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不用自我介绍,在场的众人也听出那个从面具里新冒出的声音属于谁。
继丰饶星神药师之后,欢愉星神阿哈也登上舞台。
那么下一个会是谁?是毁灭星神纳努克,还是巡猎星神岚?
即便是能够自由行动和询问,也没有人敢开口问出来。
因为谁也不能保证,阿哈会觉得有意思,所以把其他的星神再拉进仙舟……那样的话,可就太热闹了,小小的一座罗浮,来了三个不同命途的令使还不够,连星神都来‘做客’。
大概也是因这突发的变故,除了维克以外,其他人的目光几乎是统一地放到景元身上,想看看他的反应。
可惜景元也不知道该怎么做,他的眉头紧皱,除了希望事态不要朝着最糟糕的方向发展外,再没有别的想法。
星神之间的纠葛,不是凡人能够轻易左右。
但好在星神们也不想管凡人的想法。
药师面对突然出现的啊哈,表情突然变得有些苦恼,祂眉心微蹙,加快了离开的速度。
只是并没有如祂所愿。
“真是出人预料地有趣,看来大冰块的小把戏确实有效果,那群家伙没有吹嘘,哈哈,猜拳赢下来稳赚不赔。”面具里的声音用带着笑意的声音说道,像是发现了新玩具的小孩子。
“猜拳?真的假的?”穹听完没忍住接了一句话。
“当然是真的!”面具猛地转过来头,近乎是严肃地强调,“阿哈从不说谎!”
穹听到这话不好再问。
面具见他不在说话,仿佛是感到无聊一般又对上一言不发的药师。
这次面具里的声音从第一次见到药师,盘点到上一次祂迷路。
声音讲得绘声绘色,若不是药师根本不回应,此时的场景真称得上和谐,就好像两位许久不见的老朋友,好不容易凑在一起叙叙旧。
然而药师并不想与阿哈有什么交流,祂再次尝试离去。
周围的空间因祂的行动出现了一道道裂缝,如同正在破碎的玻璃。
“嗯?这就走了?”面具的声音里带上明显的失望。
虽然在场没有人知道在面具背后的阿哈在失望什么。
但这都不重要,甚至连阿哈自己都不在意。
祂快速将那像是装出来的情绪抛弃到一边,转向维克。
面具上那双空洞的眼睛与维克对视。
下一秒无数的思绪在维克的脑海中回荡,无形的力量如一枚子弹,又如落在额头上的弹指般击中了他,推着他落入了一个处于巨型的万花筒中光怪陆离的世界。
在那里,他看到大地,海洋,群星……以及无数他来到游戏里的世界后,所经历的一切。
直到周围所有的图像尽数退去,漫长的黑暗袭来。
这时一行白色的字自维克的眼前浮现。
【前面的区域以后再探索吧】
维克面无表情地看着这行字,很想提醒这不是一个游戏,弄混了。
但不等他开口提醒,白色的字符被扭曲为暗红色。
【何为欢愉?】
维克到嘴边的话停住,他盯着这行字,如他周身无法被窥探的过去一样陷入沉默。
何为欢愉?
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即便他很早就被象征欢愉的星神选为令使,成为了理应行走在欢愉这条命途上最远的人,但他却从来没有思考过何为欢愉。
事实证明,不用他去思考。
每个最初见过他的人都会质疑他欢愉令使的身份,认为他的诞生是那个总是找乐子的星神所开的玩笑,但不知为什么,每个人在与他相处一段时间后,都会赞同星神的选择。
可对他而言,他明明什么都没有做,还是和往常一样……将世界当成游戏。
想到这里,维克恍然大悟。
是啊,他一直都知道这个世界是游戏。
还有比这更大的乐子吗?
身为来自创造世界的世界之人,将当前身处的世界里的大地,海洋以及群星在他看成游戏里的场景,所遇见的人是填充世界观,演绎剧情的NPC或角色太正常不过。
他站在这里,天然便拥有更高的视角。
去体会世界的一切,就像是在‘玩’一场游戏一样。
或许对不知世界被谁创造的‘人’来说,将世界像游戏一样对待,并沉浸在其中是很难做到的一件事,但对他来说太简单了。
只是……他现在还是这样想吗?
维克对自己发问,不知不觉中,他的脑中闪回出新的画面。
那是在一间普通的餐馆,他问令季朋友,为什么令季急着要工作。
对方的回答是,对于令季没有事做,就好像不被需要了一样。
正是这个回答使他产生他不曾有过的情绪,后来类似的情绪也出现过,偏偏每一次他都看不清。
他唯一能知道的就是自己更了解令季,更了解他的想法。
虽然他们来自同一个世界,令季不知道‘剧情’,也不知道这个世界是游戏,这促使他必须独自一人去安排他的未来……正如同在过去的现实世界一样。
这个想法一经诞生,维克霎时间明白了。
其实他早找到了答案,奈何他仍在不知不觉中将一切当做游戏看待,从来没有认真去观察过。
不知为何维克感觉他像是被命运开了一场玩笑。
他将令季拉入虚幻之中,令季却把现实带给了他。
他们互为因果,像是两块契合的残缺形状,命中注定会遇见。
这同样是他要给何为欢愉这一命题的答案。
在他眼中,欢愉并非是单纯的快乐,享受,也不是欺骗自己或他人,它的存在是有智慧生命用以愚弄命运的手段。
即便世间一切的规律自‘人’诞生前便存在,但‘概念’这一命题却切切实实由‘人’所赋予。
红色为何是红色?
