鸢尾之城 第99章 Chapter 099

暴风雪肯定了洛恩的理论。

“你不用担心，波小姐通过了协会的心理评测，他们有各种手段远程监管曾经的失控者，再加上梅和伊的特别关注，绝不会有意外发生。”暴风雪安慰他说，“抱歉我也是刚得到消息，波小姐前几天才向协会提出申请…如果你介意她参加行动，或是和你们驻扎在一起，我可以和梅说一声，让他做些安排。”

暴风雪显然没有忘记上次的事情，如果早就知道波小姐的意向，他一定会提前告诉洛恩。

洛恩没想到暴风雪会是这种反应，馆猫的在意和关照让他心生暖意，但他还是第一时间反过来安慰对方：“波小姐人还不错，很受大家欢迎，也没有让我感到威胁或是恶意。说实话，她性格比我友善得多，其他人对她的身份毫无所觉…总之，我不介意，你也不用担心我。”

“那就好。”暴风雪在另一边长舒一口气，或许是因为话题的缘故，今天的馆猫格外严肃，“波小姐的拜访意味着，你们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可能会遇到更高级别的王朝队伍。”

“更高级别？战斗会变得更难吗？”

洛恩觉得，敌人再强大他也没什么可紧张的。他们的狩猎队伍里有梅里特和伊妮这样的真神，再加上一个实力折半的波小姐，没有什么是他们不能战胜的。

“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王朝操纵己方成员的手段也…非常独特，他们本质上就是个邪教，为实现完全控制无所不用其极。”暴风雪深沉地叹了口气，“很多事情你还没见识到，但或许很快就会发生。在有限的时间里我解释不了太多，洛，我只是希望你能做好心理准备。”

暴风雪鲜少这样故弄玄虚，他的语气带着几分犹豫和纠结，像是在试探洛恩的态度，又像是在鼓励他迎接新的挑战。

洛恩马上就领悟了暴风雪的意思：“可能会发生一些残酷怪异的事情？”

他们虽名为狩猎小队，本质上却不是嗜血好杀的人。他们掌握主动权，如果敌人四处逃窜或试图自保，无意伤害他们，洛恩不认为夺走性命是他们的责任。但是，随着战斗级别的升高，狩猎会不可避免地变得残酷，这正是暴风雪试图提醒他的事。洛恩面对的是真实的战斗，真实的敌人，这不止是一次轻松愉快的长见识赏景之旅，和逃犯缉拿竞赛的性质也存在区别。

“是这样没错，我脑海里有太多可能性，没办法一一解释给你听。”暴风雪有点沮丧。

“好的，谢谢你提醒我，雪球。”洛恩语气平静道，“我会做好心理准备的。”

“话说回来，你的确也见识过很多，包括…死亡。”暴风雪想了想说，“我相信你没问题。如果有什么疑虑的话，随时来找我。”

洛恩点点头，又意识到馆猫看不到他，于是口头答应下来。

他不是个在生死等问题上格外敏感的人，心理承受能力也还可以，暴风雪说的没错，洛恩目睹过至少两次敌人被消灭的场面，不是完全没有这方面的经历。

洛恩和暴风雪又聊了几句，便结束通话，怀抱着馆猫的关照安然入眠。

次日，暴风雪怀疑的事情果然发生了——更高级别的战斗。

准备伏击的过程中，梅里特告诉他们，正在接近这个地带的王朝队伍中包括至少一位本家神裔，也就是王朝创始邪神的后裔，战斗可能会变得更加激烈。当然，梅里特还是一副自信十足的模样，其他主力没什么反应，所以洛恩这个级别的神裔们并没有惊慌。

洛恩心里有个疑问：这样的队伍为什么没有得到创始人的特别关注及保护？梅里特是个有点好斗甚至略微自负的性格，然而客观上他不具备战胜王朝创始邪神的实力，也绝不会在距离伊利斯这么近的地方和对方产生正面冲突。梅里特既然设置了这样的伏击计划，就说明他确定创始人不会参与战斗，甚至不会注意到这场战斗。

