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雪时寒 第41章 第 41 章

兴华街人声鼎沸，小贩们撺弄手中的看家本领，呼喊着过往来客，想要多拉些生意来补养家用。

我到街上的时候，早就被各种香味给馋的口水直流。如今已是八月底，桂花香飘十里街，桂花糕，桂花酒，还有满树的桂枝灿灿金黄。让我郁闷了一月的心情，陡然亮起了花灯盏盏，好的不得了。

“薄香，这个，这个还有这个，都买一些，回到府中放起来，留着明天吃。”我指着铺子里的糕点让薄香一一备下。

“小姐，你要的太多了，这样还没进屋就会被夫人发现的。”薄香拿着油纸手忙脚乱的劝诫着。

“也是，那就先买点犒劳一下自己吧。”

华灯初上，灿若星辰。我走在兴华街上左邻右巷的铺子里都逛了个便，抱着一堆吃的喜乐多多。正准备去看看首饰呢，突然瞥见沈世芳同她的小跟班们在不远处闲逛，吓得我拉些薄香就躲在了一旁的巷子里。许是跑的太急，不知撞到了什么，手中的果脯糕点撒了一地。

我抬头看时，那人一边揖让致歉，一边歪着脑袋瞅我。

“你这个人怎的这么没礼貌。”薄香看他轻薄无礼的模样，忍不住责怪道。

这都什么时候了，哪还有心情管他轻不轻薄，再慢一步就被沈世芳给抓个现行，然后一顿数落加嘲讽。一个人也就算了，身后还跟着这么多，我是想被她们吐沫星子淹死吗？我竖着手指让她小声些，也顾不上一地的果子抬脚就跑。可惜没跑成，这是个死胡同。

我望着堵死的青墙，喊了一声天，转身看那人还没走，我双手合十，并十分真诚的恳求道“行行好，果子不让你赔了，你给我当个肉墙使吧。”

我本以为他会拒绝，没想到这人只是轻点了头，转而背对着我挺拔的腰杆儿像棵昂立的青松一般。我让薄香躲在我后面，而我躲在他身后，他虽然不是多么壮硕，但是男子身板总要比女子的威武，藏着我二人也是可以的。

我把这他的衣袖偷偷看向主街，沈世芳一行人刚好走到这儿，衣裙鲜亮的众家闺秀，引得路人张望。

“嗯？最中间的女子怎么这般面生，是新来的吗？”难道朝中有新晋命官，是谁家姑娘又被她们给揽在孤傲清高的圈子里了。

“疏勒的公主，阿娜.巴依柔”清冷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原是替我挡在跟前的男子，开口介绍着“皇上让沈家姑娘带她出来逛逛，感受一下大元朝的笙歌鼎沸。”

我抬头仰视着他，那人竟也低头探视这我。

“哦”怪不得周围这么多人陪着，要不是仔细看，她还真没发现。

“你怕她做什么。”我再次看向他的时候，发现这人的目光又停留在沈世芳身上。

“我怕她？”我特意装作不削的模样，拉长了声音。

“难道不是？”

“我，我这是不想惹麻烦。”她是一个大麻烦，而且还是视我为情敌的厉害麻烦。惹不起，我自然得躲得起。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很明智。”

我听他这话，十分诧异，感情他是识的我的，可我并不记得他啊。

“你认识我？你叫什么名字。”

薄香一脸纠结的看着自家小姐，这么毫不遮拦的打听男子名讳，真的好吗？

沈世芳一行人早就离去，拥挤不堪的街道依旧人来人往，谁也不会注意到这个胡同里的三个身影。

那人转过身，浑身散发着孤傲不群的气息，薄唇轻启，吐出三个字“沈世元”

“啊！”我惊的往后退了一步，又踩到了薄香的脚，疼的她也跟着喊了一声。

“你是沈世芳的哥哥！”

他似乎十分喜欢看我惊掉下巴的样子，一派悠闲的背着双手点了点头。

我确实惊的下巴都掉了，掉了一地啊。我当着沈世芳哥哥的面嫌弃她，我这次是遭了什么罪孽啊。

“我不会告诉她今天的事，元雪不要担心。”沈世元示意我不要惊恐，看着地上的不堪入目的油纸包道“你喜欢吃这些？我会让侍从再重新给你买一份。”

“不不不，我吃饱了，买了也吃不下，你千万不要送给我。”我慌忙摆手拒绝，又怕他多想“我今天偷跑出来的，你派人把东西送我家去，会被母亲发现的。”

“好，他日你想要什么，我定会送给你。”沈世元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我所想的意义，反而他的眼中清澈如溪，让我不知如何是好。

我刚要开口，就被大街上的马车给惊的要说的话，瞬间飘飞九天。因为那辆马车不是别人的，是贺敬那厮的。这种奢华有内涵的装饰，真是让我不注意都不行啊。

“小姐，是贺小公子的车驾。”薄香惊喜的拍着我的胳膊，生怕我错过了。

“我知道我知道。”这家伙，真是等了一下午没见人，这会儿要走了冒出来了。兴师动众的是要干什么啊，这个方向是去喝花酒吗？

“嗤……”身旁的沈世元低头笑了起来，看得我一脸迷茫。

“你笑什么。”

听罢，他止了笑声，轻声道“你还是这么喜欢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我对这话是一百个不认同，什么叫做我喜欢注视他，我很明显吗？

