鸢尾之城 第66章 Chapter 066

【锆】的伊利斯分基地位于一座私立高中地下，具备完善的隐藏与防御系统，数十年以来，在暴风雪等人眼里，这不过是一座普通的高中而已。

暴风雪一直都知道，【锆】在暗暗谋划着“入驻”伊利斯。

梅里特在非自然世界有着丰富的人脉，在几乎每个大型协会里都有熟人，尤其是伊利斯附近的地区。有关【锆】的情报便是来自外界。然而，伊利斯这边得到的情报并不明确，甚至不知道分基地的选址在伊利斯的哪个大区。

接下来的许多年里，暴风雪和同伴们一直在努力寻找，却从未发现过【锆】的踪迹。

【锆】是个历史久远、在非自然世界根深蒂固的庞大组织，几乎是盗贼协会一般的存在——当然，因为成员都是罪犯或者游走于法律边缘的中立人士，他们从没有得到过“官方认可”。他们的分基地遍布四方，每个分支的负责人和成员都是潜伏的高手，最不缺乏耐心，在分支发展、建立初期会极力避免引起注意，唯有体系成熟、信心充足之后才会开始行动。

暴风雪目前还不清楚，献祭团伙是用什么方法发现了分基地，这毕竟是他也没能做到的事情。初步勘察收集到的证据表明，【锆】的伊利斯分支还未成熟，在成员们完全不违法犯事的情况下，再加上非自然世界最高级的隐藏技术，即便是真神也很难察觉到分基地的存在。

或许是邪神的帮助，或许是【锆】内部存在卧底叛徒，总之，这一切都表明蝙蝠兰事件并不是表面上看来的这么简单，新生邪神的背后有更大的势力在做推手。

【锆】分基地的遗址没有洛恩预想的那样阴森恐怖，实际上，它甚至不能被称为遗址——无论地下基地在激战中受到了什么损害，表面上根本看不出端倪，这就是一座气派的私立…或者说是“贵族”高中。教学楼采用的是古典风格，主体由沉稳宏厚的红砖砌成，大门和窗户周围镶嵌着一圈金边，在落日余晖中闪闪发光。主楼只有四层，胜在宏伟宽广、占地面积大，很有百年古校独有的大气磅礴之感，想必学费不会便宜，就读的大多是精英家庭的孩子。

【锆】从一家大公司手里买下了这所学校，根据F的调查，学校的管理团队和师生都不知道他们脚下隐藏着惊人的秘密，更不知道自己被当作了一系列精密伪装的重要一环。

献祭团伙在深夜发起突袭也有这方面的考虑——普通人不好控制，尤其是在人数众多且和非自然世界毫无关联的情况下，大范围法术对他们收效甚微，屏蔽法阵不是物理障碍，不能阻拦普通人的行动，若是一部分人慌慌张张跑出去，必会导致他们行动失败。

事件发生之后，暴风雪第一时间封锁了现场，并和学校取得联络，以暴雪小组的身份找借口要求暂时关闭学校。师生们完全不知道自己逃过一劫，而这栋优雅奢侈的建筑也只是被停用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几乎感觉不到传说中“荒废校园”的诡异感。洛恩望着空空如也安静异常的教学楼，可以想象出学生们来来往往的景象。

恶战爆发的主要地点是学校的操场，那是基地范围中少有的开阔地带，是成员们逃亡的必经之路，也是见证了最多杀戮的地方。献祭团伙在操场附近的小山丘上布置了很多献祭法阵，有些甚至延展到操场边缘。这正是伊森最后一次见到他父母的地方。

伊森望着空落落的操场出神。

噩梦般的记忆在他脑海里重演了太多次，现在看到一切重归平静，乃至令人不太舒服的寂静，他又觉得生疏、不习惯，好像自己并不认得这个地方，从没有来过一样。

伊森原本很喜欢这个地方，这片操场承载了他许多童年记忆。和【锆】的绝大部分孩子一样，他从没有接受过普通人的正式教育，【锆】有专门的老师教他们读书认字还有一些生存技能，父母闲暇的时候也会为孩子提供教导。

为保守秘密、避免引起怀疑，他受困于这座地下基地，鲜少能见到阳光。

贪玩调皮的孩子总能想出对策，伊森和几个小伙伴经常趁父母不在溜到地面上玩闹。如果是教学时间之外，他们也会像普通学生那样跑到操场上踢球赛跑。基地的成员们都很信任他们的隐藏和安保系统，外出的时候格外谨慎，但在自家基地范围内就会相对随意一些。因此，门卫们对孩子们的违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其中可能也有父母们的默许。

