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你同母后商议过了吗?”闵时安沉思片刻,而后继续道:“萧司马不日便要启程,好妹妹,你若羞于开口,我代你去便是。”
和敬抽噎着点头,眼睛红肿,应道:“那便麻烦姐姐了。”
闵时安在和敬走后便立即去了显阳殿,时间紧迫,她直接道:“和敬同萧司马一事,儿臣以为可在京中大办,而后让和敬在京城待其凯旋而归。”
“和敬于和亲一事本就受了委屈,现下又要委屈她,留在京中令她同新婚驸马分离,是万万不可的。”谢庄婉皱眉沉声道。
“可北丰……”闵时安心急如焚,有些无赖道:“总之和敬她不能去北丰。”
谢庄婉瞥了她一眼,探究问道:“你几时同她关系这般要好了?”
“母后,无论如何,和敬不能去北丰。”闵时安依旧坚持道。
“此事如何,不是你能说了算的。”谢皇后轻叹口气,接着道:“本宫意在令其在京中小办,北丰大办。”
“万不能再在亲事上落人诟病。”
闵时安攥紧拳头,找不出任何反驳的由头,谢庄婉句句在理,她再争下去倒显得是非不分了。
“自然,还是要尊重和敬的意愿,安儿你同她好好说说,萧氏那便本宫来谈便是。”
谢庄婉下了最后通牒,眼下之意便是让她务必说服和敬。
“母后放心,儿臣自当尽心竭力。”
闵时安出了宫便马不停蹄前往和敬府上,和敬同样在焦急等待,见了她立刻迎了上去。
“姐姐,母后她意下如何?”和敬将早就斟好的热茶递给她,忧愁道:“若是母后觉得此事不妥,妹妹另择贤婿也可。”
闵时安将茶搁置一边,把方才同谢庄婉的谈话简要向她复述了一遍,末了拉过和敬的手,真切问道:“妹妹,你怎么看?”
“有母后做主,妹妹自是愿意的。”和敬羞涩一笑,配上风情万种的眼睛,晃得闵时安有一瞬愣神。
她自见和敬第一面起,便觉得和敬比起玉玲珑,倒更像西域人一些。
“妹妹不愿与男子接触的症状可痊愈?妹妹不必勉强,若你不愿,母后自有办法。”
闵时安将和敬的手攥得更紧了些,她眼中满是疼惜,道:“妹妹,一切有我和母后在。”
和敬的手僵直片刻,很快恢复正常,随即拍了拍闵时安的手,道:“谢过姐姐关心,我这段时间在京城养得甚好,已经无碍。”
“至于前往北丰一事,妹妹全凭母后安排,我是愿意的。”
言尽于此,闵时安也不再执着劝说她,与她寒暄几句过后,便回到了公主府。
她面色阴沉,眸中尽是狠厉,心中的那丝顾虑彻底消失。
翌日。
谢皇后的信一早送到了公主府内,言明此事已和萧氏谈妥,婚期定在三日后。
萧司马虽位居三品,但其是萧氏旁支嫡出,在名分上看,和敬是下嫁于他,萧氏没理由拒绝。
更何况,拒绝和敬婚事,他们也不敢。
那可是要背负万古骂名的。
世家贵族往往会将府上的公子小姐的聘礼和嫁妆早早备好,加之婚事一切从简,不会耽误萧司马返程,他虽有怨言但也不敢忤逆家中安排。
谁承想,救人还救出了一桩姻亲来。
闵时安随手将信丢进香炉,便带着春桃前往宋府,这次没遇到什么阻碍,很是顺利地见到了宋晟。
他在书房盯着文书,满是凝重的眼见到闵时安重新染上笑意,他温声道:“殿下,坐。”
“殿下此番前来,所为何事?”
闵时安懒得同他拐弯抹角,直接盯着问道:“和敬当日落水,怎么就偏让你和萧司马撞上了?”
“事发突然,臣也未曾料到,那时公主殿下只身一人,萧司马他也是救人心切。”
宋晟回望着她,眼中笑意敛去几分,他接着道:“若是殿下只为了和敬公主殿下的婚事前来,臣也无能为力。”
“众口铄金,殿下应当也明白。”
闵时安沉默片刻,而后轻声试探道:“宋晏晅,你也不想她去北丰吧,尤其是同萧司马成亲。”
“殿下,这又是何意?”宋晟闷笑一声,接着缓缓道:“臣同公主殿下毫无瓜葛,和萧司马也无私仇。”
“何至于见不得二人成亲?”
闵时安闻言轻嗤一声,对此不置可否,转而问道:“那前几日的事,你又作何解释?”
“什么?”宋晟垂下头边在文书上批注边继续道:“殿下是对何事想要什么解释?”
