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是刚进学院没多久的事,眼前这个人曾对他开完笑似的告过白……直到现在也没搞清楚那是表白,还是开玩笑,卡维理所当然地拒绝——那个时候他们还不熟,关系远不如现在这般。但最后不知怎么着这件事被传了十万八千里,很多不怀好意的人用这件事造谣中伤卡维,虽然卡维从来没去在意过。
“你在说什么啊,我不是这个意思。怎么忽然提起这件事了?”卡维想挣开他,发现酒精让他的手脚用不出力气。真是奇了怪了,他的同学力气怎么这么大?明明两人都喝了不少酒……
“卡维……其实直到现在我依然还……咦?……那是艾尔海森?”同学的眼睛微微放大。
随他的目光回过头,发现艾尔海森站在他身后不远处,见卡维他们注意到他便缓步走来,艾尔海森的脸笼罩在路灯阴影里看不出表情。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卡维还在心里想,难道是下班途经这里被他撞见了?忽然感觉有点难堪,也不知是不是他的同学愣住手里松了力道,总之卡维借势抽回手,缩进衣兜里,眼睛不敢直视艾尔海森。
“来接你回家。”艾尔海森冷冰冰的声音响起。卡维到现在也没觉得他当时是生气了,毕竟平时的艾尔海森也是这副德行。
“啊?”未待卡维反应,艾尔海森直接拽住卡维的胳膊,拖着他就往反方向走。卡维来不及和同学好好好道别,只得匆忙打了个招呼。他的同学呆若木鸡站在那,表情看起来有点怪异。
回到家后,卡维的酒劲开始上头有些发晕,躺在在沙发上闭目养神。
“你没有什么话想说吗?打算今晚在他家里过夜吗?”艾尔海森冷不丁忽然说话,递来一杯清水,卡维接过一饮而尽,温热的液体顺着燥热的喉咙流进胃里,感觉舒服了许多。
“本来打算是的,但是后面反悔了,正想要回来。”卡维靠在沙发背上闭着双眼,用手指按压额心。
“如果我不出现在那里,是不是现在你就睡到他的床上了。怎么?打算和他滚床单吗?”
卡维不敢置信,睁开眼看艾尔海森,发现他的眼神竟然罕见的在微微发怒。
“你在说什么?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只是普通朋友。”
“哦?你是这样想的,真是一点也没变,你还是这么天真。”
“你到底想说什么?”卡维也开始有些生气了,艾尔海森阴阳怪气的劲他很熟悉,想不明白自己究竟踩了哪根不该踩的线,惹怒了他。
艾尔海森抱着胳膊注视卡维,眼微微迷细,隐忍的怒火在眼睛里熊熊燃烧:“你大可以现在去照照镜子,不知道你现在的样子看起来有多好笑吧?找到工作就得意忘形了吗,你就这么相信他?劝你还是擦亮眼睛,仔细看清楚周围,再做下一步的决定。我真怀疑是否别人把你卖了,你还要跟在他屁股后面去替他数钱。”
“够了!艾尔海森!”卡维再也听不下去打断了他,语气也逐渐控制不住:“那是我的朋友,你这样说不觉得太过份了吗?我与谁交往是我自己的事,我自己的选择自己承担,你有没有觉得你有些越界?我只不过是你的室友……你把我当什么了?”说完这句话,卡维忽然哽咽住,发不出声音来。
有些平时藏在心里的情绪,像装了半杯水的玻璃杯,借由某个契机拧开了上方的水龙头,没有合适的水阀就只能任由水溢出来,一触即溃。
他有什么资格这样指责他呢?明明在这里住他的、吃他的、用他的,这样的人其实连室友都算不上,根本没有立场去反驳他。
“对不起,我今天喝多了。”说完,卡维起身准备去拿换洗衣物,打算进浴室用洗澡来让自己清醒一下。
艾尔海森忽然握住卡维的肩膀,说:“刚才话说的重了些……以后别在外面一个人喝这么多酒了,尤其在他面前。”
“……我知道了。”听到卡维的回答,艾尔海森松了手,肩膀被他触碰过的皮肤格外滚烫。
卡维将自己整个人浸湿,让淋浴的水流盖住整个头顶,热水顺着他微红的脸颊流下,手里无意识的向上抬起,落在刚才艾尔海森触碰过的肩上。
“艾尔海森……”
他其实也在担心自己吧,是作为朋友的担心吗,想到这里,卡维的眉头展开一些,那这样也不是不能原谅他刚刚对自己的无礼发言。
自此,卡维开始了在建筑事务所做助理的职业生涯,用了两周的时间熟悉工作环境和模式,令人奇怪的是,他的直属上司——设计师似乎因为个人原因自始自终都没有露过面,工作交接时只和他通过电话。卡维也总算是明白为什么当初如此痛快的留下他,是因为负责图纸设计的人隐身后,留下来的工作无人接应已经搁置许久,没有合适的人来推进,事务所招他进来纯粹是想用低价先招个能用的苦力,不至于影响项目的进度。
但在卡维眼里,这相当于成为图纸设计的负责人,纵观全局整个项目的设计工作目前只有他一个人在做。刚入职便被委以重任,最开始也有些胆战心惊,只是当他重新拿起熟悉的工具和图纸,心底便像点燃起一簇火苗似的,越烧越旺了。
卡维不计前因后果,将所有的热情投注在这份来之不易的工作上面,就算那个贩卖罐装知识的无良老板从没联系过他,他也没有闲余的心情去考虑这件事了。他很享受醉心于图纸上优美精细的线条之间的感觉,像是把承载着谁人的梦想的建筑一笔一划变成平面上具体的细线,每一个精细到小数点的角度都包含着它应有的意义。
这份在内心里孤独燃烧的火把持续烧了两个月,甚至没有超过卡维的试用期,一份发给事务所的巨额处罚单像一桶冰水,哗啦一下把卡维从头到脚浇了个透心凉。
望着桌面上完成大半的图纸,两个多月以来,从白天到黑夜,每一页都承载着他的汗水,实在不想就此放弃,但事务所已经无限期终止了所有项目,员工们已经可以收拾好东西准备被遣散各回各家了。卡维负责的项目的客户是自己以前教授的朋友,对卡维有些印象,在事务所碰面时,双方都很惊讶。
项目终止后,那位客户大佬想买下剩余的图纸,他暗示卡维可以偷偷把资料复印一份交给他,他可以给到相应的报酬。但卡维心里觉得他实在做不出这种下三滥的事,这个想法被终止了。左向右想,唯一不浪费他的心血的办法,就是成为项目的投资人,将整个项目转移到安全地带,成败与否,资金是否能回本全都压在投资人一人的身上了。
但是运作资金从哪里来呢?要去和所有认识的人开口借钱吗?这是件难度相当大的事,还要承担项目运作风险,与在刀刃上行走没什么区别,卡维对自己的作品很满意,但是对整个项目流程的把控却没有十足的信心。
这个想法被卡维陈述给艾尔海森之后,艾尔海森对他露出了这人无可救药的眼神,卡维坚持认为自己的想法没有问题,艾尔海森忍无可忍,将卡维锁在了自己的家中,对他说哪里都不许去,反正他已经失业了,不如先呆在家里清醒一下脑子。
“在想明白之前,你就安心呆在这里吧。”艾尔海森没收了卡维的房门钥匙,早晨出门时将房门反锁,咔嚓一声冰冷的声响,卡维知道自己没有出门的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