洛恩自己没有后代，未来也没有这种打算，不过按照常理，无论是真神还是邪神，对自己的神裔多少都该有点兴趣，更别提是这种格外效忠于自己的属下。没有人能现场为洛恩解答疑问，他只得快速熟悉自己的位置和职责，梅里特那边很快就发出准备战斗的信号。

这次伏击从一开始就和昨天不同，伊妮用通讯神术给刚步入埋伏的敌人传递信息：如果他们主动缴械投降，狩猎小队会给予他们一定优待。洛恩听不到具体内容，但可以领悟大概意思，看来本家神裔的确是需要区别对待的。

没过多久，他就明白了这一举措背后的真正意义，以一种暴风雪早就担心过的方式。

经历过第一天的战斗之后，洛恩的目标也在改变，换句话说，他的野心在增长，既然没有后顾之忧，他不介意选择一些更具挑战的施法对象，试试自己的实力究竟如何，能对抗哪个级别的敌人，可以做到什么事、为行动做出怎样的贡献，然后再向暴风雪报告情况。

洛恩怀疑被部下们簇拥在中央的疑似本家神裔会奋战至死，甚至牺牲同伙以达到脱逃的目的，或是以各种合理不合理的方式伤害狩猎小队。洛恩不会为本家神裔的死感到可惜，也不会攻击或协助队友攻击这位核心人物，这不是他的责任，洛恩不想给按计划进行的高阶战斗添乱。

引起他兴趣的是队伍外围的另一位敌人，根据洛恩的评估，这相貌平平青年人的实力在整个王朝队伍中算是中等，比他之前抓捕的敌人强，但并没有强到让他没有得手的可能。对方的精神状态不是太好，带着几分憔悴和茫然，没有要投降的意思——不然也不需要洛恩费力，也没有下定决心要和狩猎小队决一死战，处于畏首畏尾，惧怕战斗的阶段。洛恩自认为可以理解对方的恐惧，换位思考，他也很难鼓起勇气和两位真神作对，但若不是早就心存怀疑和怨念，王朝的成员不会轻易投降，就像暴风雪说的那样，他们深受创始邪神的精神控制难以摆脱，受困于这个邪教一般的团体中，却不会想着主动寻求帮助或是逃离。

是个优质的实验目标，洛恩心想。利用对方的惊慌和踌躇，他或许可以制服这个比他强大一些的敌人。下定决心之后，洛恩屏息凝神，回忆着暴风雪的教导，不断温习脑海里的知识，然后用目光锁定自己选定的目标人物，尽最大努力放出禁锢法术。

这次施法过程比他想象中的要更流畅，洛恩心里忍不住一阵喜悦。

接下了发生的事情却出乎他预料。

洛恩看到禁锢法术产生效果，而且是近乎于完美的成功，他还来不及激动，或是感到欣慰，就看到目标的神色变得更加惊恐，甚至抬头看向他埋伏的地方，两人对视了一瞬。

洛恩忽然有种事态超脱掌控的危机感，尽管他从一开始就不觉得自己能控制得了什么。与危机感同时萌生的是某种本能的恐惧，不是源自于那道目光带来的威胁或是恨意，他透过对方双眼看到了另一些难以形容的东西。一瞬间，洛恩仿佛看到了那位高高在上的邪神本身…

以及他轻蔑高傲的态度。

下一秒，他的目标仿佛突发疾病，双眼失去光彩，整个人僵硬地倒了下去，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洛恩不得不紧跟着使用侦察法术，进而窥到不可思议的真相——

这位胆小的敌人，洛恩的理想实验目标，就这么忽然死去了。

洛恩的第一反应是，这人不可能是他杀的。

他不是没有这个觉悟，但他根本没有这样的实力，更没有杀死对方的意图。如果不是暴风雪事先的告诫，他现在可能会更加惊慌，但是因为收到了预警，洛恩的心情在惊讶之余还算镇定。他不觉得自己的行为存在严重过失，或许他是造成对方死亡的原因之一，但应该不是主要原因。洛恩会坦然面对自己做出的决定带来的结果，如果他做的哪里不对，他也会选择接受，现在他最需要的是有人为他解释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又该做些什么。