见他语焉不详,闵时安索性直接挑明了问道:“你怎么就大发慈悲舍得放我出去?”
“还有你派去监视谢庄译的人,怎么也撤走了?”
宋晟放下笔,又给她添了一杯凉茶,有些揶揄道:“不过才初春,殿下火气怎这般大?来尝尝绥阳特供的茶味道怎样?”
“嗯。”
闵时安心思不在这里,也知自己过于着急,她抬手喝下如同白水般的茶,静下心沉思起对策来。
见状宋晟也不去打扰她,在一旁安静批阅起文书。
沉香缭绕,书房内的氛围保持着微妙的和谐。
不多时,闵时安便初步想出了计策,和敬落水一时来得迅猛突然,好在并非全然无转圜余地。
她抬眼向宋晟望去,入目便是极具冲击力的侧脸,手背上青筋因用力而微微暴起,羊脂玉簪散发着明亮的光泽。
宋晟察觉到她的视线,身形一顿,而后抬头与她对视,自然道:“殿下这般看臣,实在令臣惶恐。”
“大人这般好看,怎就看不得了?”闵时安心情大好,未察觉出宋晟语气中的微妙,如往常般笑着回道。
宋晟轻笑出声,温声道:“殿下想必有要事要忙,臣便不扰殿下了。”
闵时安点头,也没跟他计较这看似客套实则赶客的话,把那茶杯内剩余的凉茶一饮而尽。
唇齿留香,当真是好茶。
和敬去成亲前夕,闵时安带着小二和小三前去拜访,她将两个丫头完全露出,对着和敬笑道:“这是雅尔和雅散。”
“是母后宫中的丫头,功夫不亚于春桃,你将远去北丰,夫君又是个能打的,母后不放心,特命我将这对姐妹交于你。”
小二和小三同步下跪,齐声道:“奴婢雅尔/散,见过主子。”
“快起来罢。”
和敬挽住闵时安的胳膊,亲昵道:“明日我便成亲了,姐姐今日便晚些走,陪妹妹多聊会。”
跨门槛之时,闵时安轻侧头,对雅尔和雅散使了个眼色,二人瞬间领会,站在左右两侧,躬身侯在房外。
自然,雅尔雅散不是母后的人,是她撒娇耍无赖替姐妹二人换来的名分,这样才能令和敬收下,没有拒绝的余地。
二人对明日大婚畅谈一番,末了和敬捂嘴笑着问道:“姐姐,你的婚事怎一直没有音信?可有心仪的公子?”
闵时安屈起食指,在她脑门上轻叩一下,调笑道:“心仪的公子没有,心仪的姑娘倒是就在眼前呢。”
闻言和敬把她的手轻拂开,脸颊酡红,媚眼如丝,含羞带怯道:“姐姐惯会取笑妹妹。”
话题被闵时安不动声色扯开,两人又打闹一阵,直至夜色渐深,闵时安这才道:“时辰也不早了,明日你还要早些起,我便先走了,妹妹好生休息。”
她回到府上已是疲惫至极,快速洗漱后便陷入沉睡,意识昏沉间,她不禁感叹,若是日后也能睡得这般快便好了。
为了不耽搁今日萧司马行程,婚礼可谓是简陋至极,萧司马面露尴尬,他低声道:“殿下,对不住。北丰那边已经在筹备完毕,先委屈一下殿下。”
和敬眼中水光潋滟,说不清是泪光还是其它,萧司马直直望着她,瞬间沉溺其中,眼见她樱桃红唇开开合合,耳中却听不到任何声音。
直至柔弱无骨的纤纤细手拍在他身上,他这才回过神来,慌忙赔罪道:“殿下见谅,您方才说什么?”
“我说,卿还要唤我为殿下吗?”
萧司马彻底呆住了,眼前是和敬美艳动人的娇笑,耳畔那声“卿”不断回响,他磕磕巴巴道:“是,殿下。”
“不、不对。”
“柳儿。”
闵时安和一众官员被迫看新婚夫妻腻歪好一阵子后,这才适时纷纷送上祝福,恭祝二人白头偕老。
萧司马与和敬都不便饮酒,众宾客便以茶代酒,象征性敬了几杯,而后婚宴便就此结束。
“妹妹,若受了委屈,别忍着,令雅尔姐妹传信便是,我同母后都会为你做主。”闵时安拉着和敬的手,不舍道。
萧司马立即拱手,应道:“殿下放心,臣定当不让柳儿受半分苦楚。”
“姐姐安心,妹妹这便走了。”
和敬冲闵时安摆手,而后挽着萧司马的胳膊一同上了马车。
雅尔雅散随后跳上马车,拽动缰绳,看了眼闵时安后扬长而去。
“那两个丫头,是你的人?”
闵时安应声回头,发现宋晟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不远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