伊森从来没想过，自己曾经的乐园会变成如今的炼狱。

【锆】分基地令他熟悉的一切都灰飞烟灭，只剩下他一个人不知所措地站在这里，回想着那些已经不在了的人。

伊森呆楞许久，沉默无言。他平时经常和暴风雪聊起这些快乐的童年回忆，但当他身临其境的时候，又忍不住哽咽，什么都不想说，什么都不想做，什么都不想想。他唯一的愿望是在这里静静地发一会儿呆，认清他什么都挽留不住的事实，然后正式与自己的过去告别。

洛恩似乎受到了伊森情绪的沾染，望着眼前的景象陷入迷茫。他最不愿意看到小孩子…或者说是少年人，露出这样的表情。洛恩知道，原本的他在别人眼里大概也是这副颓废落败、仿佛失去了一切、放弃了一切的样子。他不希望别人陷入类似的困境。他希望能成为鸢尾先生那样的人，暴风雪那样的…猫，帮助脆弱无助的人，无论是少年人与否，和过去告别，重拾希望，重获新生。

不知过了多久，伊森想起自己身旁还有别人在等，忙乱地向他们道歉，然后向暴风雪提出一个新的请求。暴风雪答应了。

于是，少年从背包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工具，在小山丘的树林边缘，为他的父母制作了一个小规模的纪念设置。青年男女合照被放置在朴实的木制相框里，树林里点不了蜡烛，于是伊森在附近采了一些漂亮的野花，扎成一小束，放在照片前面。

被献祭者必定尸骨无存，有人说连灵魂也由此湮灭，再加上他们的身份，伊森知道这两位还算年轻的盗贼必定无法拥有真正的坟墓。这是他唯一能做的，算是他们存在过的证明。

一行人从树林里出来的时候，天快黑了。

“要不要去地下看看？”F热情地向他们发出邀请。

“我可以带路。”伊森自告奋勇说。

一行人从地下一层开始探索这一庞大的地下结构。

分基地的内部装潢以淡蓝色为主题，整体是简单纯粹的风格，没什么过多的装饰，没有比肩贵族学校的奢侈感，却很适合分基地里研究所一般的氛围，包括那份不太符合【锆】长久历史的科技、甚至是科幻感。就连天花板也是一尘不染的浅蓝色，儿童区还会画上小小的卡通云朵，仿佛代表着他们渴望却很难见到的蓝天。

这一层主要是低级成员宿舍，因为忽然无人居住变得空荡荡的，伴随着这份空虚的是诡异的静谧。有些无害的个人物品还留在房间里，好似在等待主人有朝一日归来。洛恩聆听着他们不经意间放轻的脚步声，他多少也受到了这怪异气氛的影响。这些曾经的居住者不是什么无辜的好人，但是这地方简直像是一座静悄悄的墓园，让人不得不严肃起来，心情也是同样的肃穆。

体验了分基地的大致风格布局之后，F和伊森带着他们来到地下五层，在此以下是实验室、储藏室和档案馆的所在地。

为帮助大家转换心情，F建议他们去看看【锆】养殖的各类魔法动物。

因为不危险也不是什么高级机密，这些养殖场和训练场都位于地下结构的中部。动物们对献祭团伙没什么价值，所以逃过一劫，如今还快乐地生活在它们的家园里，对周遭天翻地覆的变化毫不知情。F和同事们从抵达现场的时候就接管了这些动物，保证它们的基本需求得到满足，把这些原本即将成为盗贼宠物的小家伙们养得非常健康。

【锆】主力培养的魔法动物有三种：猫、狗和兔子。比起其他稀奇或是危险的宠物，这些动物更容易以合法的途径采购且不引起注意，也更容易和盗贼主人维持良好的关系。伊森小的时候就一直很想得到一只独属于他的魔法猫猫。

可惜这样的培育方式不符合非自然世界的规定，道德上也属于灰色地带，存在很大争议。【锆】这一项目的并非是为了帮助动物或者是主人对宠物的奖励，而是最大化宠物的利用价值，要求它们协助主人犯罪，在此过程中很难避免对动物造成伤害。

