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雨连绵了近一个月,我从睁开眼就看到的这灰蒙蒙的天空,一直到今日,都不曾露过晴。许是病气缠身,令我心情郁郁不得欢。
“哎”窗外有人走了过来,我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就知道又是母亲给我送药来了。而且这药,是一次比一次苦,喝到最后我嘴里就只剩个药味了。若是哥哥在还好,还会偷偷藏了话梅果子给我,母亲只会说什么良药苦口,害得我敢怒不敢言。
“雪儿,起来喝药了。”未见人,先听声。我蒙着被子装睡,也不回应母亲。
“哟,还没睡醒?本来我还想着让你出去溜溜,散散心,有助于恢复病情,看来是不需要了。”母亲站在我床头,居高临下的看着我,示意薄香将药放下,人也没想多待,转身就要走。
“母亲,母亲。”我一脚踢开被子,起身拉着她的衣袖不愿松开。都一个月了,我自己不是对着窗子看雨滴,就是望着床顶发呆。你说我不能出去也就算了,连个看我的人都没有一个!贺敬这个大骗子也就算了,张娴姝也没来。
要不是母亲告诉我她家中无事,我还以为跟小娘斗的受伤了呢。
“我喝了药你就让我出去看看吧,我都好久没出去,骨头快发霉了。我求求你了母亲,你给条生路吧。”
面对我的祈求,母亲也是高冷的对着药碗抬了抬下巴,我十分乖巧的端起来,捏着鼻子一饮而尽。早晚都得喝,我一口喝完还轻松些。
而后我将碗翻了过来,艰难的咽下最后一口汤药,兴奋的喊着母亲,让她来看。可惜天不从人愿,这个高冷的女人居然只赏给我一个赞赏的眼神,领着丫鬟就走了!
我急匆匆的夹了鞋子过来,也顾不上提,跟在母亲后面“哎哎哎,别关门别关门,我就出去走一走,穿厚的。不然坐马车也行,不下车的那种,母亲你别走啊,我们好好商量一下吗。”
“再有两天,除了病根你才能出去。”母亲一脸正经的用手将我往屋里推,外面细雨蒙蒙,且有斜风,怕吹着我“期间你定要好好休养生息,莫要让母亲生气啊。”
是啊,千万不要让母亲生气,因为父亲也会生气。我苦着脸想。
“可是我觉得我已经好很多了。”为了在母亲面前表现一下,我特意用小拳头锤了锤胸口,谁知锤的有些重,给我咳了起来。
“得了,这药亦有安宁养神作用,你快去睡会儿吧。”她前院还有几个姐妹等着去摸牌,就不跟女儿多聊了。这雨天做的最愉快的事情,不就是打个牌嘛“有事派人知会母亲一声就行了,外面风凉,莫出门啊,走了。”
“大夏天的,谁怕凉啊!”我看母亲是不会回头改口放我出去了,耷拉着肩膀回到屋子里。
“啊啊啊啊啊!再这样我会疯的!”我躺在床上直翻腾,好似蛇精上身似的。听哥哥说,疏勒使团已经入了京都,为此皇帝还早早的从东华山赶了回来。使团入京的那日,敲锣打鼓我隔着几道墙都听的清清楚楚,要不是下着微雨,定要踩着梯子看看外面到底是个什么景象。
哎,我好像看看编着辫子散发的公主,哥哥说她穿的裙子都是艳红色的,身上的金饰叮叮作响,脚上还带着铜铃,迷的京都公子哥个个都睁大了眼睛,连眨都舍不得眨一下。
真有那么好看吗?
不行……我得去看看,我忍不了,美女佳人可不是男子都喜欢的,我也喜欢!
我猛的坐起身,吓得薄香看着我往后退了一步“小,小姐,你怎么了?”
我眼神炯炯的看着薄香,并十分认真的告诉她,我要翻墙。
虽然上次的经历很不尽人意,但是关了我一个月,我人都快分成两个来对话了。刀山火海我也要去翻啊。
“可是夫人说,要等几天才可以啊。”比起小姐来,她还是怕夫人多一些。
“等不及了!你没听说疏勒使团都到京都好一段时间了,他们能歌善舞,长得是大眼高鼻,女子柔媚,男子英武。这等异国风情不看一看,怎么能知道是我大元国的男子好看,还是疏勒的男子好看。”想起来那日哥哥说到疏勒人两眼放光,我就想去看看。
“可是大公子也说,疏勒使团要在咱们这儿待一个多月才会走啊。”不急在这一时半会的。是的,因为疏勒的老皇帝要给他闺女相看女婿,所以得慢慢接触,不能急。就因为这样,我刚开始那几天才忍住没有跑出去。
“他说了第二天要带我出去,不还是放我鸽子了吗。”我居然还信了他!这是脑袋里进水了。
“夫人放话了,要是大公子敢偷偷带你出去,就打断他的腿,把大公子装进罐子里关起来。”虽然不知道是什么罐子,可薄香觉得,听起来就好可怕的样子。
“那怎么办啊,我好久都没有吃到外面的饭菜,想的不得了。”母亲为了我的身体,天天都是一样的饭菜,不咸不淡,换个花样口味还是一样。也就指望着哥哥每天回来的时候,给我带个零嘴,那也是偶尔才能吃的“也不知道那个公主长得如何,真的像哥哥说的那样美若天仙吗?”