他盯着目标失去生机的身形看了半分钟左右，缓缓思考自己下一步的计划。正当他准备通知其他人的时候，洛恩自己先得到了通知，本家神裔在短暂的战斗之后选择投降，伊妮会立即展开“拆弹行动”，其他狩猎小队成员会辅助她执行这项任务。

洛恩以为的激烈残酷的战斗就这样无声无息地结束了。伊妮的“拆弹行动”给洛恩带来了一些启发——这是不是也和他正在面对的情况有关？那么本家神裔的投降呢，难道也是他实验目标死亡的结果？洛恩不具备决定战局的能力，本家神裔不惧怕梅里特和伊妮这样的真神，难道会因为他的一个小举动而改变主意不成？

“不必担心，”梅里特的声音传入他耳中，“这是王朝控制神裔的手段之一。责任在他没有及时投降求助，而不是你的禁锢法术。小雪应该和你说过这件事。”

洛恩在战场上看到梅里特的身影，对方正在围着投降的王朝成员转悠，看起来有些无所事事。

梅里特是一位相当平易近人的真神，洛恩确信对方没有直接对他做出解释，不是因为面子或是不屑，而是不想给他带来更大的压力。洛恩只有在和暴风雪面对面说话的时候才能达到完全放松的状态，现在他的精神又比平时紧绷，梅里特大约觉得还是简单传话比较合适。提起暴风雪也是为了让他心情好一些，洛恩想起馆猫的大圆脸，深吸一口气，果然感到几分释然。

“是某种类似于炸弹的精神类神术吗？”洛恩忍不住问。

“是的。我们有手段能解除这种邪术，只是比较麻烦，而且需要对方主动投降。”梅里特从容道，“我都没注意到那个人也是本家神裔。触发条件很多，你刚巧达到条件，没有任何过错，不必感到自责。”

梅里特语言简洁，他不是个敏感细腻的人，也不擅长疏导别人，尤其是洛恩这样不符合常理的人。至于细节上的探讨和安慰，还是交给洛恩的好朋友和导师暴风雪更好。

“我明白了，谢谢您。”

这么说来，的确是他帮助大家结束了战斗，只不过是个利用“炸弹”造就的巧合。

洛恩平复了间接致人死亡之后的心情，帮助梅里特等人打扫战场，并和大家一起回归大本营。

伊妮和帮手们还在为投降的本家神裔解除危险的精神邪术。洛恩作为一个不稳定因素，没被允许留下观察这一神奇的过程，不过他大概可以想象，伊妮在怎样努力挽救“猎物”的性命，以及这位获救的本家神裔将来能为他们提供什么样的信息。他间接导致了一位神裔的死亡，但是反过来想一想，他也算是挽救了另一位神裔的性命。洛恩渐渐回归了往日的心态，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但他还是期待着和暴风雪说起这件事，得到来自馆猫的肯定和安抚。

他竟然变得这样依赖暴风雪了吗？洛恩有些惊讶。

或许，从很早以前，一人一猫的命运轨迹就纠缠在一起，难以分割。

近期发生的事情更是拉近了他们的距离，尤其是暴风雪以布利形态向他传授的知识，和两人愈发频繁的神力引导练习。

王朝的创始人这样对待自己的神裔，让洛恩感到匪夷所思。同时，他又忍不住思考，自己和暴风雪之间究竟是什么样的关系？不是神裔胜似神裔，不需要血脉联系的师生与知己？

接近营地的时候，准备回房间休整的洛恩和同样参加了这次伏击的波小姐擦肩而过。

他的心思完全放在目标的突然死亡和暴风雪身上，没太注意到波小姐的存在，却还是突兀地感觉到了对方不知何时变得阴郁压抑的气场。

洛恩下意识回过头，瞥到波小姐脸色不怎么好，带着几分肃穆和悲伤，眼中却流露出某种坚定的决绝。

死者是波小姐认识的人么？他很快就否定了这种可能性，波小姐的情绪并不是针对他，洛恩只是刚好路过。

还是说，刚刚发生的事情让前邪神波小姐心情不好？

洛恩不认为对方的心理承受能力还不如自己。难道是和波小姐对王朝的特别兴趣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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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可能掉马，写的时候想凑到100章搞大事，但是成功了没有，我忘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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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Chapter 09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