着便是无数声的心跳如雷。我抓着他的衣领,上好的锦缎被我揪的有些发皱,好看的花纹都变了样。我伸手抚了抚,想把它烫平,可惜越抹越乱。
“这些天,送给你的礼物,可收到了?”
温情似水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激的我的浑身发麻。我抬头,只瞧见那双透着灯光的眸子里,幽暗如深渊,里面仿佛藏着我的身影。
“没,没啊,你这一个月美人在怀的,还想起来送我东西啊。”那双眼睛像是一轮漩涡,盯得久了,差点沦陷了。我慌忙低头,神色慌乱的想要挣脱束缚,却被他越拥越紧。
“美人在怀?”贺敬轻笑“若是这般说,可不是一个月,而是这一个月,才在我怀中,待了这么一次。”
一个月待了一次?什么时候,待多久。感觉到身后的手臂动了动,我这才反应过来,他是在调戏我。恼羞成怒的我,重重的踩了一下他的脚背,痛的贺敬趴在我肩膀上直呼疼。
“你这个混蛋,一见面就知道占我便宜!都不问问我身体可好些了吗!”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问。可惜啊,唐府的大门关的太严了,我去了好几次,都被拒之门外。”他的声音在我身后,带着闷闷不乐的语气跟我抱怨“连同母亲派去的人,都给赶了回来。”
“不会吧,母亲怎么没有告诉我。”我有些不认同,往日里国公府来客人,母亲都是很高兴的啊,就差连拉带拖的把我往外赶了。
“怎就不会,外祖母今日也时常叨念着你,她老人家过了冬,可就要回凉州了。”
“老太太怎么样啦,身体还好吗?”我还纳闷,这夏暑炎热,怎么当时没带她一块去东华山,避避暑啊。
结果贺敬告诉我,她老人家年岁大了,长途跋涉吃不消,就送到了灵州庄子上避避暑,也是可行的。本来商量好从东华山回来,和贺敬一块去接她的,谁知道我竖着去,横着回来的。
“挺好的,能见你一面,就更好了。”
我看贺敬是不打算从我肩膀上挪开了,脑袋重的要死,压得我肩膀疼“你快起来,这大街上被人看到了不好。搂搂抱抱的成何体统啊!”
毫无精气神的脑袋被我这么一拖,高高仰了起来,那双细长的眼睛往别处瞥了瞥,状如无意,却戾气十足。“谁敢看,本公子挖了他的眼。”
就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吓得周围注目观望的行人,纷纷掩面而去。这位爷谁不认识,国公府的小公子,恶似阎罗,嚣张跋扈惯了,他说挖你的眼,那就不会挖别的。
“你挖个坑把自己埋了吧。”我一松手,从他怀中灵巧的钻了出去“我考虑考虑明年春天要不要给你施肥。”
灯火已阑珊时,整个街市是最好看的地方。我喜欢这里热闹的场景,也喜欢这般拥挤的人潮。更喜欢身后人跟着我,纵容的折腾,无怪无恼。
“那也行,到时长出十个贺敬来,任由你发落。”怀中一空,竟多了些失落。贺敬揉了揉指尖残留的温度,看着欢愉的背影,一解这些时日的相思苦。
“怎会任由我发落,我才轮不到。”我翻了翻白眼“要发落你也得听疏勒公主的才是。”
这番话,令贺敬听出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意味,他快步来到我跟前,探究的瞧着我,只把我看的心里毛躁躁的“喂!你不好好走路,看我干嘛!”
结果这厮只是神秘一笑,反而问我“我与她又不相识,为何要听她的?”
哼!我心中鄙夷不屑,敢做不敢当!敢看不敢认!
“别以为我这一个月不出门就不知道什么事,我哥说了,人家疏勒公主围着你转了快一个月了,你还不相识,怎么才算相识啊!拉手还是拥抱啊。”
“唐君白?”贺敬静默了几秒,想来是哪里出了错,故而令她误解了。不过这也不算坏事,至少……
“你在吃醋?”
我一听他这么说,整个人都炸毛了,跳着脚吼道“吃醋?你做梦!我这辈子都不会吃你的醋!我吃盐吃油吃辣椒,都不会吃醋!”
“那你突然提起那个劳什子公主作甚。”贺敬继续追问。
“我八卦一下不行啊,再说了,要是你俩情投意合,吃醋的人大把是,首先得是李乐瑶和沈世芳,怎么会轮到我。”我躲避着那人投来的目光,留个背影给他。
“那你呢?”
“我,我,我……”我了一阵儿也没我出个所以然来,气的我一跺脚,转身踢了他一下“你幸灾乐祸个什么样啊!”
贺敬跳着躲了开,我一脚给踢空了,还没发火,就被他拉着跑了起来,只跑到前处人烟稀少的地方才停下。
“你干嘛啊!”我甩开他,怒视道。
“我?我来告诉你,怎样才算相识一场。”
正当我不耐烦的要堵他一句,却莫名其妙的被他捧着脑袋拉进了两人距离。
“你你你你……”
铺天盖地的乌木香将我包围,连同那张看似霸道的吻,却吻的格外轻柔。我睁大了双眼,满是不可置信,许是目光太过炽热,贺敬闭着的眼睛陡然睁开,水雾弥漫的眸子里深情款款,他一只手抚上我的眼睛,黑暗之中,听到一声轻笑。
我羞红了脸,想要离开他,身后的那只手强而有力,不给我一丝希望。羞怒之下,我对着那张唇咬了一下,在听到一声闷哼后,又放轻了力道。没想到那厮趁机长驱直入,直把我亲的昏天暗地,迷迷糊糊才放手。
“阿雪,与你相识此生不换,待到来日,可愿冠我之姓,嫁我为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