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世界本纪：苍澜帝国（第一卷） 第12章 事与愿违的情意

御坤防线下的荒兽仍没有退去的意图，或用身体不知疲倦的冲撞着城墙，或向着城墙疯狂释放天赋技能，被御坤大阵包裹的城墙不时闪过阵阵光晕。

半月前林寒璇从大哥林修谨处得知，三哥林修哲已与未婚夫洛骁战死御穹防线，大哥连夜修书父亲和陛下，但至今仍未得到任何回复。她和两位兄长推断，大概御坤防线也和御穹一样，被切断了与外界的联系，没准向北澜报信的交通要道也有羽族埋伏的细作。

如今她虽悲伤于三哥战死，但连绵不绝的兽潮和并不明朗的战事让她并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感怀痛哭，即使那是与她最亲近的三哥。如今她暂代指挥御坤防线之责丝毫不敢放松，生怕哪只不长眼的荒兽天赋特殊打穿御坤防线。虽然她没有亲眼见过，但是也听说过偶尔出现这种荒兽那可是大麻烦，更别提还赶上羽族发难，御坤的兵力不如往年充足，就怕祸不单行。

视线扫过防线上驻守轮值的疲惫士兵和城墙下堆积成山的荒兽尸体，又该清理了。趁着兽潮暂时略微退去，她唤来贴身武婢和亲卫，亲自去防线下清理残尸。余光瞄到一抹峻峭挺拔的身影正向着她的方向而来，林寒璇双眸一亮，阴郁的情绪略微散去，来人正是她日思夜想的温良。

她向温良挥了挥手，带着身后亲卫从城墙上一跃而下。她命令一半亲卫清理城墙下的荒兽尸体，能带走的都带走，又亲自带着另一半亲卫斩杀附近逐渐向她们围过来的荒兽。清理荒兽尸体大概需要半个时辰的时间，尽管现在的荒兽远没有兽潮高峰期时的数量多，但连日作战的疲惫并未完全缓解，林寒璇感觉手中的□□越发沉重。待荒兽尸体清理完毕，准备回到城墙上的众人忽觉脚下大地震颤。

“快撤！有东西过来了！”林寒璇命令所有人加快速度，向城墙防线内撤退。她带着一支5人小队断后，再确定其余人都已到达安全位置，毫不恋战向城墙上奔跃而去。当她距离城墙墙垛不足五米，近得已经能让她看清温良的脸和向他伸出的手，然而变故突生！

大地碎裂，数条铁纹巨蟒从地下钻出，长达十数米的粗壮蛇身，鳞片泛着铁光，沿着百米高的城墙迅速蜿蜒而上，竟是想随着她们一起从墙垛进入防线内部。巨蟒速度极快，眨眼间便追上了落在最后的两名亲卫。强大的冲击力之下，两名亲卫被狠狠甩了出去，根本来不及调整滞空姿态就被蛇尾甩出的风压狠狠拍在地上，身下瞬间流出潺潺鲜血，生死不知。余下三名亲卫迅速调整位置，挡在林寒璇身后。蛇头扑来的瞬间，三名亲卫只略微抵挡一瞬便口吐鲜血，被蛇头碾过。

生死一瞬，血红色的长枪从城墙上方协万军之势投掷而下，紧追着林寒璇身后的铁纹巨蟒被击穿头部坠落下去。然而长枪气势不减，连续击穿5、6只巨蟒，带起的劲风也将其周围的巨蟒连续扫落，最后狠狠扎在城墙下堆积成一座小山包的尸山之上，随后长枪闪过红光，燃起熊熊大火。

林寒璇趁着巨蟒被击退的时机，用力纵身一跃，紧紧抓住心爱之人伸出的手。十指紧握，温良瞬间用力将她拉了上来，可能是用力过大，林寒璇一头撞进温良的怀里。顾不得揉一揉被铠甲撞疼的鼻梁，抬头刚要道谢便瞧见温良一张夹杂着愤怒、悲伤、后怕却欲言又止的脸。

二人离得极近，近得能听清楚彼此狂跳的心跳声。林寒璇本想笑着打招呼的，但话到嘴边又带着哽咽。“温良，你可算回来了！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臣……回来迟了……”

“不，你来的刚好。”林寒璇摇摇头，“若不是你，刚刚我就要如我的亲卫一般，葬身于此。是你救了我。”温良抿紧双唇，并不答话，林寒璇感觉不对劲。

“温良，你怎么了？”

沉默良久，温良缓缓开口道，“郡主，请您随臣到别处一叙。”