“那是他整天太过惹人注目。”这半个京都的女子，谁不盯着那人，别说一举一动了，就是一个眼神都能把她们给瞧的五迷三道的。

“你要不说自己是沈世元，我还把你给忘了，这些年去哪儿了？”慢慢的，我脑海里浮现出沈世元的记忆。他与李献词同岁，当年皇帝为皇子们选伴读，哥哥给了大皇子，而他却是陪着痴傻的七皇子。我本以为沈家属于皇后亲家，颇受皇帝尊重，沈家嫡系子孙也应该选给二皇子啊，结果陪着二皇子的竟是吴家那个不成器的。所以那时候刚入宫，我偷摸着瞧哥哥的时候，自然也认识沈世元的。

因为李献词不受宠，沈世元跟着也经常受别人欺负，后来听说沈太傅不满皇后安排，一怒之下将他送出了京都，这些年也不知道过得怎么样。可我觉得再如何不好，也总比待在李献词身边好吧。

“去了陆川。”在陆川待了数年，他都忘了京都也是如此的繁盛鼎沸的样子。

“西北地啊，我听父亲说那儿荒凉，风沙且大，好好的怎么把你送那儿去了。”陆川荒凉，与凉州温宜恰好是仙境比之地狱，可见环境恶劣。这沈家也是，好好的长孙却要经受这等磨难。

“你刚回来吗？”

沈世元点点头“嗯。”

“吃饭了吗？我请你。”我看这个时间还在街上逛，定是没吃的，不如带他再去寻摸点好吃的。他看着我笑了起来，也不怪我没认出他来，小时候干干瘦瘦的像个麻杆一样，怎么长大了反而更壮实了，眉眼间都是数不尽的萧然。

“不了，我须赶回府中面见祖父。”

“你不会是刚进城吧。。”我朝外面望了望，又看向他“你的护卫呢？陆川这么远，就你一个人赶路吗？好歹也是沈家长孙，你爹也不多给你配几个人，遇上打劫的该怎么办。”

我真是服了沈家这培育长孙的独特风格，难道他们是想穷山恶水出英雄吗？“这次回来就不走了吧。”

沈世元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看着刚刚马车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不走了，毕竟这里才是归途，走这么远，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太过无趣了。”

我挺认同他的话，他乡无知己，天涯沦落人啊“说的也是，对了，献词病也好了，你有空去看看他吧。”毕竟二人曾经也是同一战线的伴儿。

“嗯，他曾与我书信中提起过。”沈世元道“这次回来，多半也是因为他。七皇子终于苦尽甘来，世元自要助他一臂之力。”

“你不是太子表弟吗？这么偏帮献词也不怕他气的龇牙啊。”我想着小时候李明玉因为沈世元帮着李献词打他，就好笑。他还以为自己在李献词身边安插了卧底呢。

“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与太子不是一路人，所以帮不了他。”

“他那个人啊，也就和吴世荣那个花心大萝卜同流合污了，你不在京都都没听说，吴世荣光是小妾都排的院子里满满的，也不知道那些女子怎么想的，妻不做，非要当妾。”难道男人的嘴巴都是涂了**药吗，为什么会有女子接二连三的掉进坑里去。

“也许，有些人就是因为当不上正妻，才会做了妾。”沈世元说这话的时候，神色暗淡，我心中百转千回，实在不知自己说错了哪句话，令他黯然神伤。

我伸手挠着后颈，一时不知从何说起，看了看前方砖墙，转而问道“你没事在这个胡同里干嘛，难道也在躲着谁吗？。”

他对我眨眨眼，又换做愉悦的口气跟我说“我们同病相连啊”

“你也躲着沈世芳？”我一时有些莫名“你是他哥哥，躲着她干嘛啊。”

这么久没见了，亲兄妹相见不应该第一时间相互问好嘛，怎么感觉他们俩像是有什么仇怨似的。对于我的疑惑，沈世元并没有开口解答，而是苦笑一番。我觉得自己真是有本事，聊天这种事都能聊的无话可说。这种尴尬的场景，薄香还在身后一直用手肘撞着我，害我更加不知如何面对他“薄香你为何总是碰我。”

薄香僵着手臂，后退了半步，低头不语。沈世元轻咳了一声，看了薄香一眼对我说“我便不与你多说了，祖父定在家中侯着世元。”

“不过，贺小公子所去之处，怕是锦云阁吧。听说四皇子木讷，皇上特意命贺小公子相伴，接待疏勒使团享大元之盛世。”

“什么？他真带着人家喝花酒啊。”我诧异的看着沈世元，不晓得他刚进京都为何了解的这么清楚。

“是啊，再不去，可不知会错过什么有趣的事。”沈世元错开身，给我让了路出来“听说今日锦云阁来了一位绝代佳人，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你说这花，会落入谁家？”

“谁家？”我跟着他的话接道。

沈世元摊了摊手无辜的撇撇嘴。

“贺敬？”我后知后觉的问了一句。

沈世元又耸了耸肩，没有接话。

“他敢嫖我要亲手掐死他！”

薄香因自家小姐口出的狂言，惊的睁大了眼睛。她说什么来着，贺小公子有什么不好，这全京都的女子都时刻关注着他身边的位置，她家小姐怎会无动于衷呢！

“小姐，小心隔墙有耳，有辱斯文啊。”

“斯文什么，这城里的谁不说我无德无才，计较这些作甚，赶紧跟我去锦云阁瞧瞧去。”我白了一眼薄香，双手掐腰道“这都多久了，也不知道他们开始了没有，快走快走。”

“可是我们该回府了，不然夫人发现了……”

“早晚都要面对家规的，还是晚一点吧。”我拍了拍沈世元的肩膀对他道别一番“人多拥挤，你回去的路上要小心啊”

“嗯，多谢挂念。”他点点头，看着我挤入人群得身影，默默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