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张娴姝送回张府,唐君白就匆匆赶回来了。本以为张府会有剑拔弩张的紧迫感,到了之后才发现,都是自己多想了。好在这段时间有母亲帮衬着,不然等到他们回来,张府指不定要闹出什么事情。
到了府中,他本想去看看元雪怎样了,有没有清醒。踏进内院就被母亲身边的丫鬟领去了前厅,静候母亲到来的时候,他就觉得心里噗噗跳,好似有什么不寻常的事情发生。
没等多久,母亲一个人就来了。她到的时候命身边人都退了下去,只留他们母子二人,这令唐君白证实了心中所想。
“母亲,元雪喝药了吗?”他决定,敌不动,我不动,稳如泰山。
安清兰嗯了一声,坐在主位上,幽幽看着自家儿子,神色难猜。
“这御医乃是太医院退出的老太医,说话应该有几分分量,他开的方子定能药到病除,母亲且安心。”唐君白恭敬站在母亲身侧,低着头,乖顺不已。
“我自然清楚,国公府的家卫,是有些身份的。”她收回视线,放在桌上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着“你觉得,国公府对我们唐家,是秉着什么态度?”
什么态度,自然是相看媳妇的态度。他觉得母亲应该已经看明白了其中关系,只是在等他全盘托出。
“说来也是,沈太傅也是权臣,可比起国公爷来,多了几分居高自傲的官威,难以令人亲近。倒是国公府夫人公子皆是和蔼可亲,待人真诚。儿子想,应该是秉着结交的态度吧。”
“你是什么身份,他是什么身份,跟你结交?”
“或许是父亲为官正直,令人起敬吧。”
安清兰冷哼了一声,她这个儿子,什么特长都没有,就是说话会绕弯子。
“就怕人家结交的目的,不是跟你吧。”她抬眼瞥了唐君白,恰巧看到他讨好的样子,险些破了自己的威仪“你笑什么!”
“母亲,之前国公府邀请元雪去玩,你可一次都没有阻拦过,这会儿怎么怪起人家目的不纯啊。”
“那是因为每次都是娴儿带着她去的!再说了,女儿多结交一些闺中密友,对她往后也有好处。人家国公府为人处事方式那是豪义,比之有些人阴奉阳违要好的多。”安清兰拍着桌子说道“你以为母亲年岁大了,什么都看不清楚吗?你们瞒着我,不就是怕我不同意吗?”
“那母亲,您……同意吗?”唐君白弯着腰在母亲面前,仔细的观察着她面上的细微末节。
果然,安清兰愣怔片刻,一手支着脑袋烦闷的闭上眼。唐君白靠近母亲,双手抚上她的太阳穴,轻轻按着“贺敬这个人,也算是母亲看着长大的,小打小闹的无伤大雅,罪大恶极之事也未沾染。既然他二人各有情意,岂不是件好事?”
“就比如我和娴姝,走到今日,不也是一场姻缘。”
安清兰闻言抬头点了点唐君白的额头,责怪道“你还好意思说,这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听了哪个?倒是自个给定了终生。”
唐君白嬉笑一声,又给母亲卖力的捏着肩膀“母亲怎会向世家族人一般,庸俗礼旧呢。再说了,不是你心意的媳妇儿,我哪敢要啊。”
这倒是说进她心眼里了,怎么也绷不住笑了出来“就你会贫嘴。”
“再怎么说,最后都得母亲您过目,这婆婆相看的媳妇,才是最适合儿子的。”
“好了好了,过些时日母亲选个吉日,去张府提个亲,先把你们二人的事,给定下来。”毕竟最近张府愁云惨淡,也该有件喜事,让霁儿开心开心。
捏着肩膀的唐君白眼睛转了转,又道“这俗话说,双喜临门好事连连,不如让元雪……”
“不行。”正在为儿子思索如何提亲的安清兰,听到这话猛的睁开眼,打掉肩膀上的手,站了起来“这事情,可不是你想的这么简单。”
唐君白急了,跑到母亲面前质问“有什么比得上元雪幸福更重要的,母亲自小宠爱妹妹京都谁人不知。那些官宦小姐整日里独坐高阁,不是绣花就是弹琴。妹妹却可以逗鸟逛街,自在逍遥。如今母亲知道他们二人情投意合,为何还要坚持己见,仍不妥协呢。”
“这京都上下,对元雪心生爱护的人,能有几个?包容她的又有几个。那些人不是主权问题就是要妻子贤良淑德,秀外慧中,母亲会把元雪交给那种人吗?”
