鸢尾之城 第57章 Chapter 057

等候敌人接近的同时，暴风雪顺便做出了其他发现。

这栋楼后面的树林深处，立着两顶迷彩颜色的野营帐篷，里面各驻扎着两个人，其中一人还在用望远镜往这边的路口观望，像个恪守职责的哨兵，只是肉眼无法察觉大白猫的存在。

小区每个出口外面的大街上，暴风雪都发现了睡在公共长椅上的流浪汉和无所事事的社会青年。这一带治安很不错，居民相对富裕，再加上献祭团伙事无巨细的行事风格，他不禁怀疑这些人是否真是附近的居民，还是伪装成居民的敌人。

这些人暂时没有使用法术，暴风雪无法确定他们的真实身份。

不滥用法术是非自然世界的基础生存准则之一，会引来敌人的注意，且消耗能量。能量并非不可再生，却是施法者在非自然世界赖以生存的本钱，能量耗尽的他们能做到的可能还不如普通人，会被水平远不如他们的对手轻易杀死。因此，无论是暴风雪的团队还是地下组织，在能量紧俏的时候都会回归“原始”方法，比如人眼观察、网络沟通，也可以避过敌人的追踪。

暴风雪不能“看”到邪神祝福，就自然资质来讲，这些人都不如洛恩，说明他们实力非常一般，要么是真的普通人，要么是加入邪教团伙的普通人，是蒙蔽对手、暗中监视的最佳人选。

果然，F之所以能从传送法阵的细节中破译出这个坐标，是因为献祭团伙已经借此派了人手到新目标附近，似乎在监视目标的所在地和行动规律。还有一种可能，这些人以传统方式徒步或乘车前来，传送法阵上的坐标是有备无患。当时的锆分部没有撤离的念头，若是这个同样宝贵的目标家庭打探到风声打算出逃，献祭团伙可以临时改变计划，第一时间派出精锐截杀。

蝙蝠兰的信徒不会放过任意一块肥肉，一定要狠狠咬在嘴里，尤其是在献祭资源急速减少的情况下。完全的准备和贪婪的本性，反而为暴风雪和团队提供了破局的关键线索。

没过多久，暴风雪就等来了献祭团伙的第一批绘图师。他们没有使用传送法术，而是在潜行法术的掩盖下驱车前来，法术级别比暴风雪差了太多，在大白猫锐利的目光中根本无所遁形。

绘图师们在目标建筑附近不远处下车，堂而皇之地拿出工具，开始布置献祭法阵。绘制法阵的行为和绘画没什么区别，不会引起特别的波动，再加上男主人的水平不足以识破邪神祝福下的潜行法术，绘图师们的行为比街头涂鸦艺术家还要明目张胆、无所畏惧。

暴风雪终于可以得出结论，敌人对他们掌握的情报一无所知。

他接下来的任务很简单，就是纯粹的监视和等待。绘图师负责的基本可以算是体力工作，把他们一网打尽没什么意义，给予半天一天的培训，洛恩和橘子这种水平的也能胜任绘图师的职责，献祭团伙的低级成员可以人人都是绘图师，不缺替补。暴风雪的肥肉…目标，是负责突袭的高战斗力精锐团伙，他和团队必须耐心等到献祭团伙发起总攻，再奇袭把他们全部消灭。

献祭团伙中唯一实力足够识破暴风雪伪装的，邪神蝙蝠兰本体不在伊利斯，若是降临肯定伴随着极大的阵仗，暴风雪几乎不用担心计划失败的可能。

话说回来，绘制法阵是个精细、耗时且无聊的工作，暗中观察别人绘制法阵也同样无聊。这个级别的潜行和伪装术非常耗能，暴风雪亲自监工，没有要求别人陪同，为避免不必要的浪费。