“好啊，待我处理完此间事宜，你稍等我一下。”林寒璇点点头，命人寻回掉落城墙的亲卫。受伤的及时送去医治，已经身死的好好安葬，向其亲属发讣告和抚恤金。为防止此类情况再次发生，她命人再次清理战场时务必让城防重弩随时待命。待安排好防线轮值和驻守事宜，她跟着温良来到御坤防线的僻静处，只有他们二人。

温良怔怔的望着她好一会儿，忽地单膝跪地头颅低垂，“臣回来迟了，这些日子让郡主受累了。”

林寒璇眉头微蹙，“我不累，我都说了让你直接叫我名字，你别跪我，快起来！”说着就要去扶他。

温良不为所动，但并未拂开林寒璇搭上他肩膀的双手，“郡主，臣没能救下三公子和洛将军，臣没能一怒之下斩了敌军主将，臣没能率部反攻敌军领地，这些事情臣都没能做到。”说着，温良缓缓抬头望着林寒璇，将肩上的双手拢在胸前，“臣性格执拗古板，并不是郡主话本里最欣赏的那类敢爱敢恨的游侠，也非杀伐果断能做出‘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的大将军。但是，臣想明白了！人生在世，谁也不能保证事事都能按着自己的心意和计划来安排，意外和惊喜不知道哪一个会先到来。如果想做一件事，那就不应等待，以免徒增遗憾。”

“你……”林寒璇用力却无法抽出被拢在温良胸前的双手，温良的眼神认真执着，深蓝色的眼眸里翻滚着隐而不发的热忱，而这份热忱只对着她一人，烧的她心脏狂跳，眼眶发酸。

“臣无礼，但是臣今日不想留遗憾。即便明天如三公子和洛将军一般战死沙场，臣今日也要将话讲出来。”林寒璇感觉握住她的手掌微微用力，“臣心悦于北境王之女，北阳郡主林氏寒璇。”

温良低头，轻轻一吻掌中人的指尖，将一柄古旧但做工精良的匕首放在她手心，道，“寒璇，我此生唯爱你一人，愿为你献出一切。无论你如何选择，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无怨无恨亦无悔！”

“温良！”林寒璇用力忍耐，但泪水仍大颗大颗的滴落在温良掌心，“你可知，我三哥没了……他再也回不来了！”林寒璇隐忍了半个多月的情绪彷佛终于有了发泄口，温良如今一番如飞蛾扑火般的告白让她心里的悲伤和害怕再也藏不住了。

“为什么？为什么是今天？！你为何要在今天与我说这番话！你要去做什么？！”温良没想到一向肆意张扬又骄傲的林寒璇会因为他今天的话哭的如此凄惨，连忙站起身，手忙脚乱的给她擦眼泪。

“郡主，是臣的错！臣只是怕以后来不及再跟郡主说这番话，今日头脑一热就……”

“什么来不及！我不许！”林寒璇柳眉倒竖，一巴掌凶狠的拍开温良给她擦眼泪的手，还不忘拿走刚才送给她的匕首。

她咬了咬嘴唇，似是下了什么决心，随后将腰上的玉佩解下说道，“这是我母亲留给我的遗物，父亲在我及笄那天交给我的礼物，今天我把他交给你了，你要替我好好保管。这匕首我也替你收着，你别想再从我这儿拿走。”

“本来……也是要送给郡主的。”温良摸摸头，低声道。

“你叫我什么？！”林寒璇瞪了温良一眼。

“寒璇。”

林寒璇抬头，凝视眼前的男人许久，凝声道，“温良，我要你好好活着！如果你敢比我走的早，我就随便找个男人把自己嫁了，气死你。你记住了吗？！”

“……郡主开心就好。”

“……”林寒璇觉得先被气死的应该是她自己。

回想曾经的二人，与如今的境遇却是大相径庭。

景阳宫内的温良与林贵妃相顾无言，良久，还是温良打破了沉默，“为何，臣不曾记得此事？为何您……”

林贵妃何尝不懂他话语未尽之意，苦笑道，“本来，我们以为兽潮结束，羽族败退，一切都向好的方向发展。然而当你我二人率部押送羽族主帅和我三哥灵柩入北澜之后，陛下一道旨意宣我入宫。名为贵妃，实为人质。即使你我立即向父兄禀明心意，也为时已晚。”

瞧着温良此时一脸无措又带着歉疚的表情，林贵妃调笑道，“当初还是你劝我要想开的，毕竟比起你我的小儿女情意，麒麟全族的荣辱和性命更为重要。即使我再不愿意，也要跳入这深宫牢笼。”

