鸢尾之城 第63章 Chapter 063

“雪球，我…我想撤回我的委托，有关寻找鸢尾先生的。”

“啊？”

暴风雪以为自己还没睡醒，在做梦。不然，洛恩怎么会毫无征兆地说出这样的话，还是在邪神战“久别”后第一次重逢的时候。

我忙完收尾工作之后马上跑来找你玩可不是为了听你说这个，暴风雪心里忿忿地想。于是，他选择变成一只普通猫咪，就地在桌子上躺倒打盹，仿佛孩子气的逃避可以化解一切烦恼。

洛恩神色平静地看着大白猫耍赖。他知道暴风雪无论如何都不想放弃寻找，不想让他失望，不过，洛恩也有自己的理由——两套理由，真正的理由和符合逻辑的借口。

自从“加入”暴风雪的团队，更确切地说是迫不及待地师从暴风雪之后，洛恩做出了许多思考，尤其是最近一段时间，暴风雪不在身边的时候。

他的线索不多，全都指向同一个方向，最符合他直觉的那个方向。洛恩手里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证据，他的想法说出来恐怕也没有人会相信。不过，这足以改变他心中的微妙平衡，促使他做出这个重要决定。

另一套理由则是糊弄暴风雪用的，不知道对方会不会选择相信。洛恩表面努力维持平静，心里却有些忐忑，他不常和人打交道，更不常说谎，尤其是面对自己重要的朋友。

“雪球，我是认真的。”洛恩凑到大白猫耳边说道。

暴风雪沉默地翻了个身，不理睬他，继续装睡。

“雪…”洛恩语气愈发无奈，“至少听听我的理由，好吗？”

构思良久的借口，总不能就这么浪费掉。

听到喜欢的名字，暴风雪终于提起一分精神，睁开眼睛看向洛恩，沮丧道：“洛，我是一只没用的猫。”

洛恩倒是没想到刚击败了邪神的馆猫阁下会说出这种话。他愣了一下，随后尽可能自然地说道：“不，是我的问题。”

暴风雪竖起一只耷拉下去的耳朵，似乎萌生了几分好奇。

洛恩不好意思地说道：“这些天我做出了很多思考…或者说是反思，你这样厉害的猫，找到鸢尾先生应该轻而易举才对，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然后我忽然明白过来，是我误导了你，你只有我的一面之词，而且那天我情绪激动，我都回想不起来自己究竟说了什么。总之，从当初的狂热怀旧情绪中脱身之后，我觉得我的形容和推论都有很大问题，融合了太多主观设想和期待。我的意思是，仔细想想，找不到鸢尾先生的最大可能…唯一可能，其实很简单：他早就离开伊利斯，在别的地方开始了新的生活。在伊利斯寻找注定是不可能成功的，橘子又告诉我，你不会离开伊利斯。这不就成了死局、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你们的世界注定不会有交集。”

暴风雪觉得洛恩说的很有道理，漫长的寻找之旅无果之后，他经常以此安慰自己。但是，他实在是非常想实现洛恩的愿望，鸢尾先生在洛恩心中是那样重要的一位人物…

而且，暴风雪能感觉到洛恩在隐瞒什么。他的态度转换十分突兀，之前明明那样确信鸢尾先生不会离开图书馆、离开伊利斯，如果不是隐藏得太好，那就是发生了什么事让他改变了主意。要直接询问吗？或者说，更像是质问的意思。

暴风雪想了想，决定假装相信。洛恩一定有他的考量，暴风雪既然找不到鸢尾先生，只能希望洛恩不要因为这份秘密陷入危险之中。

“那好吧。”大白猫很是勉强地说，“如果是这样的话，我确实办不到。”

“我可以更改委托内容吗？”洛恩知道暴风雪对“从不失手、从不失败”的信条非常看重，决意要让对方威风一点，不要太受打击，“就改成…帮助我变强。说实话你已经实现了，不过，这的确是我现在最关心的事情，鸢尾先生什么的，还有过往经历，我已经不在意了，甚至忘掉都无所谓。我更期待我的新生活。”

洛恩这话半真半假，反正暴风雪是半点不信的，他又不傻，看得出鸢尾先生对洛恩有多么重要，洛恩对对方又是怀着怎样的情绪和态度。

为了让朋友开心，暴风雪还是拿出自己的绝活：装傻。大白猫一副非常高兴的样子，骄傲地昂起头：“这个委托不错，我喜欢。就交给我吧！鸢尾先生的事我也会继续追踪，不过，既然你这样说了，我也不会再浪费太多时间去主动寻找。”

这正是洛恩想要的——他不愿浪费暴风雪宝贵的时间。出乎意料的是，洛恩没看出暴风雪在装傻，可能是因为馆猫平时就是这么个性格，又或许是被计划的成功冲昏了头脑。在危机刚刚结束的和煦下午，一人一猫保守着自己的秘密，心照不宣地继续闲聊。

“对了，最近美术馆在办特别展览，主题是人物画像，据说里面有很多有趣的作品。”暴风雪强行转移话题，“你还没去看过吧？”

“没有。”洛恩没有暴风雪这样消息灵通，全靠随机探索发现，再加上最近暴风雪不在，伊利斯非自然世界危机重重，洛恩就没怎么出去闲逛过。

“那太好了，我想邀请你一起去呢。”暴风雪长舒一口气，“现在就出发，怎么样？”