他团队里的主要战斗力分别驻扎在小区外的隐蔽位置，等待指令，梅里特和伊妮以及狼就留在图书馆上空，献祭团伙可以侦测到的位置。

从表面上来看，暴风雪团队原本的安排并没有改变，他们依旧以防守和保护为主要任务，梅里特稳固坚毅、纹丝不动的堡垒就是最大的假象，堡垒内部早已几乎什么都不剩，他从一开始就有意保护堡垒内部不受外界的窥探，如今献祭团伙也看不出什么变化。

接下来的一周里，洛恩完全见不到暴风雪，当然，其他人也是同样。暴风雪孤身一人…一猫矗立在敌人紧锣密鼓筹备工作的中心，面色平静、沉默无言地看着周围人忙碌，时不时困倦地打个哈欠，发呆或是小憩片刻，心中的警惕却一直维持在最高级别。

若是洛恩见到暴风雪这副样子，一定会觉得他们可怜的馆猫阁下累坏了，实际上也如此。

无聊又时刻不停的监视工作本就消磨意志，再加上近乎超负荷的二十四小时高级神术运转，暴风雪此时的状态其实是有点病恹恹的，疲惫不堪又无所事事，偶尔甚至需要梅里特补充能量以继续工作——一神一猫之间是主神和次生神的特殊关系，这样的传递就像有些人声称的双胞胎之间的心灵感应一样，走的是抽象的内部渠道，不会被外人看出端倪，即使是邪神。

他切断了和同伴的常规联络，尽量不做动作，像一座完全静止的猫猫石雕，这样才能把潜行术保持在最基础的一档。暴风雪浑身上下只有脑子可以自由灵动地运转，他不得不进入老年猫心态，摆出一副哲学家思想家的表情，缓缓回忆自己的过往，一些人生感慨，还有…洛恩。

还有，他还没有找到鸢尾先生！

暴风雪表面上云淡风轻，暗地里却头疼起来。这倒是一件好事，免得他昏昏欲睡，给他一点思索的空间，强烈的情绪是心情麻木的馆猫阁下现在最需要的。

可恶的鸢尾先生，快给我出来！大白猫在内心咆哮。不要阻挡我实现洛的愿望！

说好的不离开伊利斯呢，说好的不离开图书馆呢，喜新厌旧的家伙。和他一样喜新厌旧。暴风雪难得地承认了自己的缺点。这个鸢尾先生说不定根本没那么完美，和他一样有很多缺点，和他一样不可靠，一点都没有洛恩形容的那么酷。

不知怎得，这样想着，暴风雪逐渐和他脑子里的抽象形象共情起来。

如果鸢尾先生和他一样善良，被洛这样崇拜依靠着应该会压力很大吧。如果鸢尾先生和他一样健忘，是不是已经忘记了洛的存在？可恶。如果鸢尾先生和现在的他一样，因为某种原因不能和洛见面…暴风雪又觉得那家伙有点可怜。

不，还是洛更可怜。不，鸢尾先生对洛来讲已经不重要了。我才是最重要的，馆猫在心里美滋滋地想，又忽然感到一阵怅然。

大约是因为，洛恩对鸢尾先生的寻找让暴风雪觉得他是个懂得感恩又专情长情的人，且自动认为自己作为洛恩最喜欢的馆猫也可以得到同等对待。暴风雪在寻找鸢尾先生一事上受挫，不由得希望洛恩不那么重视鸢尾先生，也就不会那么失望。但是，如果洛恩真的放弃了这么一个改变自己人生的重要人物，暴风雪又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害怕自己也遭到遗忘。

暴风雪现在的智商不是很高，因为…节能需要。所以，暂时性呆傻的大白猫就这么把自己绕进了矛盾的思绪中，在不怎么宽阔的脑海里和自己酣战了一整天，最后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得出的结论只有两个，暴风雪想继续被洛恩需要，也会继续寻找鸢尾先生。

说来奇怪，作为一只活了近千年的神奇猫咪，洛恩进入他的生活不过一年，居然占据了这样一个显著的位置。不过，暴风雪对此有合理的解释——正是因为他活了很久，才格外注重于当下，不然时时刻刻怀念过去，不就固步自封、没法好好生活了吗？