是人下定了红色的定义,自此世界有了红色。
可一样红色的物体,并非天生是红色。
若是最初的那个人将它定义为蓝色,那它便是蓝色。
命运同样如此,人将一切不可捉摸的未来称呼其为命运,并为它缀上各种哲学意义。
毁灭的信徒说命运是一场必然毁灭的结局。
追寻巡猎的人会说命运是犯我者虽远必诛。
丰饶的行者会说命运是无尽的繁荣与昌盛。
即便是虚无,也是在说包括命运和所有的所有皆无意义。
一切命途皆有关于命运的答案。
但被拉上欢愉命途的令使,维克却要说,命运的存在即是为了打破它,至于命运本身如何并不重要。
世界上第一个谎言,正是为了打破自身所认定的,必然的命运而产生。
这是他所认为的世间所有欢愉的起点,同样是他所认为的欢愉的意义。
如此一来,巧舌如簧的骗子和支支吾吾撒谎的孩童没有任何区别,戏谑面对万事万物的愚者与垂泪哀苦的苦行者皆是对抗命运的践行者,区别在于前者用笑脸后者用眼泪。
所以今日如果分别是他和令季在这场名为现实的舞台上的命运,那么他就要将他打碎!
这就是他的答案。
欢愉的星神,你满意了吗?
维克听见心中有个声音在发问。
回应他的不是语言,是无穷无尽的笑声与掌声。
在这笑声中,黑暗散去,维克过去的记忆显露出些许蛛丝马迹,与此同时新的成就跳出来。
【祝你们早安,午安,晚安!】
金色的成就顷刻间点亮了整片昏暗的空间。
当光芒散去,维克大梦初醒。
那一面红色的面具不知何时回到了他的脸上。
这正是星神的回复,祂接受了那个答案,慷慨地给出报酬。
因此维克不用多去感受便意识到一件事——
此时此刻欢愉命途所有的力量向他敞开,只要他能承受得住,他想拿多少就拿多少!
确认好这一点,维克松开手,那枚样式简单的骰子飘在他的眼前不停转动。
维克看了眼那枚骰子,思索片刻后他抬起手,用食指对准它,其他的手指,除了大拇指外全部蜷缩。
这个手势是对号,又是小孩子认识到又一次改变文明的武器的强大后虚张声势的比划。
而如今维克自认都差不多。
命运只能欺骗一时,无法欺骗一世,只要它仍然存在,就要去面对它。
这对所有有智慧生物来说便是现实。
他也不从不例外。
维克如此鲜明地看清自己的情绪,然后他毫不犹豫地扣下了扳机。
红色的骰子得到信号后立即飞向了药师。
时间在这一刻被拉长。
药师在无尽时间的尽头发出一声轻叹,随即祂慈爱又无奈地低下头,用六只手中的一只轻抚上横卧在怀中,双眼紧闭的令季的脸颊。
轻柔的抚摸很奏效,令季迷茫地睁开眼。
正是在他眼睛睁开的瞬间,药师另一只手掌覆在他的眼前。
在手掌掌心的眼睛流出一滴澄清的泪。
那一滴泪直直落在令季的眼中。
当泪水落下,白色的树枝被另一只手交给站在药师身边的丰饶玄鹿。
低下头,丰饶玄鹿温顺地衔住树枝。
做完这一切,药师又一次发出轻轻的叹息,紧接着祂扫了眼象征欢愉的骰子,松开了令季。
时间猛然恢复正常,那枚如同红色流星般的骰子击碎了药师借由建木投射到罗浮的幻影,化为了无数的彩带与礼花,响彻鳞渊境。
在喜庆的气氛中,衔着树枝的丰饶玄鹿载着令季平稳落下。
来自星神的压制终于消失,穹和三月七最先反应过来,他们互相看了看,接着又去看丹恒。
结果丹恒对他们摇了摇头。
“丰饶的气息还没有散去。”丹恒低声提醒,在那头丰饶玄鹿的脚下是正在快速萌发的植物,并且这种萌发的态势还在扩大。
倘若过一会还不停歇,那么丹恒自觉只能出手制止。
无论如何他都不能让整个鳞渊境被丰饶的力量活性化。
没人知道古海之水与如此强力的丰饶力量结合后会发生什么变故。
不只是丹恒这么想,景元也沉下心准备见机行事。
也就在这时,维克摘下面具握住慢悠悠飞回来的骰子,大步朝载着令季的丰饶玄鹿走过去。
“小心。”三月七下意识地提醒。
维克礼貌地回复,脚步却没有停下。
奇怪的是在他逐渐向令季靠近时,丰饶力量开始平息。
那头丰饶玄鹿注视着维克,下一秒它蹭了蹭他,将口中的枝条交到他的手里。
维克沉默托住银白色的枝条,将其收好,随后他扶起睡在丰饶玄鹿背上的令季。
在接触到令季的刹那,维克悬着的心放下。
不论怎么样,他还能在他身边就好。
这份安心没有必须太久,金色的成就刷得亮起。
维克当即看去,可不等他看清内容是什么,成就便消失不见。
望着消失的成就,不知为何维克有了个大胆的想法,面向阿哈的直播间不会被药师封了吧?
阿哈惨遭药师强行封直播间,从此令季和维克有私人空间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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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第 33 章崩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