即使不是用于犯罪，很多人也不赞同强行让不知情的动物陷入非自然世界之中，就像是诱骗孩子入伙一样，对方根本没有拒绝的权利和可能；更大的争议来自所谓的动物改造，就像人体改造一样，更强大的力量必定会招致对等的代价，这样的不可控性可能会带来灾难。

暴风雪中止了【锆】的所有实验项目，地下基地的宠物们不会再受到法术影响，会渐渐回归原先的自然的状态，变成普通的猫狗和兔子。在此之后，暴风雪会为它们寻找新家，这一任务得交给这方面的专家迈尔斯来负责。

在场的各位都是喜欢小动物的性格，宠物培育区是旅途中令人振奋的一个暂停站。

洛恩在一旁悄悄看着暴风雪跳到兔子窝里玩闹，布卢医生和伊森一起观察小狗崽，F在另一个角落里哼着不知名的歌曲喂猫，这一场景简直是和谐美好、其乐融融。他简直快要忘记自己位于一座曾经爆发过恶战的盗贼分基地遗址之中。儿童区和其他地方一样充满了萧条和死亡的气息，唯有宠物区还是一派和平，仿佛被死神遗忘。

“你们应该去存储仓库看看，那里全是好东西。”不知过了多久，F终于提醒他们说。

不多时，他们就来到了离地面更遥远的地方，【锆】分基地中占地面积最为庞大的储藏区。

F把几个大房间清空之后布置成了博物馆展区那样的风格。

洛恩看得出，本来这些“展品”都被保存在大大小小的储物箱里，F和同事们花了很长时间清理，现在只剩下整齐划一的站台和展柜，剔透的玻璃阻挡住参观者的触碰，同时又允许好奇的视线窥探其中。洛恩见到了很多奇形怪状的魔法道具，下意识去寻找注释条，却发现根本没有——这里毕竟不是博物馆，特殊布局只是为了向同事们尤其是暴风雪展示他们的主要收获。还有就是方便拍照留存，其他的房间没有这里这么亮堂，F解释说，可能是为了更好地隐藏其中的秘密，避免失窃，所以她才突发奇想把一些收获放在这里做展览。

暴风雪热心为几位不知情者和新手讲解这些道具的用途，其中很多明显是不符合规定的，也就是传说中“禁术”的制成品，还有很多是【锆】本身的发明与创新，洛恩再次为暴风雪的博学所折服——神奇的馆猫居然能一眼看透所有展品的奥妙，这已经超越了见多识广的范围，由此可见这位次生神对法术和神术的理解非常透彻，观察和分析思考能力也是远超常人。

F在一旁微笑着徐徐点头，一点都不意外，也没有“学到了”的谦卑，洛恩不知道她是不是同样聪慧，还是事先完成了所有调查，早有准备，甚至可以回答暴风雪可能存在的疑惑。以F的性格，洛恩强烈怀疑她已经把所有道具都仔细检查甚至实验过了，现场演示都不是问题。他不由得回想起油画上身着红色长裙的女人。F的导师似乎比暴风雪还厉害，至少比他年长。

“协会那边在催报告，他们希望能收到尽可能全面的情报。”游览结束之后，F难得露出为难的表情，对暴风雪说，“怎么样，有哪些是可以报告的？最关键的收获都在这里了。”

原来这才是F邀请他们过来的真正原因。

暴风雪思索片刻：“我得和梅商量一下。”

暴风雪的团队不隶属于任何协会，没有义务上报情报或者上缴任何所得。他们和协会的关系不算生疏或是敌对，但是对方的确是斤斤计较的一群人，经常和伊利斯讨价还价做买卖。暴风雪没有无私到公布所有细节的地步。他一般是上交对公共安全最重要和最不重要的一些信息，把中间的一部分保留，如果协会需要更多，就要做出相应的付出。

洛恩看着两人之间心有灵犀、暗流涌动，心里愈发觉得人类之间的相处真是复杂——不全然是人类，也包括馆猫和半神，总之，洛恩最反感的一些东西，非自然世界和现实世界本质上没有太大的区别。幸好有暴风雪在，洛恩心想，他只负责继续强化自身然后出力就够了。

悄悄出现~

接下来的几个月里空闲时间多一点

应该能做到隔日更

（然而去年夏天就很懒散hhhh）

现在有一百章存稿，希望能在四月份存稿完结（比划）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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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Chapter 06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