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我们都能迈出那一步 第7章 外婆病重

两个人再次相遇是节后逢春时。

把程昭从春节的热闹里叫醒的是外婆病重的噩耗。

程昭是外婆带大的，这个消息无异于晴天霹雳。

他赶去医院时，医生只是冷冰冰地告诉了他一个残酷的现实。白血病晚期。已经没有救治的可能性了。接下来就是陪伴病人度过最后地时光。

给病人生前弥留之际一个还算不那么痛苦的结尾。

程昭开车载外婆回家的时候，心里特别苦，但是说不清楚，他特别理智，理智到可以隔离情感，可是这一次我他真的做不到。几次走神差点发生车祸。

打开窗户时，风吹进来，吹的眼睛干涩，不自觉落下泪来。滴滴答答。停不下来。

回到外婆肚子居住的老屋，程昭情绪更加复杂。他把轻的像纸片到外婆抱到床上。独自去院子里点了根烟。

外婆晚年独居的院子坐落在城郊，她一个人种着菜园子，养着一条大黄狗，一只橘猫，日出而作 ，日入而息。

无论何时，一回到这个院子，程昭就很心安，所以难过，不开心的时候经常来。外婆便会紧紧握着他的手，看着他，一言不发，那目光沉的让他忍不住要躲闪。

自己难过总是记得外婆，可是外婆呢，发现病情的时候就已经是晚期了。

“我的责任，是不可推卸的。是我忽视了外婆，前几次来她总是笑盈盈，我怎么就没发现，她瘦了呢？明明那么明显。她以前身体那么好，怎么说病就病了呢？”

想到这里，程昭忍不住蹲下身抱着脑袋轻轻哭了起来，这是十年来第一次哭，哭的双肩耸动，无法呼吸。

“都怪我这些年沉溺于自己不得志的小世界，忽略了最亲近的人。”

外婆在他年幼时背着他炒菜时的样子，外婆带着他上山采花，花多到一只小手抓不下时的场景，烈日下只因他一句想出门玩土就带他出门的外婆，一幕幕，在脑海里放映。

程昭无法原谅自己，怎么就忽略了最亲近的人呢。

这时一只手轻轻落在他发间，安抚性地拍了拍。

“对不起。我来晚了，我是通过别的家长才知道你家里的事儿的，……我明白你很难过，你可以尽情地哭。程昭。”

程昭听见这句，终于爆发出来，放声大哭，一个二十八岁的男人在街边蹲着出声哭泣。场面滑稽，但当事人确实是处在极度压抑自责痛苦中。

未经他人苦，怎能笑他此时滑稽可笑。

一双手轻轻安抚，拍打他的后背，继而也蹲了下来，双手环住这个脆弱的，处在崩溃边缘的男人。

听着他不断啜泣的声音，自己竟然也湿润了眼眶。他抱着他，想把他的痛苦一起抱进自己的臂弯里。和他一起分担他的痛苦。告诉他，想哭就哭，你还有我。

程昭蹲在街边双眼失神地目视前方，缓了很久才终于平复下来心情。颤抖着又要点烟，宋然连忙抬手接过那烟，放在嘴里帮忙点着。

程昭见烟着了，直接拿过去放在嘴里。

深吸一口，大脑才真正恢复清明。

站起身直接往回走，宋然在后面屁颠屁颠跟上。

“谢谢你啊，你真的很奇怪，别人见人哭了都会说别哭了，你却说，想哭就哭。”

“嗯……因为憋着很压抑……痛苦……不如发泄出来。”

“嗯……来见见我外婆吧。”

他们一齐跨入小院子，院子里的菜叶变黄了，大黄向宋然狂吠，在程昭的制止下才停了下来。平日里热热闹闹的院子今天居然染上了凄凉的颜色，上次来是三个月前，怎么觉得已翻天覆地，物是人非了呢？

屋里程昭的外婆正呆呆地坐在床上，腿边乖巧地睡着一只将身体卷曲起来的胖橘，它大概不知道，它的外婆马上要到另一个世界去了，它要没有外婆了。

它还是睡在哪里，和曾经一模一样，给了程昭一种一切还和曾经一样安然无恙，岁月静好的错觉。

程昭苦笑一下，扬起头，扯出一个笑来亲热地握住外婆的手，“外婆，这是我朋友，宋然。”

宋然拘束地站着，慌忙说，“外婆好，我是宋然。”

“来得匆忙忘记给您带东西了，下次给您带。”

“喔哟，我老太太怕是活不到那个时候喽！”

“瞧您说的，您肯定能活到，您能活到一百岁！”

程昭边给她剥着橘子，边笑说。笑着笑着，眼睛里边起了雾。

他趁外婆没注意赶紧抹去泪花，老太太回头时，又是一张笑脸迎上。“来，吃橘子。我的百岁老人。”

这里的家具，一桌一椅，全是他儿时的回忆。

全部能勾起他对此刻的刺痛的感受。

程昭宋然和外婆聊了很久，外婆便叫程昭出去买她最爱的黄桃罐头。

留下宋然呆呆地看着老人家。

“我看出来了，你喜欢我外孙孙，对不对？”

“哎哟。我又不是什么老古板，新时代啦，只要孩子高兴有啥。这有啥！你说是不？”

老太太握住他的手

“我也看出来了，我外孙孙，是你也喜欢着哪！但他嘴硬，好面子，不表现，只有我能看出来。”

宋然心中如洪雷巨响。

“你们年轻人，喜欢就说出来嘛，我乖孙嘴硬，你要好好对他，主动点。我其实最不放心的就是我的乖孙。”

“他从小跟着我一起长大，一把屎一把尿，都是我带大的。我知道他难过，以后你要好好照看着他……”老人说着，也哽咽了。

“我乖孙，其实一直想学那个……什么……舍……社会学……但是一直顾虑太多了，我想鼓励他……但是不知道怎么说，他现在过的不开心，我知道，我都知道，我唯一放不下的就是这孩子……我很希望他能追求自己喜欢的东西，过上喜欢的生活……”

老人家边说边哽咽，托付后事一样说着。

“您别这么说，您还有好久的时光呢……”宋然明知在骗她。还是忍不住想要安慰眼前这个皱纹满脸，浊泪纵横的老人。

“害，我老太太别看老了，脑子清醒着呢，我知道，命数有定，认了。就是放不下我的乖孙啊。”

两人哭着你一言我一语地互相絮叨。说了很多，却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还是程昭回来打破了这个局面，三个人对视一笑。都是夹着苦涩的笑容。

程昭生火做饭，宋然陪老太太玩扑克牌，好像时光凝滞，一切都是这样美好。

程昭好想，好想，时间就停在这一刻啊。

三人像是吃最后的晚餐一样一起吃了一顿火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