那么过了几年十几年之后，他会彻底忘记洛恩的存在，或者逐渐将自己的好朋友淡忘吗？

暴风雪不知道。

他一般不会把自己的学生和同事永远忘记，但他们的关系总会逐渐变得生疏，因为暴风雪在结识新的朋友，发现新的趣事。暴风雪曾经和狼关系很好，一猫一狼经常一起在磨练机制中寻求刺激，但现在也不过是相互认识的关系，很久没有畅聊或是一起玩了。

暴风雪刚救下橘子的时候，两人近乎是父女的关系，但也就维持了一年左右，到橘子被养父母收养。之后两人就没什么沟通，直到橘子成为暴风雪的助手，两人也是一般朋友和工作关系。

更别提图书馆里的那些普通人，即使是知道暴风雪秘密、被实现了愿望的，现在也不过点头之交，偶尔聊上一两句。

暴风雪本该习惯了这一切，他是只喜欢社交的猫猫，朋友太多了不能给予每个人全部的精力和时间，太多人想要成为他的好朋友，他不能满足所有人。

但是，他不想忘记洛恩，不想让对方变成他不怎么沟通、不常见到的一般认识人。

是因为亏欠吗，因为他没能帮洛恩实现愿望？还是因为他和图书馆是洛恩的一切，不陪在对方身边、把对方独自留在冷漠嘈杂的人类社会中过于残忍？

暴风雪知道，自己是个很喜欢被别人需要的人。很喜欢被依靠，很喜欢被喜欢，被爱，被在意。他努力在自己模糊的记忆中寻找，他好像极少这样被一个身心健康的成年人需要过。

还是这样一个和他相谈甚欢的朋友，这样一个深爱着鸢尾城的，伊利斯的信徒。

洛恩是个与众不同的存在。暴风雪见过很多热爱伊利斯的外乡人，但是，集合了洛恩全部特点的，这么恰到好处地讨他喜欢的，他回忆不起任何一个。那就一直做朋友吧，暴风雪心想。遗忘是双向的，只要洛恩不遗忘他，他也不会遗忘洛恩，大白猫在心里这样安慰自己道。

另一边，洛恩百无聊赖地坐在图书馆里，捧着一个绘画板。

自从来到伊利斯以后，他还没有这样无聊过。之前暴风雪也会时常消失，但他们的关系没有这样熟稔，所以洛恩不在乎。如今，暴风雪忽然独自执行任务去了，面都见不到、话都说不了一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洛恩忽然觉得反常，甚至有点坐立不安、心神不属。

就像当初被迫离开鸢尾先生那样。洛恩倒不至于活不下去，但总是不可避免地时常想起对方。暴风雪什么时候成了他生活这样重要的一部分？如果是别人，洛恩心中一定有种私生活被外界入侵的不适感甚至是愤怒不安，不过暴风雪不是人，就避免了很多难处。

除了这些没什么意义的思索以外，洛恩的生活并没有太大变化，他早已经历过永久的别离，这样暂时的不算什么。所谓永久，只是当时的崩溃悲伤的感觉，也不一定真是永久。

洛恩在企图画出布利扎尔德的长相，但水平太差，他的画工仅限于模糊背影和寥寥几笔的背景，要重现那样一张惊艳的面孔就是强人所难了。他不得不遗憾放弃，只是在模糊的脸形边上写下一句提示：【不会离开伊利斯】。

像极了他知道的另一个人。

暴风雪和自己斗智斗勇的同时，马甲摇摇欲坠hhh

《金字塔》过500收藏啦，超级感谢大家的支持（鞠躬）

这本也会努力写下去，预计150章左右确认关系200章左右完结！

但是想当年《金字塔》的预计字数是60万，由此可见我的节奏把控能力hhh

这本我十分沉迷日常，所以篇幅有点不好说hhh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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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Chapter 05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