他说的一番话,安清兰都知道,她比谁都知道有一个爱她胜过爱自己的人,有多好。可是……
“你也觉得娘不忍心,可是……贺敬始终都是皇帝的驸马,是他最心仪的驸马爷啊。”九公主母妃当年钟爱皇帝,以至于为了他,早年丧命。临终只盼唯一的女儿能有个好归宿,皇帝此人重情,如今整个大元朝都知道九公主喜欢贺敬,又有谁敢将女儿嫁过去呢。
“什么?”唐君白被这消息震得哑口无言。
“而且,雪儿与七皇子李明石……早有婚约,淑妃娘娘虽说感情各有孩子们选择,可定了的事,母亲怎能先反悔。”
“什么!”他是彻底的傻眼了,看着他母亲为难的样子,心底里的郁闷一消而散,倒是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你幼年与明允伴读,应该知晓明允聪慧过人,又早早被封储君,四处树敌。淑妃娘娘在宫中亦是举步维艰,如临深渊,无奈之际,她像我哭诉,我于心不忍,就让她命明石装疯卖傻,可保明允一时平安。”安清兰转过头,不在看儿子复杂的神情,幽幽讲述着往事“这其中的细节,原谅母亲不能过多解释,当年的事情错综复杂,我们做错的事,却要让孩子们来承担。”
“沈皇后始终无法释怀,她身居后位,当上太子的居然是庶子,这令她难堪。谁知淑妃二胎又是龙子,兄弟成人,大权独揽,岂会有她母子安身之地。我怕她痛下杀手,就劝说淑妃,让七皇子以痴傻之症,来消除沈皇后的妒忌之心。我怕长大后,七皇子因此症状无人敢嫁许,就答应她,等雪儿大了,嫁给李明石当个七皇妃。一个闲散王爷,太子是他的亲生兄弟,把女儿交给他,我也放心。事实证明,我错了。”她确实错了,而且错的离谱。
“我低估了一个女人的妒恨和委屈,它会使人疯魔。大皇子已故后,淑妃便让七皇子整日待在身边,寸步不离的看着。直到后来,皇帝给了她一支皇卫队,才缓解了她们母子宫中危机。”
“好在七皇子与大皇子一样,聪颖慧智,又因多年遭受人情世故,心智远比你等成熟。我怕他心性已改,不是雪儿所托之人。”
这番话听下来,唐君白心中五味杂陈不知改如何是好。他不知道造成今日境界的会有母亲的参与,更不知道母亲会轻易将妹妹许配他人。倘若贺敬知晓后,会如何?他会如何……他怕是,会很难过吧。一个玩乐十几年的纨绔,为了妹妹,摆弄心机,算计他人。付出了多少努力,到头来始终要竹篮打水,空梦一场。
“可是母亲,如今的李明石,就是一条卧龙,看似乖顺,一旦翻身,将会是天翻地覆,不得安宁。”
“我知道。”安清兰道“所以母亲才会让雪儿养成这般性子。”
她看着窗外的树影婆娑,心中依旧淡如静波“一个合格的皇后,是怒不争其意,哀不露其容,是苦心积虑的帮助一个帝王掌管后宫,容纳佳丽。她必须要有学识,有计谋,心无私念。才能坐稳了后位,因为这就是皇后的职责,她若是用情太深,反而是个累赘。”
“七皇子争了才好,越争,淑妃才会眼光越挑剔啊。我想能令她满意的,京都也只有乔家的千金了吧。”
“母亲当真猜中了,东华山的时候,淑妃便是每日都要乔家小姐陪着,见雪儿的次数,寥寥无几。”唐君白道
“不是我猜中了,而是我太了解她了。”安清兰想起过往种种,就觉得心中有愧,她愧对自己这个疼爱了许久的女儿,人们往往能轻而易举的摆平别人的麻烦,却很难解决自己的苦楚。
“她在宫中这么多年,性子早已不是那个温柔体贴的蓉儿,只是后宫佳丽,被皇上册封的淑妃娘娘而已。”
就在二人沉默不语,各自揣测心思时,南屋的丫鬟来说,元雪醒了,只是依旧神志不清。
唐君白与母亲四目相对,开口说道“雪儿……”
“这件事,不到关键时刻,不要告诉她。”安清兰不想看到女儿愁心忧虑的样子,她舍不得“等会儿你让张太医写的药方拿来,雪儿这病蹊跷,仅仅只是水土不服,还不能让她神志不清。”
经母亲提醒,唐君白后知后觉出不对劲,他担心则乱,没有镇定,反而忽略了太多。
“是”
成也他妈,败也他妈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8章 第 38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