“你不需要休息一下吗？”洛恩回想起令他眼花缭乱的战况更新。

“我昨天已经好好睡过一觉啦。”暴风雪从桌子上跳下，给洛恩展示了一下他潇洒的身姿，“而且，出去玩也是一种休息，不是么？”

洛恩赞同地点点头，他平时周末就是用这种方式休息，美术馆也不是什么耗费精力体力的场所，只是…洛恩知道美术馆允许戴着项圈系着牵引绳的狗子免费进场，但是没有牵引绳的猫呢？总不能因为暴风雪是鸢尾城名猫，就对他网开一面吧？或者说，需要他假装牵着大白猫？洛恩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觉得十分滑稽好笑。

他很快就发现自己多虑了。暴风雪飞快地跑走，急得像一道闪电，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撵他似的。洛恩默默思考着以上问题，不紧不慢收拾好东西，等他离开阅读区来到走廊的时候，大白猫已经不见踪影。是在赛跑还是什么？猫猫恶作剧？洛恩心生疑惑，稍稍加快了脚步。

推开大门，洛恩忽然看到弗洛斯蒂站在图书馆门口等他。棕发青年打扮得还挺讲究，休闲西装搭配拿在手里的宽檐帽，整体风格透出显而易见的古旧，像是刚从油画里走出来一样，有种特别的艺术感，即使不是画作的主人公或是创造者，也是艺术品收藏家的级别。

洛恩顿住脚步，反应了两秒，才意识到，原来暴风雪并没有打算以馆猫形态陪他出去玩。

蝙蝠兰事件的过程中和暴风雪分开了一段时间，洛恩差点忘记暴风雪经常以普通人类的形象出现，他们还一起去过很多地方。正是因此，洛恩和这位“小说家”算是熟人，即使没有预料到对方的突然出现，洛恩也没有感到太过慌张无措。

弗洛斯蒂见洛恩一动不动杵在门口，困惑地眨了眨眼睛——不认识他了？

“我没事。”洛恩快步走下楼梯，来到弗洛斯蒂身边，“太久没有一起出去了，有点不习惯。”

“其实我也是。”弗洛斯蒂笑了笑，没有再说话，他知道洛恩不喜欢和人类闲聊，包括他自己的人类形态。

两人迈着悠闲的步子，缓缓向美术馆进发，温暖的午后阳光将他们笼罩。洛恩时而低头思索，时而扫视面前的街道，很偶尔偷偷望向走在前面一点的弗洛斯蒂——对方作为千年本地猫总是自告奋勇地带路，还会故意选择有意思的小街小巷。蝙蝠兰事件持续了差不多两个月，现在已是万物复苏的春季，伊利斯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洛恩却觉得弗洛斯蒂的面容有点生疏。是因为太久没见面了吗？还是因为他最近的发现？

那双眼睛还是那么熟悉。这让洛恩心里温暖又安定。他愿意相信的真相就在咫尺之遥，就在他面前，几乎无可否认。没有什么比这更令他欣喜、满足。

还有一件事。洛恩望着棕发青年的头顶，觉得自己需要一双增高鞋。既然馆猫的很多人类形态都热衷于带跟的皮鞋，洛恩觉得他也需要。

他似乎又在某些奇怪的方面受到了对方的影响，又在模仿自己仰慕的人。

洛恩觉得自己不应该这样，可就是改不了这个习惯，他毕竟在那个人的影响下生活了很多年，他的人生、性格和喜好都因对方而改变。洛恩不知道这是一件好事还是坏事。模仿使他快乐，他喜欢这份人工制造出的亲密协调感，甚至是默契。他甚至常常忘记自己行为习惯的本质。

鸢尾先生的特点…早就成为了他人格的一部分，就像孩童模仿父母，学生模仿老师，洛恩总是在或是有意或是无意变得和对方相像。他感到有些不可思议，就是这种难以控制的倾向引起了暴风雪的注意，使得他成为了对方的朋友。

洛恩不知道这算不算一种欺骗行为，但这并非他的伪装或是表演。

他真心喜欢伊利斯、真心喜欢图书馆，真心喜欢暴风雪和鸢尾先生喜欢的那些东西，没有半分虚假。既然如此，洛恩不介意继续放任这一倾向。反正他本身一无所有，不必在意改变什么，或是因为什么而改变。

或许本来他们就是相似的人？

如果脾气秉性、兴趣喜好大相径庭，一个人，即便是未成年人，不可能在短短几周的时间里完全变成另一个人。洛恩更倾向于这样相信，他一贯这样相信，甚至会努力回忆自己在遇到鸢尾先生之前是什么样的性格。他有点不记得了，那像是上辈子的事。

这是洛恩的又一个秘密：不想让对方发现自己的本质，不想让对方觉得自己虚伪，不想被对方讨厌。洛恩试图继续做自己，不需要努力去讨暴风雪喜欢，也不需要无所保留、坦诚一切。现在的关系就很好，洛恩想把这份友谊原封不动地维持下去。

蝙蝠兰事件的阴霾渐渐消散，伊利斯还是那样和平美好。如果之前种种给洛恩带来了任何启示，那大概是让洛恩更珍惜眼前的一切，包括和暴风雪的友谊，因为有那么多人在虎视眈眈，想方设法地要摧毁这份平静。

等洛恩结束他的深思，气派的美术馆近在眼前。

有点抽象的一章

猫猫马甲不翼而飞进行时

我的主角日常胡思乱想，审视自己的灵魂hhh

接下来的美术馆剧情我还挺喜欢的hhh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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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Chapter 06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