“公主有什么看的,大公子说的皇子才是天人下凡,与贺小公子秋色难分,怪不得那个什么公主整天追着贺小……”薄香突然捂住嘴巴,看着我眨巴着一双大眼睛,格外无辜。
“她追谁?”我将鞋袜穿好,阴森森的盯着薄香,两个手握了握,威逼利诱之意十分明显。
“贺贺贺贺小公子……把”薄香往后退了几步,两个小手在胸前缴啊缴的。
“我想要得给她推荐一个眼科大夫,让她另择佳婿。”我一边穿戴衣物,一边催着薄香“走,这会儿母亲估摸着还在打牌,没有一两个时辰散不了,我们快去快回了。”
薄香看我左右忙碌,手足无措的站在一旁“小姐,你只要走出这个房间,就会有人通知夫人的,到时候被夫人责罚了该如何是好。”
我束发的手一顿,转而一脸得意的告诉她“有窗户不走,为何偏偏要走正门呢?”
我记得后院有一处院子,许久不曾有人住,看管也甚是松散,绕过此处再去后门,偷偷给看门大爷点好酒,不就大功告成了吗?
不知是不是天意难违啊,中午还小雨密密,这会儿居然放晴了。放晴了好啊,我们踩着凳子跳出了窗户,怕被人看到我二人只能顺着墙根猫着身子走到后院的院子。这外面的空气就是清新,吸一口我都能觉得全身的毛孔都张开了,舒坦!
“小姐小姐,这儿有个狗洞。”我一回头,看到薄香站在一出墙角边兴奋的冲着我喊着。待走近了才发现,这个洞是通往主院的。
“你是不是傻啊,越过去再往前过两个月洞桥,就是母亲的院子,我们自投罗网吗?”
“再说了,能走门,你还钻什么狗洞啊,快走,许老头的酒带了吗?”我催促着她,就怕晚一会儿母亲从后面追来了。
“厨房人太多,偷不到啊。”她哭丧着脸,委屈巴巴的看着。
我看她这个样子,捂着脑袋直头疼“关禁闭的是我又不是你,你光明正大的去拿呀。”
薄香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看着我,希望能够改变我此时的想法,而我只能坚决的对她点点头,示意自己在这儿等她。
薄香依依不舍的走后,我抽空做了一套母亲教的伸展运动,浑身舒畅最轻松啊。做到第二遍的时候,薄香呼哧呼哧的抱着一壶酒跑来了,我看东西到了,也不做多留,赶紧招呼她往后门跑。
这许老头什么爱好都没有,就是好这一口,我把酒壶递给他,许老头打开抿了一口,乐呵呵的冲我摆摆手。好嘞,我兴奋的跳着步子一路小跑来到椿树巷里蹲贺敬。
这锦云阁也算得上是京都有名的花楼,里面的姑娘比起别处也是多了几分清高,接待外臣尽兴一番,也该到这儿来吧。这段时间虽然没出来,也听哥哥说接待外国使臣的任务交给了四皇子李明喜,因为太子受伤未愈,又怕李献词难挑大梁,六皇子早夭,其他皆是年龄尚幼,也就老四最合适了。
这个四皇子,母亲也是一个可怜人,是一位被圣上宠幸的宫女,因身份低微,临产时去母留子,这位老四一出生就成了没有娘的孩子,后来还是皇后仁心收养了他。平时是寂寂无名,不争不抢的。每次见到李明喜,他总是不言不语的坐在一旁,看着比李献词还要呆愣。熬到这个年龄好歹被分了个清平王,搬到王府单住。脱离皇宫围困也是好事一桩,谁知还没一个月,就被皇帝下旨娶了沈氏旁支的嫡女,也不知道是皇后的意思,还是皇上的意思,总之十分可怜呢。
这个呆愣的清平王,怎么会比李献词做的好嘛。我打心底里为他抱不平,皇帝老儿真是偏心偏到指头缝里去了。
好吧,想归想,可是我站在这儿哈欠连天的都等了半个时辰了,这家伙怎么还没出来。睡个两个时辰的午觉也该起了啊!浪费我宝贵时间。
我烦躁的在椿树巷里侧的小胡同里走来走去,看的薄香焦虑不安“小姐,要不我们找个地方坐着等吧。”
“不等了,在等一会儿都要等到华灯初上了,人家夜生活都要开始了。”我又看了一眼国公府的方向,还是没一个眼熟的人影,最后只得带着薄香往锦云阁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