“本来，我也想着事已至此，大不了在这深宫孤独终老一生。可没想到，我入宫不足一载便有了麟儿，此时我与陛下并无夫妻之实，这孩子又是从何而来。我日夜惶恐不安，本不想留下这孩子。在我的认知里，陛下不可能让我拥有一个同时具有麒麟和人皇血脉的孩子。当我要偷偷流掉孩子时，陛下出现了。陛下告诫我，若想麒麟族存在，我在这深宫能体面的活下去，必须要把这个孩子好好养大。”林贵妃苦涩的笑笑，声音哽咽。

“温良，我有想过只要我平平安安守着我的麟儿长大，不碍了陛下的眼，麒麟族就还能延续下去，可是我错了！你方才问我你为何不记得我与你所说的往事？”

“你可还记得麟儿三岁时在花园碰了头昏迷不醒，随后羽族大军压境，我的父兄还有你赶赴边境迎敌，那一战，麒麟族十不存一！”

“臣记得，当初羽族用奸计偷袭老王爷和世子，随后我与二公子前去驰援，虽伤亡惨重但也重创羽族大军，使其退回境内，至今无法卷土重来。只可惜臣无能，未能护得老王爷和二公子周全，就连世子至今也缠绵于病榻，臣……”

“是啊，那一战，我的父王，二哥都没了，我的堂亲表亲也死伤殆尽。而你，温良……”

“你撑着一口气，一路从边境支撑到北澜，一是为了护送我大哥安全回北澜，二是为了亲口告诉我当年兽潮异常、羽族犯境、我应诏入宫和我族人惨死的真相！是我父王亲口说与你的，你自知伤重命不久矣，就全都告诉了我。”

“臣……既然当时伤重不治，那为何现在无任何异样，而且臣也不记得当时与您说过何事……”温良迷茫的低下头，他没看错此时林贵妃眼中闪过一丝失落，不知为何他的心也跟着紧缩了一下，隐隐的疼。

“我去寻了陛下，提了2个条件。一、治好你和我大哥，长命百岁；二、不得再对我麒麟族赶尽杀绝。否则……”林贵妃莞尔一笑，“我就带着我的麟儿去死，连灰都不剩！”

“郡主！”温良胸中情绪激荡，一把将林贵妃扯入怀中紧紧抱住，人在怀中又有些手足无措，“我……臣逾矩了……”

林贵妃亲昵的蹭了蹭男人的胸口，“自你伤愈醒来就不记得我们之间的任何事了，也很久没有抱过我了……这也算我威胁陛下的惩罚，不过你不记得也更安全。”林贵妃感觉男人的双臂又紧了紧，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嗯……臣知道了。”良久，头顶传来男人低声的回应，随即松开了她。

“本来麟儿醒来之后神志不清，陛下是要以护佑皇嗣不利的罪名将我终身禁足的。但是有一天夜里，南境摄政王司空静突然出现在我面前，交给我一件东西，让我务必在麟儿适当之时交给他，绝不能晚于成年之日，而且不能告知任何人。如果我能用心教养麟儿平安长大，他愿意许诺我一件事，任何事都可以。这之后陛下再没有提过禁足一事，反倒对我有求必应，优待有加。”

“温良，替我送一趟信吧。这次选拔赛结束，我要将麟儿送去极北边境，烦请兄长替我安排一二。至少到了麒麟军的势力范围，陛下想要对麟儿做些什么也没那么容易，大皇子殿下也会照拂幼弟。他的安全无虞我也就放心了，不至于毁了与司空静的约定。”

“是，郡主！”

北境王府内，在凉亭软榻上浅眠的林修谨缓缓睁开双眼，“回来了？”说罢，他坐起身懒散靠在榻上，黑色长发随意散落.略显瘦弱的身形和苍白的脸色，谁也不会想到这是十几年前叱咤极北边境的麒麟军主帅。

“寒璇可有交待些什么？咳咳……”林修谨轻咳两声，苍白的脸颊透出一丝病态的红晕。

“王爷，郡主给您留了一封信。”温良上前两步，将信件递给林修谨。

“也不知是何大事，让寒璇如此小心用书信传递。”林修谨打开信件一目十行，原本脸上的微笑逐渐消失，信件也随着他看完化成灰烬。林修谨冷哼一声，“回去告诉寒璇不必担忧，她说的事情我会帮她办好。既然陛下如此器重麒麟一族，我们也必然投桃报李，哼！”

林修谨吩咐仆从准备好笔墨，提笔回信交给温良，“温良，最近这段时间你就跟在寒璇和麟儿身边，万事仔细小心。”

“属下遵命！”温良收好信件，返回了景阳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