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化十一年,春。
窗外花开了枝头,是萧欢最喜欢的桃花,还有一只鸟立在枝头,探头往窗内看。
萧欢坐于案前,拆着封信,火漆印着一个“花”字。是封家书,来自大周的西北边境,信上不过是一些平安问候之类的话,但就是这些,才让萧欢的悬着的心稍微放下了一点。
几月前,安定了几年的西狄人又开始频繁的骚扰边境,于上月,西狄开始向益州进攻。狼山边境一直以来都是花家镇守,花家四代皆战死,如今花家最后的男人也上了战场。
一个彩色的影子掠过花枝,停在了窗口,与寻常鸟不同的不只是它绚丽的羽毛,还有它腿上绑着的纸条。
候在一旁多时的蓝衣婢女上前取下纸卷,顺手把一盘鸟食放在它面前。
萧欢接过看完,眉微蹙,道:“田华丰死了,投敌,泄露了军秘。”
“难怪这一战守的这么艰难,不过也是守住了,万幸!”蓝衣婢女将新沏的青驰菊送到萧欢面前,言语里带了些笑意。
萧欢的的脸色并没有好多少,依然蹙着眉,道:“难说,如今朝局不稳,边境不宁,连这后宫都不安生,其间变数多着呢!”
“阿诺,走吧。”萧欢站起身,向门外缓步走去。
皇后立于一张摆满鲜花的桌前,拿剪刀正在修剪,有几只已经理好的已经插在瓶中。
下人全被屏退,
萧时浠就站在不远处看着皇后的动作,神情复杂。良久,她还是开口打破了沉默,道:“如今徐贵妃受宠数载不衰,他儿子已经上朝堂办了好几件漂亮的差事,父皇看重他,可是哥哥呢?”
皇后没有动作,萧时浠自顾自地继续说道:“哥哥虽然是皇长子的身份,但是这对于他,对于那些朝堂那些见风使舵的大臣,就是个笑话。”
萧时浠附在皇后耳边以极轻的声音说:“父皇秘旨,在那幅画后面,立萧景睿为太子。”
说罢便笑了,只是笑声里只余寒冷。
这句话使皇后的手一颤,僵硬的转过头,声音有点苍凉,道:“你想怎么做?”
是什么时候积攒的势力,甚至可以探得秘旨。原来自己身边这么多年的女儿一直是没有看清,这个母亲当的也是糊涂,只知道妥协。
她的女儿从小就有极大的野心,只一瞬,她心中就有一个答案——女帝。
女子为帝在千百年来都是离经叛道,世人眼中,女子当贤淑,她们的命运就是及笄,嫁人,相夫教子,往后一辈子就在后院里过去了,无味至极。
萧时浠微愣,轻笑道:“哥哥志不在朝堂,不过是为了母后和我的将来而不得不挤进去,去拼那个位置。既然这样,何不让我坐上那个位置。”
听到她亲口说出,还是不觉有些震惊,浑身一颤。
萧时浠把皇后的微小动作尽收眼底,有些难过。她的母后在那些妃子夫人面前尚且能撑起皇后的威仪,但是在她母家被皇帝打压败落后,她就一直小心谨慎,怕事怯懦。
其实萧时浠也没有抱多大希望来,她的母亲会在她受罚意识不清的时候拼死护着她,会在她落水高烧不退时日日夜夜守着她亲自照顾她。她来说着番话只不过是想听一句母亲或担忧或欣慰的话罢了,看来是听不到了。
一阵沉默,萧时浠也不想再待下去了,皇后却说话了,道:“你知道其中的后果是什么吗?一步踏错,就是万丈深渊,你可想好了?”
微停顿后又补了一句,言:“无论如何,你是我的女儿,你的路我会竭尽全力帮你扫除阻碍,你只管往前走。”
萧时浠怔愣一瞬,笑道:“只怕我输了会连累母亲和哥哥,还望那时你们可以平安。”
言至此,你还敢跟我走一条路吗?
萧时浠转头走了,皇后看着她的背影,道:“嗯,小心!”
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扑在怀里撒娇的孩子可以顶起一片天空。
萧欢从养心殿走出,只觉着一身重担卸下了不少,如今的皇帝虽说无能,但生来的威压却少不了。
她选了一条僻静的小道回宫悄起细风,泛开了淡淡的花香。
因着萧欢从养心殿出来之后,一直没有说话,但眼中写有隐不住的欣喜,即便在旁人看来仍旧是那样平淡无波,但施诺毕竟跟了她这么多年,一些微妙的情绪变化,也是能察觉到一点的。
“小姐,陛下与您说了些什么,看似您心情很好”,施诺斟酌了许久,还是问出了她心中的想法。
萧欢回头笑道:“以后你与阿澈怕是能经常见面了。”
施诺面上透出兴奋,刻意压低的声音中带了些颤抖:“咱们这是可以回家了?”
“嗯”
这条小道僻静,往日连宫人也不会从这里经过,地上已经铺了一层落花。
今日这条道上却热闹起来了,萧时浠远远看到前面有一道烟蓝色身影,她沉思片刻,还是想不起来宫中还有这般风姿绰约之人。
莫不是父皇新纳的妃子?那太可惜了!
“书云,那是……”萧时浠指着那人刚刚在的地方。
“是六公主,”书云道,“那好歹是您的妹妹,您多少得有点印象吧!”
“六公主?她的母亲是哪位?”
“花妃,京城的那个‘花’”。
“这背景,可没办法像现在这样无闻”,萧时浠盯着那个转角,像是在思考什么,片刻,转了个方向道,“回府吧!”